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湖》惊水

2、第二章（小雨）

　　我的灵魂又脱离了身体了吗？
　　现实是那么黑暗而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每当这个时候到来了，我便会忍不住的思考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不去和姐姐一块沉睡到无尽的黑暗里去？
　　然后身体就变得轻飘飘的，一定是我的灵魂在体外游荡。
　　眼前什么也没有，没有可供回忆的时间，没有后悔的权力，只有一片蓝，只有那蓝色，无比熟悉，和以前一样美丽、一样残酷。
　　我什么都可以不做，请你原谅我。
　　求求你了，原谅我吧。
　　我甚至不敢大声念你的名字。
　　不，澜诗，请原谅我。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满身都是冷汗，刚才留下的细小伤痕在汗水的浸泡下咄咄的疼。草席硌着我的身体，皮肤像煮熟的蛋清那样呈现出一种死亡的白色，呼吸变成一种多余的东西不断折磨着我的感官。
　　疼痛.....或是别的什么？我使劲扭动着身体，好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像一具尸体。就在我费劲的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了靠在床头的澜诗。
　　“唔.....”
　　“你别动。”
　　他冷冷的看着我，黑金一样冰冷的眉目，身体有少年特有的漂亮线条。没穿衣服，胸口的那道伤疤丑陋的就像一只贪婪的嘴唇狰狞的向我咆哮。
　　.......不，还不够，对吗？
　　我凝望着那道伤口，挣扎着向着他的方向爬去。

　　就这样......把我吞没吧。趁我还年轻的时候，你可以把我当成姐姐尽情享用。
　　.....如果你能因此找到发泄的快感的话，怎样都可以。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到了早晨，和往常一样，澜诗已经不在床上了。
　　澜诗不会累吗？他不是还要上学的吗？我有时会这么想，但一想到之前在他宿舍里发生的事，就立刻打消了去看看他的念头。
　　也对，他大学有很多同学，被发现了我的事，他们一定会觉得恶心吧？
　　我忽然想到当时领我进来的那个男生，用那么温柔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倒是与当初的澜诗有一点像？不过他一定也把我当成某同学漂亮的女朋友来看待了吧，当他明白我的事的话，一定也会变得和澜诗现在的态度那样的。
　　这样就可以了，我不想再奢求什么了。
　　应该不会再见了。
　　嗯，现在该去上班了吧？

　　匆忙赶到店里，呼，时间刚好，没迟到。该去仓库里取一些新的色料了吧？
　　中考那年，澜诗很争气的考上了省里最好的的琉珊美院，我当时还在上高二，不过还是很坚决的退了学。美术专业生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财力，对于一无所有的我们来说太过勉强了，不过如果姐姐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很高兴的。我靠着小时候家父教我们调配颜料的手艺在附近的料染店里找到了工作，虽然澜诗偶尔会晚上回来，但我还是很乖的向他汇去每月的工资，我希望他能过得宽裕一些。

　　“嗨，小雨来了啊。”在冰库里见到了吴伯，他正在颜料盒的海洋中不亦乐乎，“快帮我把这些颜料运到店里去，新到的色彩感可真棒。”我一直很佩服吴伯，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对所从事的职业那么热衷，那么我也要加油，为了我自己！我随手戴上口罩，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
　　说是这么说，可我对与客户沟通的这些为人处事却一窍不通，要是哪天遇上了位麻烦客人，就是手足无措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总让我上柜台。
　　“叫你们老板来！”女人的声音就像剃刀一样锋利，“你们店里的颜料全是次品，和你一样劣质！”
　　我只有装作没听见，就这么在大街上吵上了，我可不想丢人现眼。“你怎么了你，看上去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这么跟着别人坑蒙拐骗？！”女人仍旧不依不挠，真是倒霉！我架起推车就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哗啦！”我头上忽地被猛挨了几下，顿时间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在推车上堆得高高的颜料盒就一股脑的朝我倒下来，我吃痛得蹲了下来、
　　“还想走？你有没有素质啊？！”女人的质问让我很无奈的抬起头，路上的行人纷纷凑过来看热闹，人群渐渐在店门口围聚，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笼子。
　　接下来的事便根本无法阻止了，我趴在地上，感受着周围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从头到脚的穿刺，女人的嘴巴一动一动，可我什么也听不见，连心跳都变成一股无法忍受的噪音围绕这我周围的天地，旋转着，咆哮着.......

