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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世界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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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走在青年前面,轻车熟路的踏进了之前傅越明走出的风月场。
风月场真无愧于这三个字,胭脂味弥漫在鼻子底下,安静又热闹。
南月被李先生的人迎去了一个房间。
身材高挑的男人扶了扶眼镜将眼底的情绪收敛严实,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走进房间。
南月垂眸盯着身前深色的木桌,漫不经心的听着眼前的人喋喋不休的吹嘘。
他一进来面前的人就在唠叨了,还尽是些废话。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浮现出之前看见得身影,他突然就有些烦了。
南月表情全然冷了下来,指尖在桌上轻轻的打转,神色恹恹,将没兴趣挂在了脸上。
李先生说的唇干舌燥,咽了咽唾沫,看见面前毫无兴趣的南月心里不爽。
“我这个老家伙确实声音不大好听,南先生似乎不太感兴趣啊。”
李先生笑眯眯的问眼前的南月。
呵,除了傅越明这个怪胎没有人能拒绝这笔生意。
李先生摸了摸指关节上的翠绿扳心中不屑,面上却愈发和蔼。
年轻男人银边眼镜下的狭长凤眼眯了眯,一丝笑意爬上了唇角,尖尖的虎牙牙微微露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知道就好。”
李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猛地僵住了,“你说什么?”
南月垂下眸子,带着一点温和,语气温柔似水,“我说,你声音确实不好听。”
“还有,这生意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知道呢?我当然会插手,感谢李先生的关心。”
李先生瞪大眼睛表情滑稽可笑,脸色像是打翻的调料盘又掺了点墨汁……
南月是来到汴城不久的商人。
这个不久其实也有几年了,但比起土生土长的家族商贾自然只能算是不久。
这样的外来商人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他们手里的钱不够看,地位也被“商人”二字钉死了,没半点可让人在意的。
可南月不一样,他是外来商人没错,被那些地方商人所警惕却也是事实。
南月是在“许薰元事件”里出的名。而那件事,和李先生脱不了关系。
大雪纷飞,目之所及之处是满地霜雪。
南月面无表情的站在木门口身后是飞舞的雪花。
他裹着一身灰衣,长长的围巾将他的下巴遮住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南月的眼睛隐在镜片之下,让人读不懂他的情绪。
他的神情漠然举起手里的账本,在白茫的雪色下手猛的一扬,纸片撒下,门被突然强劲的风所关紧。
“碰——”
南月对面的人被吓呆了。
而李先生那时就坐在最里间的屋子里,看了个全程。
起因很简单,和南月做生意的李家偷工减料害死了一批人。李家并不在意,他们在暗处偷乐着,露出丑恶的嘴脸,大把大把的挥霍着从人命里抢出的银子。
直到南月找上了门手里拿着他们的罪证……
许薰元被推了出来,声败名裂。
李家怕吗?或许吧。
他们自此开始正视南月了。
不过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南月不知什么时候收了一大批地——沿河沿海。
李先生想借此恢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必竟如今沿河沿海的生意可是比往日还红火。
可是个家伙却不给自己面子,呵呵,好样的!
李先生气的不行,看着南月离开后将桌上的烟斗狠狠的砸在地上还碾了几脚。
“md,就是个外人,以为手里捏着几块地就不得了了!把我当什么?”
李先生的脸涨红,指尖掐的发青。
“傅家那小子都没给我下面子撕破脸,他倒是显上了。煞笔,靠!”
李先生缓了几口气,将一旁不敢吱声的下属叫了过来:“把烟斗扔了,给傅家送个新的过去,再把大烟拿一盒给傅越明送去。”
下属脸色发白,显然被吓的不轻,连忙捡起烟斗,颤颤巍巍的应下。
“烟斗是送去傅家吗?”下属捡起烟斗害怕的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李先生抚着自己的胸口,冷眼扫了眼下属:“废话,还有,王贵面呢?”
“王……王……去给您拿酒了,小的这就去买烟斗。”
李先生撇过头去不耐的拜拜手,坐回了椅子上。
不久,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壶温酒。
李先生囫囵吞了几口,脸上再次挂上了笑意。
王贵面看着李先生喝了几口酒,气消了大半,俯下身子轻轻开口道:“先生,我在下面看见傅明了,他主动提了生意。”
“傅明?”李先生擦了擦脸上的酒水疑惑的瞟了一眼王贵面。
王贵面表情平静,“傅家二房的儿子。”
“什么生意。”
“不是关于洋人的活。”
李先生突然开怀的笑了,“明天和傅明来这聊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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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整了整衣领,嘴里含着未点燃的烟。
银边眼镜被取下,眼前蒙上了一层雾霜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冬雪日。
眼前是模糊的景象。有人,有物,底色是茫茫的雪色。
手变小一些,脸也稚嫩了不少,从男人变成了少年,从成熟变得青涩。
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讥讽,傲慢,同情和不屑。
他浑身发抖,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身上单薄无法御寒的红旗袍。
这些目光并不可怕,甚至比不过雪带来的寒意。
一道新的目光落在了身上,是粘腻的暧昧的让人作呕的,属于一个傻逼,傅明的目光。
他缠着自己,逼迫、威胁、诱惑,自己终于逃了出去。
在面对他时,是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傅明自诩深情,他用那愚蠢的目光看着自己,让人作呕。
南月此刻是成熟的,冷漠的,他高大有能力,他无视了他。
这才是自己的记忆才对。
没有那个疏离又温和的青年,没有那只温暖带着点湿意的手,没有那个人……
南月继续整理着服饰,那个既不属于自己又属于自己的记忆漫了上来,混杂着真正的自己的回忆。
“我姓傅……”青年声音温和。
“傅明的大哥傅越明死后他接手了傅家。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猫腻,傅越明确实是病死的。”下属的声音冷漠。
“嗯。”自己毫不关心的回答。
傅越明……你究竟存不存在呢?
