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往事》百里祁筝

78、陪伴（3）

　　转眼，就到了2014年的国庆。
　　30号的白天，整个西京的大街小巷就已经挂满了五星红旗，两边的树叶有的已经变成金灿灿的颜色、有的却还在抵抗着秋风□□着绿意，配上眼过之处有规律的红色，将全市过节的喜悦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两个人照旧吃了晚饭出门逛街，这个时候的大悦城也好、卓展也罢完全都是人山人海、摩拳擦掌的热闹级别，走在喧闹的人群中，竟然也有置身于烟火气的奇妙感觉。
　　崔嘉圳穿着一套黑色的卫衣和休闲裤，衣服的胸前是一个很可爱的海绵宝宝、外面是阿玛尼的白色长款风衣，将他整个人映衬得既可爱又冷酷，看上去有种别致感；旁边的柏言铮则穿了一件画着派大星的白色卫衣，搭配的是款式差不多的黑色风衣，因为眼睛一直上药，所以他摘了眼镜，连这几天的纱布也拆掉，只用创可贴把缝合的伤口盖住、但左眼附近还是露出了一片淤青。
　　可那触目惊心的青肿，并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和气质。
　　“也不知道现在用的这个消肿祛疤膏到底好不好使，我总感觉这个淤青好几天了也没减轻。”柏言铮的手插在风衣的兜里，似乎带着某种节奏掂着几枚硬币发出轻轻的撞击声，显得有些忧愁：“你说，该不会就长在我脸上去不掉了吧？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西京钟无艳。”
　　“就你还钟无艳呢？”崔嘉圳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人家好歹是王后，你呢？”
　　柏言铮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我，我怎么了？”
　　崔嘉圳歪头想了想，笑着说：“你也是我的王后，行吗？”
　　见柏言铮笑了又没完全笑，他就叹了口气揽着他的肩膀轻声劝解：“你也不想想被篮球结结实实地砸了那一下，眼睛没受多大的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对不对？这淤青是难以避免的，你上医院抽个血做化验扎针的地方还得青紫几天呢何况是这种。”崔嘉圳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加上你不太爱运动身体没那么强壮，好得肯定比别人慢一点，我就觉得没有第一天看着那么吓人了，怎么没效果？”
　　柏言铮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毕竟是我妈的东西、听说那玩意儿八千块钱一小瓶，你说男生无形中得节省多少支出啊？”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咋舌：“才多大点，敢卖八千！”
　　“好了，又不是从你兜里掏出去的，算这个干什么？”崔嘉圳揽着他往广场中心走，那里临时搭了一个巨大电子光幕，播放着西京市的特色纪录片以及一些在西京取景拍摄的电视剧和电影。
　　两个人驻足看了一会儿，柏言铮忽然就笑了：“你说我什么也看不清，在这像个傻子一样看来看去的都不知道上面演了什么。”
　　“是西京国际电影节的预告片，看起来有很多国内外的大咖都会来参加。”崔嘉圳知道柏言铮的近视已经超过了450度，所以没了眼镜之后只能看清很近距离地东西，像这种大屏幕实际上他也是看的很模糊，就为他细心地解释：“刚才播了范冰冰、于佩尔还有你很喜欢的凯特·布兰切特。”
　　“真的呀？！”言铮惊喜道，然后把眼睛眯起来试图自己做个“眼镜”出来，迟疑道：“这个电影节是在几号举办啊？我怎么没有听说任何消息呢！如果是你比赛之前，我们也可以找找门路去当观众看红毯。”
　　崔嘉圳清了清嗓子，轻声道：“2号。”
　　“2号？”柏言铮只愣了几秒钟，就笑着说：“那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嗯，所以你想去吗？”崔嘉圳看着他笑：“我们可以把这个活动当成特别的约会。”
　　柏言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还挺想去的，不耽误多久，就站在红毯外看看那些大明星。”他笑眯眯地道：“我跟戚诚翰他们说好了，2号那天凡是还在西京的都来我家吃饭，大家DIY火锅然后自己动手做饭，给你庆祝生日。”
　　崔嘉圳的眼神满是宠溺：“都听你的。”
　　“那我回去问问我爸，怎么样才能拿到入场券，希望他能帮我这个忙。”柏言铮站久了，继续拉着他往前走，小声嘀咕道：
　　“这都要到你生日了，你就不好奇我会送你什么礼物吗？”
　　“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送出手，有什么资格打听我的。”崔嘉圳打趣他：“说不要礼物就真不要啊？那谁跟你在一起可真省钱，只需要出卖色相就能让你满足，以后你这种勤俭持家型的应该是爆款吧。”
　　言铮鼓起嘴，像个小金鱼：“那你后天给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名堂。”
　　周围忽然出来一群小孩儿，穿着统一的制服在各自家长的带领下有说有笑，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他们身边路过。柏言铮和崔嘉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原地等着这些孩子过去，可谁知道等了半天，忽然有人拉了拉崔嘉圳的衣角，两人同时看过去，是一个非常可爱、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儿，白白净净、大眼睛很有神，正在期冀地看着崔嘉圳。
