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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死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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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要开始了。
邻国的钻石王国一直以来都觊觎着三叶草王国所拥有的丰沃资源,两国之间硝烟不断,这次对方派了不少魔导士攻打一座位在惠外界的矿山,那座矿山掌握着三叶草王国百分之三十的金矿来源,可说是经济命脉之一,一旦被拿下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魔法帝几乎把所有能动员的魔法骑士都派上了战场,札拉和尤利乌斯也不例外。
战争预计会持续一个月左右,如果情况乐观就会提早结束。
“虽然很抱歉,但左拉这段时间能麻烦森川照顾一下吗?”札拉如此说着,无视森川凛那一脸不情愿。
才说好不带孩子,转头就又被丢了一个,虽然这个比较成熟稳重,但处于青少年时期的孩子,心理方面的问题才是最难处理的。
森川凛并不擅长处理人类的情感。
然而在札拉不断拜托的攻势下,森川凛只能硬生生从喉咙中挤出一句“好”
两人在隔天就出发了,战火在离札拉家不远的惠外界疆界,这或许也是尤利乌斯亲自过来通知札拉的原因。
左拉起床时还没来得及理解状况就被迫与爸爸分离,札拉只能不断安慰担心自己的儿子,说自己只会待在后排支援,不会真的上战场去与敌军对碰,这才勉强让左拉放下心。
怕左拉过于自闭的札拉,在临走前又丢了一只臭虫在左拉身上,惹的左拉在一旁捏着鼻子大跳,他大笑着,说好一个月后再见,就骑着扫帚潇洒离去了,让左拉感到一阵措手不及。
这时,森川凛的手轻轻地落在他头上。
“别担心,札拉很强的。”
左拉低下头沉默不语,父亲当然是很强,但要是敌军更强该怎么办?父亲每次出任务回来都满身伤,会不会其实父亲一直在逞强,只是为了他才甘愿留在骑士团里……
森川凛的手捏着左拉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她再一次郑重重申。
“别担心,札拉很强的。”
森川凛的眼睛有着魔力,平时慵懒的像只猫,认真时却仿若身经百战的剑客,眼中的坚定、凛然,跟那对泛着神秘光芒的紫色瞳孔,仿佛她所说的话都是预言,总有种让人想去相信她的魔力,
左拉愣愣地点了点头,接着森川凛就放开了他,转身进屋去了。
“午餐要肉排,我先去睡回笼觉了,晚安。”
左拉百般无言,这哪里是她照顾他啊!他来照顾森川凛还差不多!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消息封闭的小村庄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战争的消息,每个村民都一如往常做着自己该做的农活,森川凛也开始展开新式鬼道跟新型魔法阵的研究,偶尔去探望孤儿院的小孩,生活倒也过得惬意。
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森川凛等来了札拉的死讯。
——
尤利乌斯作为主力军在战场上还没回来,来传递消息的是一个紫苑虎鲸团的男子。对方没有拿着任何札拉的遗物,只说尸体被炮火炸的支离破碎,所以没办法把尸首带回来。
森川面无表情的与对方交流消息,之后目送那名男子离去。从刚刚的对话中,并没有感受到男子对于自己伙伴逝世的悲痛之情,反而像在说跟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情一样,言语中透漏着怪异。
原本以为是父亲回来的左拉,直到刚刚为止都还跟森川凛待在一起,在听到札拉战死的消息后,他便冲回屋里去了。交谈完的森川凛走进屋内,发现左拉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森川凛认为左拉需要一点消化的时间,便主动承担起了置办丧礼的责任。
三叶草王国有一套行之有年的阶级制度,以王都为中心被分成三个界,分别是王族与贵族所居住的王贵界、平民居住的平界,以及贱民所在的惠外界。跟流魂街一样,住在越外圈的居民生活条件就越差,不过两者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在流魂街,灵力的有无并不会成为评判他人的标准,就算是住在靠后的街区,有时也会出现灵力强大的人,这些人就算身分卑微,只要成为死神,同样也能够受到居民景仰。
三叶草王国则不然,大多的贱民魔力都很低下,就算能施展魔法,最多也只能起到辅助生活的功能,在这个“魔力就是一切”的世界里,正如“惠外界”其名,这里是恩惠到达不了的远方,这些人是被国家放弃的存在。
也因为贱民的魔力低下,三叶草王国的守备力量——魔法骑士团里大部分的成员都是贵族,就算有平民那也是少之又少,札拉更是第一位成为魔法骑士的贱民。
森川发自内心佩服着他,听说札拉从十五岁起就开始参加征选考试,一直到为人父也不放弃,期间至少经历了十多年,他的耐心与韧性可以由此见证,而且不同于尸位素餐的贵族,身为贱民的札拉非常能够体会惠外界人民的辛劳,所以他时常接一些惠外界的任务,每天都在王都与惠外界之间来回奔波。
他为自己感到自豪,左拉也为他感到骄傲,就连森川凛这个局外人听完他的奋斗史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札拉是个值得让人尊敬的男人,森川凛有时也能遇到其他魔法骑士,但他们通常都只顾自己的利益,救助时会优先选择救助与自己有关的商人或政治家,对于平民不管不顾,甚至有时会为了达成目的而出手伤害平民,与那些垃圾相比,札拉的品德显得更加崇高无暇。
