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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种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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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尔说:“我请你吃饭吧,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邱壑答得爽快:“好。”
任尔去拿钥匙,兜里的手机有吕之样的消息,半小时前发来的,就四个字:走了,啵啵。
刚才楼里的人都走了,任尔转去办公室,打开抽屉摸钥匙的时候,注意到桌上放了盆蓝雪花。
花店老板又送过来了?
任尔挠挠脑袋,觉得头疼。算起来她那天暗示得挺清楚了,还借邱壑的话圆了场,难不成是后来吕之样没说清楚,或者没退款?
手机还没息屏,任尔趁着在要暗下去的最后一秒快速点了下屏幕,给吕之样拍了张照过去。
在手指轻点准备打字询问的时候,突然顿住。
任尔想起什么,抱起托底出去。
邱壑正在收左边花槽的最后一点尾,把土铺平,浇水,擦干净白色瓷砖,连带着多出来的泥也扫进了垃圾桶。
抬头的时候看见她站在那儿,怀里抱着花靠着门框一动不动。
见他看过来,任尔敲一敲盆周,也不说话,等他开口。
邱壑指一指花槽,似乎有些无奈:“这儿满了,看来只能放你办公室了。”
“那里还可以。”任尔指向右边花槽,光秃秃的一层土,还没开始栽。
“嗯......好主意。”邱壑点点头,“等我改天种完看看能不能给它留个位置。”
他不动声色接过来,又重新给她放回去。
于是办公桌上仍然一抹亮蓝色。
任尔不再说什么,想起他的整个后备箱,问:“你哪来的这么多花?”别是把哪家花店至少搬了一半吧。
“我有个朋友开了家花店,找他买的。”邱壑说。
其实这么说不太准确,他那朋友在蓝山区到处投资,建了座四季采摘园,又在周边投资了餐饮露营的产业,后来那片被开发成了旅游基地,他那朋友目的就是靠着家里给的原始资本攒点钱后养老退休,更是继续开民宿,花店等等,一个旅游基地有一半都是他的产业。
一楼门虚掩着,大家都下班了。
小猫在屋里乱窜,一不小心撞到邱壑裤腿,他弓起腰,顺手拿鸡毛掸子逗它:“麻薯,这。”
麻薯跑过来扑咬鸡毛,连做了几个假动作。
吕之样莫名其妙收到张图片,又没后文,发过来一个“?”。
任尔回复她没事了,吕之样发来一个更大的问号:【什么情况,隔壁又给你送过来了?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任尔看了眼邱壑,他单膝跪在地上,麻薯露出肚皮,一脸享受地接受邱壑给它挠痒痒。
“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在闪,任尔赶紧打字:【不是不是,我自己买的,啵啵,再见。】
放下手机,任尔说:“我平时都喊不动它,为什么你一喊它就过来?”
邱壑伸手摸它后背上的毛,“可能我天生和小动物比较亲近。”
任尔敲开一个鸡蛋打进碗里,一边问:“那你有养猫或者狗吗?”
“养,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任尔来了兴趣,语调都升高了那么一点,她把装了蛋液的碗放到麻薯面前,麻薯很乖地开始伸舌头一点点舔食,“会拆家吗?”
邱壑看它把蛋黄舔破,黄色流心往外蔓延,说:“小时候会拆,狠狠收拾了几顿,现在只要遛得勤就很听话。”
他们一起出门,邱壑给她讲每天早上都要遛狗,他晨跑,狗在后面追他,后来长大了变成赛跑,现在是一生气就一个劲猛冲,把主人当风筝放,力气小了都拉不住。
任尔想象了一下阿拉斯加毛茸茸的样子,环着手臂说:“想抱。”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任尔听出来至少有那么一丝丝不屑,她盯着他:“你笑什么?”
“很大一只,一百一十斤。”邱壑敛起表情,双手给她丈量了一个长度,“你恐怕抱不动。”
果然看不起人,任尔开始打小狗的算盘:“那你什么时候带来我抱一下,给你证明。”
“你有巨物恐惧症的话,这么大你会害怕吗?”说完张开手臂比了下大小,示意真的很大。
街上亮起了路灯,好像有人按下了开关,一盏又一盏刷刷亮起。
不仅按了路灯的开关,也戳了下任尔的笑点,笑声一声声掷出来,任尔几乎要弯下腰去。
笑声和哈欠一样会传染,邱壑连问了好几遍“笑什么”,任尔才停下,一本正经地说:“可能会吧,如果真的有这么大的话。”重音落在“这么”两个字上,她也张开手臂比了个差不多的大小。
他关心她,她却耍他。
邱壑神色比她还要正经:“是和悬在公路尽头的星体一样害怕吗,深灰色的,巨大无比......”
“我错了,你别描述。”任尔见制止不住,捂着耳朵,跑起来。
他也跑起来,马路边车尾灯连成的红线开始流动,世界变成动态的,树,行人和路灯在倒退,眼里的马尾左甩,右摆,他们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一直从街头到街尾。
邱壑提速,和她并排:“我不描述了,能不能别跑了?”