但这个问题其实毫无意义,他已经死了。
不,只是他愿意当他死了。
南月的肩膀在颤抖,他的双手上一点一点的爬上凸出的青筋,他的心在热烈的跳动着。
傅越明回到了家中,他推开潮湿的大门,穿过长廊,面无表情的走进房间。
灯芯被黑皮手套包裹的指尖挑起,柔和的烛光映在墙面上。
傅越明坐在木床上,半长的黑发乱糟糟的翘起几角,眼下一片漆黑,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棕色披风,看着精神欠佳。
手上又出现伤疤了。
傅越明的一只手轻轻的搭在膝盖上,皮质的手套半褪下,露出苍白的皮肤,皮肤上是几道长长的疤痕。
伤疤狰狞可怕,又长又深,可傅越明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淡淡的扫了几眼。
145倒是显得急切:“这是世界意识的警告,你想想,你这几天有没有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人。”
傅越明将半褪下的手套扯了上去,下意识的露出温和的笑:“541先生不是一直跟着我的吗。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哪位是不该见的啊。”
145被问的一愣,机械音声调明显下压倒显得人性化,“说的也是……傅先生,你便听我的吧,老老实实的找个地方躲一躲,离傅明和这个叫汴城的地方远一点。”
机械音说完后就消失了,傅越明也陷入了沉默。
这个建议在系统刚出现的头一年提过,他不以为然。
风伏在窗边,轻轻的私语着,棕黑的枝条剐蹭着玻璃,发出“咯吱”的响声……
这个世界似乎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它平静又缓慢的前进着。
傅越明想不明白,这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这么想让自己去死……不,也不是想要自己去死……
或许他早该死在那天。
傅越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起身坐到桌前,执笔将白纸铺平慢慢的书写着。
伤疤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也没怎么提过,好好看过它,以至于145系统至今才知道这伤疤的存在。
从莫种角度来说,这系统似乎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世界排斥他,但似乎是在某种限定的情况下才会排除他。
而这个限定条件……傅越明隐隐有所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而已。
是因为参与了所谓自己不该存在的剧情吗?
他轻捏自己的指尖,一种烦闷之情卷上了心头。
那些剧情我可是半点都不记得了,而且自己已经足够疏远傅明了。
突然傅越明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打断。
“老板。”小赵的声音匿在风声中,闷闷的。
“进。”男人将笔放下,小心的将白纸折好。
小赵走了进来,将风关在门外,回过头去看着专注的傅越明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了过去。
“李先生送过来的。”
傅越明借过盒子将其摆在桌子上,没有打开的意思。
小赵摸了摸眼镜框遗憾的收回目光,正经的开口道:“老板,张先生将厂子同意转过来了,已经办好了。”
“嗯,很好。”
“您要用这厂子做什么?”
“嗯……还没想好。不过不会干纺织茶叶的活。啊,小赵话说你和许姑娘如何了?”
小赵脸上瞬间爆红,似乎能看见一道白烟冒出。
老板这几年那都好,开朗了不少,就是太开朗了……
傅越明也没准备让支支吾吾的小赵回道,摆摆手开始赶人,“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去找你的小徐姑娘吧,别好不容易老树开花一回,花被别人摘了。”
小赵大脑宕机的被赶了出来,“欸?”
傅越明待小赵走后终于放下了折了几回的白纸,慢吞吞的拿起了桌边的黑盒子。
黑盒子被打开,里面装的东西也是黑色的,几乎与盒子融为一体。
是大烟。
傅越明淡定的将盒子关上,拉开桌下的柜子将盒子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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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指缝中的细沙,毫无声息的流逝 ,最后才发现只余下十几粒黄沙了。
一年已过。
大烟的生意果然干的红火,随处可见面部发黑凹陷,手指哆嗦着抽大烟的烟鬼和买卖大烟的商贩。
不知为何,从远处眺望汴城的景色,一种麻木的窒息感席卷了人的五感,让人疲惫。
而这种麻木的窒息感已经遍布了全国。
难的清醒的几个官员上书痛斥大烟这种不祥之物,皇帝如大梦初醒一般让这几个官员中呼声最高的官员前往汴城销烟示众。
李,王,林三家掺和的最深,也最急切,他们得到消息后明显慌了神。
他们着急忙慌的将压箱底的货物往外出送。
一搜船趁着夜色摇摇晃晃的往外头驶去,刚开出码头,突然火光冲天将半边空映的火红,剩下的船开不出去了。
傅明狠狠的咬着后槽牙站在火光旁,面上阴沉一片。
md,这批货我掺了钱进去的,要是卖不出去可就完蛋了。我还怎么和傅越明争,靠!
天蒙蒙亮,晕开了一片淡黄。
没人知道,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