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狐妖种田忙》水依然

1、背叛

　　“下一场，外院涂清柳，对决”
　　“内院，林夏！”

　　比试台上，被唤作涂清柳的少年猛地转头看向边缘的裁判，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林夏，内院？怎么会？这一定是裁判说错了，他们俩昨天还一起上课、吃饭、打架呢。
　　明明昨天还开玩笑说回到村里要怎么种田，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裁判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斜眼看了一瞬少年滚圆的猫眼，只觉得这个面貌白皙、眉眼精致的弟子带着些憨蠢。
　　漠然一挥袖，一点灵光射出，他旁边桌上的香便缓缓燃了起来，袅袅烟雾腾起散发一股莲花般的清冷气息。
　　“比试开始！”

　　涂清柳缓缓把目光移向对面的少年，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失望、还有痛楚。

　　对面的男子却是像往常一样冷静，衣袍平整不带折痕，干净利落的立在对面，眼中布满了冰山，面上竟然带着一丝浅笑。

　　学院绝无可能，裁判也绝无可能出错。

　　他觉得自己竟像第一天认识这个少年，此时胸中感到酸酸涨涨溢满苦涩，却又带着一丝丝侥幸，失声道：
　　“小夏，为什么？”

　　涂清柳对面的粉衣少年微弯的嘴角展开，俊朗的面容散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一双桃花眼中却是透出淡淡霜寒，话语中早已不复往日的热情，而带着疏离：
　　“涂道友，人各有志，对不住了”
　　说完便唤出工具，开始侍弄起面前的土地来。

　　眼看林夏冷漠又精准的开始种起地来，涂清柳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难过，专注起眼前的比赛来。

　　一旁的裁判见到场中的两人，只觉得好笑。

　　一方是外院的草根，一方是今日刚刚升入内院的新弟子，也不知这内院新人为何执着于来参加这下等的比试，他眼角余光看到广场另一面的灵光剑影，又觉得恍然：
　　这唤作林夏的少年今早才改换腰牌升入内院，也许并不曾修习术法，又因他一天前还是外院的弟子，自然只能依旧来此参与这外院大比。

　　恐怕也是想借此在两位城主面前为举荐自己的导师搏一个好脸面，倒是个机灵人。

　　比试台在一座巨大的广场上，场中隔出了上百座十米见方的相同比试台，场地没有间隔，而自然而然的从中分出了两大块，泾渭分明——

　　东边的台上，粉袍弟子无不上下翻飞，手里掐诀，或是祭出宝剑，葫芦这类法器，便是催动符咒，唤出阵法，火焰烈烈，水色莹莹，随着施法者们的呼喝声，围观者的呐喊声，场面飞沙走石，水火齐出，声势浩大。

　　而西边的台上，只见同样的粉袍弟子汗如雨下，或是用锄头，或是用铲子，或是直接上手，侍弄面前的灵植仙草，有的是七色花长在枯藤上，有的是结冰的霜果，更多的是泛着玉光的灵米、灵麦。

　　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太过反差。
　　要说这两边比试的相似之处，除了那相同的粉色衣袍，就是那燃着一缕青烟的线香和统一着紫色衣袍的裁判了。

　　眼睛茫然的四处乱飘，思绪也随之飘飞。
　　等到涂清白又把眼光转回了对面的少年身上，线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了，然后他就看见了这个昨日还在食堂维护自己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少年。

　　呼吸一窒，他不由得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手，仿佛还残余着那炙热的触感，再看面前空空如也的一小块土地，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做就能让那些痛苦随着摆动的发丝飞走。

　　随着思绪回归，台下的嬉笑声和嘲讽声也传了过来，涂清白垂着眼，没有理会。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翻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把小锄头，开始摆弄起眼前这一小块地来。
　　如今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杂乱，专注眼前的事，这可是关系到明日毕业流向，乃至未来的命运的一次比试。

　　熟练地挥动锄头，举手、运气、挥手、锄地，并不需要刻意思索，在身体肌肉深处的记忆自然而然的将整片土地翻了一遍，又均匀的挖出了四排一模一样的沟渠，每条沟中又均匀间隔出五个一致的小坑来。