任尔双臂摆动,头也没回:“不行,我吃饭都是跑着去。”
边跑步边笑容易喝冷风,邱壑忍住,表示赞同:“好自律,向你学习。”
在一家江南菜馆前停下,任尔喘着气,手一指:“我请,所以我定。”
上次吃烧烤就看出来了,邱壑吃不了辣,所以她请他吃清淡的江南菜。
砂锅煲的咸肉菜饭味道意外不错,在任尔添第二碗的时候,邱壑第一次将话题从阿拉斯加移到她身上。
他问:“你从小就喜欢摄影吗?”
任尔咬着筷子头,摇摇头:“不是,我大概是高中开始才发掘了自己的这个兴趣爱好。”
别碎发的发卡很吸引眼球,摇起头,上面银色的钻一闪一闪的,闪进邱壑的眼睛里。
他说:“有爱好挺好的。”
任尔听出弦外之音:“你没有爱好?不可能吧,哪有人没有爱好的。”
邱壑笑说:“也不是,就是看见别人......”他重新措辞,“看见你,能有一件自己很喜欢干的事情,又能很快将其确定为目标,觉得挺羡慕的。”
“你现在开心吗?”
任尔肯定地说:“当然了,这是我自从工作以来最开心的时光。”有自由,有成就感,有很好的合作伙伴,还有偶尔的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庄小谷很自豪地对着她朋友说的那句“这就是我老板”。
在任尔端起茶杯准备喝水的时候,邱壑举杯和她在半空中碰了一下。
任尔用眼神询问他“庆祝什么”,邱壑也喝了一口,说:“庆祝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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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长街没有要静下去的意思。
任尔在小区楼下发现家里的灯亮着,她思索着估计是自己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了。
密码一一输入,“滴”一声打开门,任尔没想到是卢希在这里,她正坐在厚地垫上,研究她拼了一半的汽水罐拼图。
“妈你怎么来了?”任尔蹬掉鞋子,把包放在玄关上。
任尔自从开工作室,她就从家里搬出来到这里独居,为的是上班通勤比较近。卢希有时候会过来一趟看看她,帮忙打扫下卫生,或者给她做一顿好吃的。
她聚精会神地拿起一块放上去,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总觉得想你。”
屋里熏了香,她洗好的衣服也由卢希帮她叠好了。
任尔凑过去,帮她把一块悬而不决的拼图找对位置,说:“我也想你包的饺子了。”
卢希笑骂她嘴里没好话,问她:“吃饭了吗?”
任尔点点头:“吃了,在外面吃的。”
卢希说厨房有她做的可乐鸡翅,还想吃的话自己去拿,又问:“你怎么没和小样一起?我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小样往楼上走。”
任尔趿着拖鞋,进卫生间摘下耳钉和脖子上的项链,探出个头说:“她男朋友特别黏着她,不要当电灯泡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好吧。”
她简单卸了个妆,坐到卢希身边。
视线下移,注意到她手腕上的膏药贴,卢希忍不住叮嘱说:“你注意点,隔天拍一组也行。”
任尔当然“嗯嗯”地答应着。
卢希拼着拼着就没耐心了,蜷起一条腿看任尔拼,问她:“二楼装的怎么样了?”
任尔说差不多了,室内的她都拍了几次了,又说起最后给卢希讲最近又收到了一个明星的约拍合作,她的策划已经做好了,那边给了几个修改意见,卢希不追星,她也就没说名字。
卢希一开始不同意她做摄影师任尔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为了让她支持,她一贯净挑好的说,以此来证明,她的女儿过得还不错,这条路是对的,父母不需要反对。
卢希点点头:“挺好,你自己开心就很好。”
任尔洗个澡换了条睡裙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见卢希问她:“小样生日快到了吧?”
任尔算了算日子,说:“是快到了,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要办派对。”
卢希笑问:“别又要拉着你去救场吧?”
任尔耸耸肩,贴上一片面膜,含糊不清地说:“救就救吧,谁让你女儿我遗传了你的大方,得体,社交达人。”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很厚脸皮。”卢希伸手来掐她脸。
任尔转个圈躲过去:“遗传的呀。”
任尔没进卧室,直接在沙发上加了会儿班,抱着电脑修改胡苒的拍摄策划。
卢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以前她还会关心关心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最近这两年几乎不怎么提了。
甚至问到吃饭也没问是一个人,还是和谁一起,是男是女之类的,刚才提到吕之样男朋友也没做反应,要是以前肯定要借这个机会见缝插针催一催。
她以前忙,没心思也没功夫想那回事,偏偏卢希那时候对此比较热衷。卢希有一个好丈夫,所以觉得家庭和婚姻非常重要,和她的事业一样,平分秋色,一起组成她的人生,所以在为女儿领路的时候,也不免考虑到这个问题。
卢希不提不问,任尔突然就有点惆怅,她其实不介意分享的,她是在中学时期能告诉父母自己对隔壁班的男生有好感的女孩子,甚至她想借这件事给她俩就这个话题破个冰。
只要卢希问,任尔就想说,她今晚本来要为了还对方送桌椅和帮忙种花的人情而请对方吃饭的,他也答应了是她请,所以任尔没设防,结果他借口上洗手间先把单买了,她又多欠了他一次。
快要还不完了,任尔托着下巴,这样想。
仗着手好看就可以提出分期付款的歪理吗?她想问问卢希,听听她的评价:“我应该没有自作多情吧,没有吧?”
“但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她用来记录感情的空白了二十六年的本子,好像要落下第一笔了。
或者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苗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