对于札拉的逝世,森川凛的心中有悲伤、失落、痛苦、惋惜,这些细碎的情感就像一场下在心中的小雨,不至于让世界崩塌,也不至于让她歇斯底里,但就是让人感到郁闷且烦躁。
森川凛本来就不是擅长表达情感的类型,而且单用言语去阐释人类的情感难免辞不尽意。每次她想讲点什么的时候都会不知如何开口,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表露情绪的时机,久而久之,她养成了以沉默应对一切的坏习惯,反正她的情绪平复得很快,独自内耗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此刻的她对于札拉的逝世也不表态,只在行为上致上最大的敬意。
贱民的葬礼非常简单,只比流魂街的游魂多了下葬的程序。在三天内森川凛就刻好了墓碑,经过允许后将家里仅存的札拉的物品装进盒子里下葬,然后敬酒献花,到此为止就是葬礼的一切,之后札拉的亲朋好友会收到森川凛寄出的讣文,要不要过来祭拜跟献花就看他们自己了。
下葬结束后,森川凛每天都会倚在札拉坟墓旁的树上守着他,偶尔村庄里的人会来献花,说些惋惜的悼念词,但也仅仅如此了。札拉没什么朋友,交际圈只有这个村庄以及紫苑虎鲸,目前是下葬后的第七天,还没看到紫苑虎鲸团的人来献过花。
下葬后的第三天,左拉出门了,不过看上去消瘦许多,双颊都凹陷了,眼睛下方也有浓重的黑眼圈,气色非常的差。森川凛有提醒他记得吃饭休息,但他像是失了魂,每天只吃面包跟水,之后便是在札拉墓旁的树下坐着。
森川凛不擅长安慰人,她认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左拉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悲伤,所以也没再对他多唠叨。
现在正处于梅雨季节,连续几天都是下雨天,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很不好受。
森川凛靠着树闭上了眼睛,轻轻念了一次她的斩魄刀的名字。
时雨——意谓着冬天的大雨,也有泪水的意思。
她想让左拉回家休息,淋雨可能会让他感冒,但她知道左拉不会听劝,所以干脆不说了,只是默默地坐在树上陪着左拉。
雨仍然在不停下着。森川凛感觉到有陌生的灵压进入了村庄,于是她隐藏起自己的灵压,感受着陌生灵压的动向——对方有两个人,魔力不低,正直直地往墓园走来。
终于来了吗,紫苑虎鲸的人。
森川凛坐正身体,抱着刀靠在树上,不久那两人便出现在森川凛的视线里。他们穿着跟札拉一样的紫色披风,因为下雨的关系,两人把披风的兜帽戴起,森川凛看不见他们的面容。
“札拉·伊德阿雷,一定很不甘心吧。”其中一个男子开口。
“明明是个贱民,却摆出一副魔法骑士的嘴脸,在战场上乱跑。”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同伴从背后攻击啊。”
森川凛瞪大眼睛,脑袋还没消化完方才听到的讯息,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她用自己从没料想过的速度拔出时雨,一个瞬步抵达两人的身后,将刀架在两人之间。
那两人的反应速度比普通人还快一些,看得出来战斗经验很丰富,看到刀的瞬间他们没有贸然转过身,而是伸出手想去拿挂在身侧的魔导书……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十二道金色的光片分别束缚住了两人,将他们的手紧紧的栓在身侧,他们企图拿魔法书的动作自然被终止了。森川凛用刀尖挑掉两人的兜帽,露出兜帽之下两张咬牙切齿的脸。
那两人开始不断地挣扎,嘴里念叨着一堆对森川凛来说毫无意义的话语,森川凛只从里面撷取出两个字,那就是“贵族”。这两个人不仅是贵族,还是森川凛最讨厌的那种“没实力却又自以为很厉害”的贵族。
原本心情就不明朗,又被两人的叫喊声吵得头疼的森川凛,放出了自己一成的灵压。
行动受限的两人被巨大的威压压倒在地,森川凛俯视着他们,接着将刀架到其中一人的肩上。
“说,还是死?”森川凛的声音冷到仿佛让人置身冰窖。
轻薄且湿冷的灵压散逸在这周围,像是潮湿的地下室,也像夜晚弥漫着薄雾的墓园,阴森的气息从指尖开始侵蚀,两人此刻就像被蟒蛇攀附着,阴暗而黏稠的魔力如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被魔力不断地挤压让他们的胃里翻涌,但狩猎者的蛇信正伏在耳边,让他们无从抵抗。
冰冷的雨水浸湿了森川凛的死霸装,沉重的衣服贴在身上让她有点难受,不过她不确定这是否有心情层面的影响。上次有这种想杀人的冲动还是大战时,日世里被蓝染腰斩的时候。
见面前的两人似乎被自己的灵压压到说不出话,森川凛默默将灵压收回体内,两人瘫软在地上不断喘气,但森川凛可没有兴趣等他们在那里苟延残喘。
“三十秒,不说我就动手了。”语毕她将时雨架到另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人感受到刀械的冰凉,反射性地哆嗦。
他抬头看向森川凛,只见森川凛紫色的眼眸深邃的可怕,那里头有暗兽潜伏,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黑暗低语,里面没有光亮,连欲望都失去了,只剩深紫化身浓厚的黑,而空洞的瞳正毫无感情的盯着自己。
森川凛见男人盯着自己不语,还不断地颤抖,不爽的心情终于达到了极点。她将时雨插进男人的右眼里,对方发出了尖锐的哀嚎声,但森川凛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胸口依旧有着一块塞子,堵得她不舒服。
她将哀嚎着的男人踢开,将目标转移到另一个男子身上,还没等到森川靠近,男子就叩着头说他全都招,祈求着森川凛的原谅。
原谅当然不可能原谅,但听一下事发经过还是必要的,札拉的死因绝对不可能单单是战死这么简单。
森川凛在男子面前蹲下,等待他的供词。
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