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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老鸭汤、问道、鞭炮[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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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腊月,天早早就暗下来了,路上看不见几个行人,只有街边的小贩匆匆收拾着赶早回家喝碗热汤。
想是没什么生意了,福生也早早的把客栈门关了,想着把店里的客人伺候歇息了就回内院和家人好好团个年。
开着祖辈传下来的客栈,有个温柔娴淑的媳妇,还有个懂事的儿子,福生没什么大的志向,想着一辈子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也就知足了。就只等着过几年儿子取个漂亮媳妇赶紧给他抱个孙子去。
这样想着,手上的活计干的也更快了,刷刷两下把桌子擦干净再把凳子垒上,平日里略显拥挤的大堂也显得宽敞起来。
正忙着,却听见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喂,有人在没?”福生还未应答,就听见门外响起靓丽的音色。
听声音估摸着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外面大雪天的,没来由让客人冻着,福生赶忙开了门把人迎进屋。
伴着鹅毛大雪,进来的姑娘明眸皓齿,身着一身宛如烈火般的红衣。衣裳看不出是用什么料子做成的,薄薄的一件穿在身上,看那姑娘面色红润也不显得冷,想来是上好的料子。
姑娘只是笑着斜了他一眼,道:“动作还挺利索,要是敢再慢一步,我可是要把你这门给砸了。”
说着掷给他一锭银子,择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边推开纸窗一边道:“温壶酒再炒两碟小菜就好,捡间清静的上房仔细给我打扫干净了。”
福生连连应着,退了下去。
看这姑娘的语气又是江湖中人罢。不知为何这悦来镇近来来来往往多了许多这般的人,不过言语虽豪放了些,倒也没有坏心,出手更是阔绰,福生也乐得接待。
回内院嘱咐儿子去收拾上房,到厨房刚好碰见媳妇炖好了一锅老鸭汤,鹅黄的油浮在面上厚厚一层,老鸭炖的骨头都酥了,连皮带肉轻轻夹上,入口即化。这是媳妇最拿手的菜色。
赶紧托着木盘端了去。
等了这般久,也没见坐角落的那长胡子老道人不耐烦,只见他先舀了碗鸭汤晾着,再夹了一块鸭肉轻轻放入口中,接着猛灌了一口酒,连声道好:“早听得我那劣徒说这间的老鸭汤乃是人间绝味,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
福生忙赔笑道谢。
“人间绝味?”红衣姑娘语音带笑,也没见她起身,却突然出现在福生面前,倒是骇得福生倒退了一步。
“去给我拿双碗碟来。”她带着蔑笑瞥了福生一眼,见他退入厨房去。便抽出老道人对面的椅子自然的坐了下来,笑道:“若不嫌叨扰,小辈包袱里有一坛竹叶青,虽不比什么陈年佳酿,却也比这些小店的酒色更正。现邀道长共饮,可有兴趣?”
那老道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清澈,语调不卑不亢,便抚掌大笑道:“好。”对着那姑娘的包袱隔空一抓,那包袱便自动飞到他手里。
福生端着付碗筷和几碟小菜出来正看见老道人这手,当下愣在那里,羡慕有之,感慨有之。回过神来又想到人自有自己的际遇,老道人大年三十都漂泊在外,哪比得上自己妻儿一堂的幸福,也便不多想。
倒是那两人看见福生神色变幻,又一脸淡然的递上碗筷并小菜,眼神里不由多了几分有趣之色。
三人正各怀心事间,又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这回进来的人可就多了,三男两女,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都身着白色厚夹袄,脸颊被冻得通红。
当先进来的女子神色飞扬,一进屋就皱眉跺脚道:“掌柜的!还不赶紧把热茶端来,愣着干什么!等着我们被冻死吗!”
福生连忙端来一壶热茶倒上,见那女子虽身着制式夹袄,但身上穿戴皆不是凡品,单那头上的羊脂白玉簪就抵得上万两白银,想是从小娇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
“一点小雪也能把人冻死了,这华山派的内功想必也不过尔尔。”一边却突然发出一阵轻笑声。
一行五人一齐回头看去,原来是那坐在角落的红衣姑娘在端着酒杯嗤笑。
那被抢白的女子笑脸登时气得通红,气得指着她高声道:“你你你……你说什么呢?!”
