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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他不知帝王喜欢的究竟是谁,但他此时清楚知道了帝王对自己恨之入骨。

      唐绍清声调不高,偏偏掷地有声。

      一句话,就对伍佰万处以极刑。

      伍佰万哪敢奢求帝王用真心待他,他自始至终,都只想做个忠臣。进宫、刺客、封典,事事都脱离他的控制,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实施。

      说实在的,君臣关系就是这般,帝王欢喜臣子,臣子可以权倾朝野,一旦帝王对臣子心存芥蒂,臣子跳进黄河又岂能洗清?

      虽然朝政被自家阿爹把持,他又身为女帝皇夫,身份尊贵,但伍佰万始终认为少女是君,而他始终是也只能是臣。

      他哪敢欺君罔上?

      前世不就是因为大权旁落才招揽了诸多祸患吗?

      重生一世,他要当的不是皇夫,不是耀武扬威的摄政王,他只需要当一个忠臣即可。

      “陛下,臣不敢奢求您的真心,陪您演戏是臣的荣幸,但……臣斗胆进言……”伍佰万只一个劲的把脑袋往地上磕。

      “起来吧,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如此。”唐绍清一改原先戏谑的神色,换上了严肃的面孔。

      “陛下要扳倒臣父,或者说,陛下要想大权重握,就不能坐以待毙。陛下若步步退让,则奸臣步步紧逼,内不勤政爱民,外不熟修兵甲,内外皆患,我大楚危如累卵!”伍佰万生性不喜拐弯抹角,他知晓此举是在露自家的怯,但他哪里还顾得着这些?严世嵩有两段命线,朝堂之上朽木为官,各方势力心怀鬼胎,今年又连年灾患。

      哪里还有时间可供他顾自家的安危呢?

      “伍公子这是要与令君割席了?”唐绍清眼中划过一抹谨慎,“不过,伍公子所言甚是,不知卿有何高见?”

      “陛下应广开言路,兼听则明,先除枝叶再动根本……可以先从伍家门生动手,几番运作之下,必能划分好恶……”

      还未待伍佰万说完,唐绍清就开口打断了他。

      “伍公子知晓你今日所言是在置你们伍家于死地吧,朕不得不提醒你,你们伍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确定要继续说下去?”

      “臣确定……臣自知窠臼根深蒂固,殿陛之间禽兽食禄,故臣纵粉身碎骨也要说真话,伍家僭越,不亚于过往严家。而今日新科进士中竟也有严番之子,陛下的确该好好审视一番了——陛下的朝堂是谁在搅扰,又是哪些坏心眼的家伙在上下其手。”

      “昔日父皇下令诛九族的严番?那所谓的严番之子是何名姓?”

      听到伍佰万吐露出的那个名字,唐绍清的眼神闪了闪,她故作淡漠:“伍公子怎知那人便是严番之子?”

      “是与不是,陛下一试便知。臣今日自作主张,将此人下狱,望陛下治罪。臣愿以性命相赌,若臣冤枉了严世嵩,臣宁愿引颈受戮,若那严世嵩真是严番之子,愿陛下对那群玩弄手段的东西严加惩治,以正朝纲。”

      “伍公子一向轻狂,过往为了歌女一掷千金,今日为了毫不相干之人以命相赌。朕该说你豪侠还是说你莽撞呢?”

      闻言,伍佰万陡然一惊——帝王竟连此事也记得?他不知道帝王还知道什么,对自己了解多少,有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

      他不敢出声,帝王说的是前世之事,不是帝王提醒,他自己都快忘记了——昔日他见不惯歌女受流氓欺侮,用黄金玉璧换了数十京城歌女的自由身。

      “不过,伍公子应该知晓吧,你也只能救得了几人而已。自你花大价钱替那些歌女赎身之后,京城勾栏里的歌女只多不少,因为歌女市价涨了,拐人鬻女,暴利会诱生更多的不幸,”唐绍清好整以暇,“现在伍公子还觉得自己是打抱不平的正义之士吗?换句话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多矣,伍公子确定要以性命相赌?”

      “以往是臣思虑不周,但此事,臣有十足的把握。”伍佰万头皮发麻,帝王的威慑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但严世嵩不除不行,他必须要现在向帝王禀明此事。

      “前朝贤人有言:‘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此人若真是严番之子,朕决不轻饶,但此人若不是那奸邪之人,依卿所言,朕可就真的要治卿的罪过了。”严世嵩是什么货色唐绍清自然最明白,可她有别的考量——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如将计就计,让伍子谦和严世嵩鹬蚌相争。

      “是!”

      “还有何事?”唐绍清打量着伍佰万欲言又止的神色,开口道,“都一并说了罢。”

      “臣斗胆相陛下举荐一人,他是难得的将才。愿陛下委以重任。”

      “何人?”

      “阳川唐子舟。”

      “唐子舟?”唐绍清直起身来,“他是丞相的门生么?要不然伍公子怎知其是难得的帅才?”