　　崔嘉圳有些疑惑，他蹲下来和孩子尽量保持平视，然后微笑着问：“怎么了？”
　　“大哥哥，你可以和我拍张照片吗？”小男孩儿有些不好意思，他指了指自己的妈妈，然后说：“我们幼儿园的毕业作品，老师要我们每个人都要交给她一张和美丽有关的照片，刚才我跟着他们出来，看到你很酷地站在这里和这个哥哥说话，所以我想把你当成我找到的美，可以吗？”
　　他逻辑清晰、谈吐也很到位，能看出家里的教养应该非常好。
　　柏言铮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听他说完，然后用拳头挡着嘴盯着崔嘉圳忍不住无声地偷笑。
　　崔嘉圳也目瞪口呆，他愣愣地看着小男孩儿好几秒都没说出话。
　　“不好意思啊，我儿子从小胆子就大、要是冒犯了你们我替他道歉。”旁边的妈妈一身衣服都是名牌，她不但长得年轻漂亮、说话也很温柔，歉意地笑了：“也许是看你们的衣服图案比较可爱，所以他才过来说话，昭南，跟妈妈走吧？不要打扰两位哥哥了。”
　　小男孩儿有些失望，还是看着崔嘉圳。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孩子忽然让崔嘉圳有种心软的感觉。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妈妈示意她没关系，然后笑着给男孩儿整理了一下衣领，问道：“你叫昭南？”
　　“对，我叫林昭南。”男孩儿认真地点头，又问：“哥哥你叫什么？”
　　“崔嘉圳。”他柔柔一笑，轻声道：“你们幼儿园应该还没有教你后两个字吧？”崔嘉圳把他抱起来，觉得还挺沉，然后看向那个妈妈点点头：“没关系的，您替他拍吧。”
　　林妈妈很惊喜，然后从包里拿出相机询问道：“谢谢你啊，那我可以多拍几张吗？”
　　崔嘉圳看了一眼一直在偷笑的柏言铮，无奈地咳嗽了一声。
　　言铮终于轻轻笑出声，显得格外灿烂和阳光。崔嘉圳抱着林昭南看着他，忽然愣住了。广场上的霓虹灯五颜六色，把整个天空都照应的明亮而耀眼。可不管多美的灯光，都不如此时展露笑容的柏言铮更让崔嘉圳心动，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泛起了一丝光芒。
　　而镜头后面的林妈妈惊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快速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一幕。
　　然后崔嘉圳抱着林昭南拍了一张、又在林昭南的请求下拍了一张自己站在广告牌下的照片，这才作罢。
　　林昭南笑眯眯地和他道谢：“谢谢哥哥~”
　　“没关系。”崔嘉圳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何突然变得很美丽，他摸了摸林昭南的头准备告辞离开，可林妈妈却忽然说道：“嗯，您报给我一个地址吧？洗出来之后我会邮寄到那个地方，作为谢礼。”她看了看自己的照相机，看着柏言铮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轻笑：“因为我觉得这组照片真的很不错。”
　　崔嘉圳想了想，在她手机的备忘录上输入了柏言铮家的地址，然后微笑道：“到时候您送到这里就可以，很感谢。”
　　林昭南牵着妈妈的手，笑着和他挥挥手说了再见。这对母子走了以后，崔嘉圳才送了口气，回头撞见还在憋笑的柏言铮。他有些无奈，直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抱住他做了个假摔的动作，咬着牙问：“你笑什么？别笑了。”
　　柏言铮挣脱开他的怀抱，然后笑着说：“某人今天还真是收获满满啊？都成了西京美丽的代名词了~”
　　“别笑话我了，他一个小孩子还挺可爱的，我说不出拒绝的话。”崔嘉圳挑眉也笑了：“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说明我还是比较有市场的。”
　　“哈哈哈哈哈，那你值多少钱？我挂牌出售。”
　　崔嘉圳一把子搂住他的脖子去挠他的肚子：“还敢卖我？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就这样渐渐走远，身影在霓虹灯下越拉越长。
　　回家之后，柏言铮敲了敲父母的房门。
　　进去的时候，柏燃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闵宁则精致地用那些极昂贵的护肤品保养着自己，透过化妆镜看了一眼门口，笑呵呵地说：“回来啦？今天都去哪逛了。”
　　“也没去哪，我和崔嘉圳在卓展吃饭然后逛了逛街。”言铮靠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闵宁，讲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妈，我们在广场上散步的时候，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男孩子大着胆子来跟崔嘉圳合影，说他们幼儿园的作业是拍一张发现美的照片，而崔嘉圳就是他选的美。”他哈哈一笑：“崔嘉圳可是臭美了半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什么呀？我看那孩子从小就有眼光，大圳多帅啊~个子又高、身材也好，更重要的是成绩好还有才华，怎么就不能被当成美的代名词了？”闵宁拍了拍脸上的精华，又挖了一些面霜涂上，很认真地回答着柏言铮：“不过我儿子也好看哈，就是最近这个钟无艳一样的妆容有点影响。”
　　柏燃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柏言铮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坐在柏燃身边笑着问：“爸，我向你打听个事儿呗？”