红衣姑娘回头望向她,讶然道:“又不是我说的自己要被冻死了,你问我干嘛?”
“你……”那女子还要在发作,却被身旁的另一名一直低垂着双眸的女子拉住。
“白师姐,算了……”女子声音低低的,音色却甚是好听,宛若珠玉天成。
“这可怎么算了!她刚才……”
“师妹!忘了师尊下山前与你说过什么么。”这时,另一旁的执剑男子冷冷说道。一进屋他便留心观察起角落那两人,以他现今的功力完全探不出对方功力的深浅,不过单看这寒冬腊月对方的一袭薄衫,也可知对方内力深厚。
那姓白的女子想是想起师尊的嘱咐,只能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并向那边狠狠瞪了一眼。
倒是那名执剑男子向那边恭敬的抱了一拳,高声道:“晚辈华山派静虚门下任栖枫,受师长之命下山历练,这是晚辈的师妹白欺霜,因从小身患寒疾故而十分惧冷,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不知两位前辈高姓大名?”
福生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虽然不懂的那些修仙门派的名号,但是白欺霜的名字他却是知道的,因为这正是当今公主。
当今皇上虽有龙子无数,女儿却只有十七年前由皇后所生的公主白欺霜一名,因此对她疼爱有加。然而公主一出生因体质阴寒而常得病,访遍名医也无法根治。无奈之下只能将她送上华山,想借此洗得些强身健体的心法。
听他这样说,红衣姑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冷笑着不说话。倒是对面的老道人两眼泛起有趣的神色,问道:“静虚子……那家伙最近怎么样了?”
听见老道人这样问,想来是故人。任栖枫赶忙恭谨的答道:“家师最近在闭关修炼。”
“又在闭关?”老道人听得十分厌烦,“这家伙真是无趣得紧。”
任栖枫听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拱手道:“修仙之人当以修行为重,怎能抱着玩乐心态。”
老道人听得这句话倒是多看了他两眼,笑道:“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是那家伙教出来的好徒弟。我且问你,为何修仙?”
“自然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任栖枫答道。
另一旁的红衣女子听得此言不由发出嗤笑:“天下苍生自有他命数,何须你来解救?”
“尽人事,听天命。”想到这女子一开始就刁难华山派,任栖枫的语气不由有点生硬。
“小子倒有点骨气,”老道人笑道,“你可知修行何为上?”
“修心。”任栖枫恭谨达到,听到此时,也知道老道人是有意提点自己。修行自当以修心为上,心不静则气不平,若无海纳百川之心,怎可能拥有无上法力。因而修行之人最在乎修心,而一来一回这问道的形式正是长辈提点晚辈的最好方法。
“既知修心为上,怎不知广识博闻之理?”老道人笑着看着他,“回去告诉静虚子,有空多出门看看罢,这大好河山岂不比那陋室绝壁好看?”
“谢前辈,”任栖枫恭敬的拱手俯身问道,“不知前辈高姓?”
“哈哈,江湖过客罢了,何须记挂。不过静虚子他自然是知道的,今天居然在此遇到诸多晚辈,也不枉此行了……”老道人的声音越飘越远。
任栖枫抬头看去,面前哪里还有老道人在,只余一碗热汤,蒸腾着氤氲热情飘摇而上。
“噼啪噼啪噼啪……”
屋外不知哪家当先放起了鞭炮,接着一家一家爆竹声接连响起。这响彻天际的鞭炮声,像是一鼓热流淌入福生心间,温暖了整个冬季的严寒。
“新年了啊……”正在感叹着,肩膀上却重重被人拍了一下,原来是那红衣女子拿着包袱笑望着他。
“还不快带我回房?慢了仔细我扒了你的皮。”女子冷眼看着他,眉间却少了轻蔑之色。
“是。”福生低头恭敬的引着路。
一年一年,冬去春来,谁又知来年会是什么状况。
福生只愿当下活的称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