      “禀陛下,非也,他是新科进士,与微臣无甚瓜葛。”伍佰万连忙表态,生怕因为自己连累了那人。

      唐绍卿走近伍佰万,俯身揪了揪伍佰万的脸:“那伍公子又是怎么知晓他的才能的?起来,别跪着了,你是朕的夫君,整日跪着算什么样子?”

      “唔……”伍佰万感受着少女的手指在他脸上留下的触感,冰冰凉凉的,他很喜欢,“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是珠玉还是瓦砾,陛下一试便知。”

      “如此,就依卿所言。”唐绍清难得伸手,将匍匐之人拉了起来。

      .

      电闪雷鸣,狂风乱作,不时有树木枝干弯折的声音,大雨叮叮咚咚砸在屋瓦上,扰得人不得安眠。

      已是二更天了,除了夜明灯,神殿中又被来人点上了数根烛火。

      火光照在少女脸上,明明暗暗,看不出神情。

      那黄绸包裹之物被放在了神台中心,诸位帝王的牌位也被女子仔细擦拭着,她十分虔敬,来来回回擦了三次。

      做完这些,唐绍清掣出案台上放着的天子之剑,没有丝毫停留,她便将手心印在了剑锋上。剑刃划破了她纤细的手,她抿了抿唇,沾着手心的血一笔一划地写着帝王之誓。

      阎君曾告诉她——白缣染上帝王的精血,是以天子之精魂为誓,若违背誓言,则永世不入轮回,不得安宁。

      “其一,复我大楚九世宗庙、收我河山。”

      “其二,示天履地、慑服万国、斩除奸佞”

      “其三,祐我百姓、平直明辨,丹心照辰星。”

      “子孙愚笨,前世致我楚之大业尽付奸佞之手,今生惟愿以骨血为祭,祐我万民!日月长空,山河不负。若天下太平楚室隆兴,则子孙纵粉骨碎身,在所不惜!”

      帝王的字苍劲有力,微露锋芒。

      滔滔宏愿,惟愿复兴大楚、海晏河清。

      帝王跪在蒲团之上,背却挺得笔直:“列祖列宗在上,若子孙耽于玩乐而误了今日誓言,则身死人手亦咎由自取。日月辰星在上,如果真忘了此言,则魂灵陨灭,身死道消!”

      语罢,唐绍清将白缣放入炉鼎,直待那价值连城的细缣彻底被烧成了灰烬。

      她垂了垂眸,打算独自在这里跪至明日破晓。

      哪知此时放在神台楚的玉玺竟开始发着奇光,并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哎哟,真是朕的乖孙女!来,让皇爷爷抱抱!”

      唐绍清杏眼一眯,将天子剑指着声音来处:“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

      “爹!你正常一点!别吓着清儿!”另一个声音虽是阻止之意,但语气难掩欢悦,“清儿,是父皇啊~你连父皇的声音都忘记了吗?”

      唐绍清前世是不信鬼神的,可忘川之景、阎王之恩,容不得她不信。再说,重生了一世的自己,不也可以算是“鬼”这种东西吗?

      而且,耳畔的声音又是如此亲和,就真的像父皇在她耳畔低语,像父皇在给她讲那些志怪传奇。

      容不得唐绍清多加思索,玉玺中的身影此时却悉数跑了出来。

      影子聚散,不多时,在唐绍清面前汇聚成了好多个人形。

      “父皇?!”唐绍清不敢自己的眼睛——打头那人丰神俊逸,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帝王的威势。

      “我的好清儿!”可还没等父女团聚,有一个身影却硬生生分开了两人。

      “停停停!大龙,我是你爹,按理说应该让我先抱抱我的好孙女,懂不懂什么叫隔代亲啊?”隆盛帝胡子翘得老高,一用手将儿子推远,一边却使劲打量着唐绍清,口里念念有词,“真不愧是我家的好孩子!”

      “爹,清儿是我的好女儿,是我的孩子,您能不能一边去啊!再说了,在孩子面前别叫我乳名嘛!”年轻的帝王不乐意自己被推搡开,但一想到面前这人是自己爹,只能叹了口气,“清儿,你面前这位是皇爷爷,问皇爷爷好!”

      唐绍清眼睛转了转,随后行叩拜礼:“孙女绍清拜见皇爷爷,皇爷爷千秋圣寿!”

      隆盛帝哪里舍得让她跪,连忙开口道:“哎哟,哪里用得着啊乖孙女!”

      他越看越喜欢,一想到这人儿又是自己的骨肉,眉头又弯上了三分,他仔仔细细端详着唐绍清,嘴角疯狂上扬。

      却不料,被一端庄妇人提溜住了耳朵:“喂,老东西,差不多得了,父皇他们还等着见清儿呢,你在这里挡得严严实实算怎么回事?”

      妇人的面容转向唐绍清,瞬间阴霾转晴:“清儿,我是你皇奶奶。”

      唐绍清一听,连忙又要跪:“皇奶奶好……”

      “不忙不忙,来,奶奶带你见见你太爷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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