　　不、不要
　　求求你们了.......
　　......不要看着我啊啊！！！

　　就在那么一瞬间，手腕被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攥住了，我的身边涌起了一股塌裂般的风声，转眼间牢笼被冲破了，我被拽出了人群。“快跑！”那人大吼一声，四周扬起的风几乎要把我的眼角吹裂了，我的四肢像快散架的零件一样剧烈的抖动，追随着那个人的脚步。

　　小望你知道吗？直至今日，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耳朵都可以轻易回忆起那时的声音，你的声音是我最渴望遇见的奇迹，你指甲传递的力量是我最无法面对的勇气。我是多么的渴望，会有一个人出现，来把我带走。

　　也不知拐进了几条街穿过了几条道，直到周围的景色变得完全陌生了，我们才停下来。我捂着嘴咳嗽，他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终于缓和过来了，我望望他，他望望我，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我记得他，他就是前几日在寝室里为我开门的那个少年。我们又相遇了.
　　“.......小霜？”他抬起头，又不自觉得对着我的脸忘了神。
　　“啊......嗯。”他倒是还记得我，我又认真又开玩笑着说，“怎样，现在是没法回去了，等会儿又会被老板骂了。”
　　“诶，我不知道你是那家店的职员啊！”他瞪着眼，“真是对不起！”
　　也对，像我这个年纪就开始工作，还能和一个大学生是情侣，确实蛮奇怪的吧？“也没什么关系啦，反正现在一时也回不去了，你带我随便逛逛吧？”在他眼中我应该是那种漂亮文静的女孩吧，应该会答应吧？我已经不知现在是在哪了。
　　“好呀......可是，我从没在这个城市里逛过......还有，这是哪儿？”

　　我希望有人可以把我带走........他不能是路痴。

　　我从不知道，这个城市里还有那么大的湖，岸边的芦苇被夕阳的金色染得郁郁葱葱，草垛里，有随风飞舞的蒲公英，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美感。
　　“你很累了吧？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么一个地方。”他紧紧扶着我，好像怕我从草地上滚下河里一样，之前被他攥着的手腕已经像被开水泡过一样沸腾了，不过我并不在意。
　　“藤黄、深紫、麦绿和一些太白。”他指着芦苇丛“前方一点的，还要加一些熟褐和咖啡色.....嗯，桔黄的话一点就够了。”
　　“是色彩？”我盯着远方，总觉得还要再加一些紫红，“嗯，哦对了，还要有一些紫红，差点忘了。”他自言自语着点头。我收回视线，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他。
　　“啊，对不起，很奇怪吧？”他不自在的笑了“因为我的专修是油画，所以不自觉得就.....”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棒。”我轻笑着，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却呆呆的望着我，仿佛没听见我在说什么。
　　不能让他看我的脸，他会灵魂出窍！我别过脸：“喂，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
　　“啊，对不起对不起！”如醍醐灌顶，他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道歉。“告诉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看？”我忍不住问道。
　　“眼睛。”他抬起头，“你的眼睛里有很美丽的蓝色，比这湖还要蓝。”
　　又是蓝色吗，我不答话，但已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我觉得任何颜色都可以调出的，除了蓝色......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美的蓝，那也是一口湖吗？”他不说话，我知道他又呆住了。
　　如果是那种蓝，我倒是可以调出........
　　不，还是算了吧。

　　“我总是觉得，湖是很美丽的东西，虽然总不是很大，但却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你看小雨，蓝湖上的天空都与外界是不一样的啊。”
　　“小雨，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你哦，永远别离开这里。”

　　姐姐........放心吧，我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