　　这样的事从六岁起，涂清白就开始做了。

　　准确说应该是从一千零五岁，上一世的他只活到了九百九十九岁，在生日那天被天雷劈死了。

　　当时的他是一只小小的狐妖，因为天分实在是惨不忍睹，所以就算血统贵为七尾，也在父母双双陨落后，沦落到了狐族最底层。

　　修炼了五百年才堪堪化出人形，容貌自然是极美的，可是放眼狐族，哪一位不是红颜祸水，绝代佳人，而在那天材地宝愈发稀少的时代，狐族只能重操旧业，专注于修炼红尘之道。

　　不过，那些既能和大能亲密作伴又能增长修为的好事当然轮不到天分修为低微的他，他只能“自愿”的被赶到族内最大也是最粉的花楼——怡红院做杂役，这还是他托关系得来的。

　　楼中的天骄春风一度就能增长数年的修为，而他，用族老的话说，他还是不要暴殄天物了。

　　好在虽然于修道一途没有长进，但是将近五百年的杂役生涯还是成功地让自己在楼内做鸡了。

　　狐族本就爱食鸡，各个都是其中高手，涂清柳自然也不例外。
　　自从他贿赂长老进入膳房打杂后，就把修炼和事业上的失意转到了灶台中。
　　在九百岁的生日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新作品献给那位长老后，当天晚上，这位他兽形时的玩伴如今的楼内红牌就和他的恩客双双突破了大瓶颈。

　　这在当年成了一段佳话，之后的十数年间怡红院在修界风头无两。

　　两位大能细查之下，发现原来是下面献上的那道灵食的妙用，原本只是佳人轻纱若舞，浅尝了一口，又喂了郎君，哪知这股辛香又让二人继续动筷，不知不觉地用完了一大盆，只觉得劲道却不失鲜嫩，辛辣中带甘甜，甜中带香，香中又带着一丝酥麻，愈甜愈辣，愈辣愈是香甜，口中津液直流，周身的灵气随之鼓荡。

　　两位修为高深，姿容自然是绝美，各有千秋，此时身体微微发热，如玉的面庞带着薄红，俊眼对望，都觉得气氛火热起来，在这火热中只觉得意乱情迷，直接熄灯拉帘。

　　在比平日更加欢愉的喜乐中，灵气自发而行，冲刷经脉，这满帐洪流中一丝难以觉察的轻响，掀起了更大的浪花。

　　自突破后，已经可以称大能的两位做了许多实验。
　　涂清柳自然乖乖的上交了食谱，可是升任大长老的红牌发现，只有这位儿时玩伴亲自动手的灵鸡，才能发挥出那日的效果。
　　后续这道美味又带出了一批突破潮，涂清柳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日子好过了不少。

　　另一位突破的真君向来喜欢这红尘中风花雪月，对毫无修为的涂清柳啧啧称奇，给他起了个混号——怡红仙子，而那道助自己突破的灵食，被命名为销魂。

　　不知是美味销魂，还是佳人销魂，亦或是二者兼具。

　　从那以后，直到身陨，怡红仙子凭借这一道销魂坐稳了楼中总厨的位置，在族里也变得超然起来。在后世的记载里，执笔人们都纷纷不吝以浓墨重彩，描绘着这一段传说中销魂的滋味。

　　……

　　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成土，这些往事就像风一样远去，不再回返。

　　上天的莫名宠爱让涂清柳自己都惊讶，在密密麻麻的天雷中只觉得自己要化成灰烬，却转眼间化成了小小的婴儿。

　　不过这份宠爱也像昔日的大长老一样，十分有分寸感而克制，上一世自己只能做个厨子，这一世只能做个农夫。

　　此界叫做风雪界，以风雪两季的气候为名，自从上一纪元末法飞升后，天地间的灵气不减反增，渐渐充裕起来。

　　有一点和上一世一样，这里依然是天分灵根至上，家世为辅，普通人在六岁时的统一检测后，未来的道路便已经确定。

　　涂清柳出生在山海国边陲小城的农村里，听村民们说他这一世的父母是在生下他后没多久在一场小战争里被魔族害死。
　　百年前爆发了一场大战，那一战死了许多人，莲城没被摧毁都是个奇迹，多亏了红莲仙子自爆挡住了魔将，再加上后来赶到的山海王族化神期的大能出手布下阵法，莲城和他们青叶村才能存续下来。
　　自那以后，时不时便会爆发小规模的战斗，每次都会死去不少平民。

　　那时的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灵体微弱，只在记忆中依稀见过那一对似乎永远是笑模样的温柔夫妻，那些模糊的记忆至今被珍藏在识海最深处，在之后的日子里，在那些被欺负到流泪舔伤口的晚上，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回味，温暖自己

　　——包括昨夜。

　　被村中好心的李老太收养到六岁，涂清柳和林夏还有村中同龄的少年在村长的带领下，坐着一辆年老的牛车，进入了莲城的圣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