　　“怎么了？”柏燃放下手机打量他。
　　“就是我俩在路上看见2号会举办一个西京国际电影节，就在西京大厦后面的电影宫、主席还是凯特·布兰切特呢！你有没有什么门路帮我问问，我和崔嘉圳想进内场去看看红毯，最好拿几个喜欢的演员签名。”言铮笑眯眯地看着他：“别人我都不用找，你肯定有办法。”
　　没等柏燃说话，闵宁就笑出来：“你儿子这是困了就有人送枕头。”她转过来看着柏言铮：“这件事儿，找你爸就对了。”
　　“什么意思？”
　　“西京国际电影节，你爸的公司是主要承办商之一，不但负责了场地的费用、还和几家大牌联名赞助了评审团的珠宝，他正得意着呢！”闵宁崇拜地看了一眼柏燃：“别的不说，范冰冰还有布拉德·皮特的签名你爸昨天就给我搞到手了，看来嫁人还真是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柏言铮震惊地看着柏燃：“真的呀？”
　　柏燃笑得很谦虚，眼神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得意：“这都是小意思，也算是为了开拓国际市场。”
　　“太好了！”言铮讨好地说：“正好那天是崔嘉圳的生日，你可一定要给我俩弄进去啊。”
　　“嗨，这是执行董事的家属有什么不能进的？”柏燃拍了拍他的手：“明天我让司机送到家里两个工作牌，你俩到时候戴着就可以进，不但能看红毯、到电影宫参加座谈会也没问题。”
　　柏言铮嘿嘿一笑，和他握了握手：“就知道爸爸最靠谱，那我就等着了。”
　　说完，他又在闵宁旁边停留了片刻、才走出去回了房间。
　　柏言铮离开之后，柏燃也没有继续玩手机，而是看着门口愣了很久。闵宁察觉出丈夫的不对，就从镜子里扫了他一眼，嘿了一声问道：“怎么，你发什么呆呢？”
　　“你有没有觉得，儿子最近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柏燃有些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却让闵宁微微一顿，然后立刻笑着驳斥他：“哪儿不一样了？你平时除了放学能见多久孩子啊，还能品出什么变化来！”
　　“我也说不出来，总觉得是不是比以前活泼了，好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呢？”柏燃皱了皱眉，看着妻子说：“高二那时候，我真挺担心他会跟他姐姐一样走那种不苟言笑、连亲戚都不敢惹的路线，现在这么看也不至于..”只有亲爸妈才敢这么吐槽孩子，他想了想又说：“这样的儿子我才觉得有点烟火气，不然你说平时不说不笑、次次考第一也没什么新朋友，这听上去一点人味儿都没有，跟机器有什么区别。”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孩子一骂骂俩？”闵宁没好气地擦完护手霜，完成了整个流程之后转过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丈夫：“你什么意思吧？”
　　柏燃再次迟疑：“嗯，儿子的变化好像就是从认识大圳、哦不、大圳第一次住进咱们家之后不久开始的，之前在学校不是出了陈思妍的那个事情吗？你说小铮他会不会跟大圳....”
　　闵宁立刻打断他，严肃地看着柏燃：“老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她这陡然的变化让柏燃一愣，惊讶地说：“啊？？”
　　“从言锋出生开始，咱们两个不就商量好了吗？以后孩子的路自己走、他们的事情也不要管，只要不涉及到生命安全或者违法范围，就做一对背后支持、当面鼓励的父母，你都忘了？”她起身坐在柏燃旁边，语重心长地说：“三个孩子里面你最疼谁我还能不知道？小铮的未来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只有尊重，别像个控制狂一样打探孩子的生活，很不礼貌的！”
　　“你说的都是哪跟哪啊？”柏燃很无语，立刻重申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是说担心他谈恋爱或者什么的，我想和你讨论的是：你说小铮会不会因为一些什么事情啊，他就喜欢上大圳了？或者因为大圳才会变得稍微开朗一点？如果是这样，那咱们不能不防啊！”他拍了拍手：“这很危险。”
　　闵宁上下扫了他一眼：“我不懂。”
　　“不是这你怎么还不懂啊？”柏燃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这个世界上最忌讳什么？单相思啊！你说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高考结束大圳拍拍屁股从咱们家走了、可能以后不在一个大学甚至不在一个城市，那小铮这个心理是不是会受到伤害？到时候你怎么去开解啊？这难道不危险？”
　　“那可不好说~”闵宁想起那天在校门口两个人的拥抱，不屑地笑了：“我对儿子的事情一向都很放心，这件事也是一样。”
　　柏燃语塞：“你哪来的信心？”
　　“我怎么没信心？小铮这个条件过几年放到社会上去，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啊？”闵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你呢还是对儿子的关心方向不正确，我建议啊多听多看多观察、少说少管少插手，过一段时间你会来感谢我的。”然后她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喊了一声：“睡觉吧！”
　　柏燃想了半天也不懂，只能上床关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