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同学写进小说后我掉马了》金酒拉夫

5、面具

　　郑存宁感到有些好奇，对陈烨束最近的变化。陈烨束虽然也像同年龄段男孩子一样爱插科打诨，学习时却是班上数一数二的认真，课间时少年坐在窗边写作业时清瘦挺拔的身影宛如小白杨，曾是班上女孩子们的洗眼剂。最近，这颗小白杨却蔫得像小葱，时常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骚扰郑存宁他们。
　　“你俩谈过恋爱不？”陈烨束一下一下地用笔戳陈昭的胳膊肘问。陈昭常年运动，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均匀的肌肉，初见时寡言，但熟悉以后陈烨束等人才发现他其实心思细腻会照顾人，此刻他思索了几秒，以一种很保险的方式回答陈烨束没头没脑的提问：“不知道，我没谈过，两情相悦的前提下这应该是自然而然的。”郑存宁坏笑着凑过来：“小烨烨这是看上谁了？我们班的？哥们给你参考参考。”
　　“滚滚，我就随便问问。”“不可能啊，你以前哪问过这种问题，肯定有情况！” 陈烨束又趴回课桌上，头向着陈昭：“我小说看多了行了吧，我就单纯探讨下人类关系进程多样性不行吗。”
　　上课铃打响前，郑存宁终于舍得回自己的座位，结束了对陈烨束的死缠烂打刨根问底，在离开前他很笃定地甩下一句结论：“经过我的缜密分析，小烨烨你和对方肯定还没发展到确定关系的地步，不然你就不会这么问！” 陈烨束跳起来像驱赶苍蝇一样驱赶郑存宁，两人像往常一样扭打成一团，女生们嘻嘻哈哈地打趣他俩：“又开始了！”
　　台上老师开始讲课，陈烨束难得心不在焉，他的低头装作看例题，余光却悄悄撇着楚翘，楚翘还是一脸面无表情的高深莫测，穿着黑色连帽卫衣，那头卷毛显得他好像下课就要去玩摇滚，楚翘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眼白分明的眼睛准确地朝陈烨束这里看过来，但仅仅是一眼，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连下巴的弧度都没变过。
　　陈烨束神游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还要被迫接受郑存宁的问题轰炸，大有要把陈烨束的理想型情感经历全部挖掘个底朝天的气势，他怕说漏嘴，只能强打精神应付，硬着头皮编造了一个长发乖巧挂文学少女的理想型，然后借口赶作业飞奔回家。
　　陈烨束跑到自家巷子口，手撑在膝盖上上喘气，突然听到了调侃的语气道：“喜欢乖乖女？还要热爱文学？”陈烨束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回头，楚翘正靠着自家巷子墙边，扯着嘴角笑着，说不出是坏笑还是冷笑。这是两周来楚翘和陈烨束第一次交流，明明在医务室时楚翘那么郑重其事地和他道歉，还说要“好好相处”结果还是死性不改地冒犯陈烨束之后若无其事退回自己的世界。看着楚翘此时镇定自若的样子，陈烨束心里一时间涌起无语愤怒不安等诸多情绪，他感到自己和楚翘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里似乎都是自己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此时他突然硬气了起来，愤愤地扫了楚翘一眼，转身就要往巷子里走。
　　“等等！”楚翘追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陈烨束！！”楚翘喊他，陈烨束甩甩脑袋，加快步伐，铁了心不理他。
　　楚翘皱着眉头，快步赶上陈烨束，伸手抓住陈烨束的书包，用力把人拽过来，陈烨束一个踉跄，背就撞上楚翘怀里。楚翘很烦躁地开口：“我有事和你说，跑什么？” 陈烨束的书包还在楚翘手里，他挣脱不开，安静下来，只留给楚翘一个沉默的背影。
　　两人僵持了一会，楚翘开口了：“我想问问你想不想和我去东方路那个游乐园，下周有个新鬼屋营业了，你为什么躲我？” “难道不是你躲我吗？！”陈烨束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从医务室回来以后就没和我讲过话，你什么意思啊楚翘，耍我两次了，很好玩吗？“
　　对面的高个男孩只是很困惑地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很无害——如果不是他的左手还稳稳地捉着陈烨束的双手。“我说了，我不会把握和人相处的距离，上次我们一起从医务室回来，你一直对别人找借口撇清和我的关系，我以为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陈烨束沉默了，挣扎着的手腕一下子泄了力，楚翘挑起一边眉毛，好像很稀罕得摩挲着陈烨束难得温顺的手腕，问：“所以呢？为什么躲着我？”
　　陈烨束沉默了，拜陈雁所赐，在过去十七年的教育中，他以男人之间的亲密交往为耻，他在陈雁面前刻意树立起符合世俗偏见中的男孩子形象，以此逃避陈雁探究的目光。此刻，他真情实感地对楚翘感到些许愧疚，对方也许只是个不甚了解人情世故的直男，在班里不受欢迎，成绩中下，对同班的同学以自己的方式展现了些与众不同的善意后就被对方在人前当众否认与自己的关系。抛开楚翘那些怪异的行为不说，陈烨束心虚地想到：“也许我确实伤了他的心...”
　　楚翘比陈烨束高半个头，从他的角度看下去，陈烨束眼中的犹疑不决和柔软的懊恼一览无余，他早就发现，陈烨束是个只会露出锯齿张牙舞爪保护自己的兔子，实质上并不能对周遭造成威胁，反而在挣扎中暴露自己柔软的后颈和无措的眼神。楚翘在陈烨束看不到的角度肆无忌惮地咧开嘴笑了：”所以呢？要不要和我去游乐园？我包你的门票，玩完了咱们去吃门口那家牛腩粉...”
　　“好吧。”陈烨束低着头，手腕任然握在楚翘手里，轻声说，“抱歉误会你了，周六见吧。”还挺听话，楚翘有些诧异，于是他稍稍松开陈烨束的手腕，陈烨束简直像只刚被松绑的兔子径直往家的方向冲，下一秒他刚刚感到自由的手腕突然一紧，早有防备的楚翘一手攥着他的后脖颈，一手扯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的方向，陈烨束突然撞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楚翘的声音好像近在咫尺，“跑什么，和我加个联系方式。”
　　在像耳鸣般持续的眩晕中，陈烨束和他交换了练习方式，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过于冲击了，他像一个小动物，仓鼠或是兔子什么的在楚翘面前，他像一个无法保持冷静的小丑，被未知的情绪牵引，他觉得冥冥中，他和楚翘被命运的红线相连，尽管他知道，这大概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陈烨束匆忙逃回家，缩进自己的保护罩，他在班里是十足的小太阳，游走于男生女生里的交际花，但不知道为何只在楚翘面前像一只时刻处于应激时期的小兽。陈烨束不知道的是，楚翘在目送他回家后，黑框眼镜掩盖着的无害的笑眼立刻收敛起笑意，晦暗不明的眼神散发着少年雏鹰般锐利的探索的气息。楚翘转身走了，但并不是沿着他对陈烨束说的那样沿着这个充斥市井气的居民区走向下一个巷子。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黑框眼镜，眼神晦暗不明，周身冷漠的气质仿佛随着眼镜的摘下而解除了禁锢，不似16岁的高中生，反而像个港剧里的赏金猎人。
　　“陈叔，车开到宜化超市门口等我。”楚翘掏出手机平静地低声吩咐，尔后双手插兜转身走出巷子，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眼神像鳄鱼的少年今天最后一次转身看陈烨束消失的方向，他嗤笑着，眯起眼睛默念：“陈烨束，周六见，我真的等了你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