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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帝死人活 ...

  •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三年也不过如此。

      “李凌顷,来给朕磨墨。”皇帝对旁边清冷孤傲的男子道。

      李凌顷垂眸,不言不语,专心磨墨。

      皇帝从旁边扫视,面前的男子看似温顺实则心如死灰的样子,眼中的趣味更浓。

      皇帝不知道现在小雀还会不会飞出笼子,于是他想要试探一下小雀的翅膀。

      一个奏折摆在李凌顷的面前,是工部尚书被弹劾的奏折,工部尚书也是一位直臣,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两朝元老。

      皇帝拖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李凌顷的反应。

      李凌顷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垂眸继续磨墨。

      皇帝忽然开口:“你说朕要不要罚这位老臣呢?”

      李凌顷被吓了一跳,皇帝问话不得不答:“草民不知。”

      皇帝轻笑,开口道:“溯流你说罚,朕就罚,不罚,朕就不罚。”

      李凌顷连忙请罪:“草民罪臣之身,不敢妄做评价。”

      皇帝看着李凌顷这副模样,顿时觉得好没意思,摆摆手,让李凌顷退下。

      却不能看到退下时,李凌顷于袖中紧紧攥着的手。

      他不知一位老臣是否会因莫须有的罪名下狱,为国为民几十载,却连善终都不得。

      回去路上,他不自觉又转到了假山后面,这时,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那人身穿白衣,在抚琴,察觉到他的脚步声,警觉地抬起头,看到是他后,脸上带上一丝笑意。

      “溯流兄。”何所如道。

      李凌顷回应一声作答,却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令人生疑。

      何所如将李凌顷上下打量了一下,怀疑地问道:“阿兄这是怎么了?”

      李凌顷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将事情交代清楚。

      何所如若有所思,随后开口道:“不用担心,我会帮忙照看一二。”

      李凌顷听后终于放下心来,然后想到什么说:“国师大人你是不是应该行冠礼了?”

      何所如听到这个称呼先是脸红,然后缓了一会儿道:“阿兄还是快快忘掉我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行冠礼要尊长主持,我师父已仙去三年……”

      实际上,何所如还有一个原因是认为自己忘了重要的东西,他似乎有字。

      恍惚间,他听到清雅的男声缓缓地叫着他:“寻……”他不明白,寻何?

      “如哥儿?”李凌顷看着何所如涣散的目光十分不解。

      何所如回神,笑了笑,起身告别,随后步履匆匆地回了摘星楼。

      何所如回到摘星楼后心反而平静下来,他不紧不慢地回到了房间,愣了一会儿,最后从书架最上层取下了秘书。

      里面自然有破解忘红尘的方法,只不过副作用和动情的后果一样,并且很可能会早逝,且成功率并不保证。

      何所如思索了一夜,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自己忘却的回忆,一定与李凌顷有关。

      不管是爱是恨,是亲情是友情,但是他发现自己只要一想到自己口中的阿兄,心就会不受控制。

      “这是爱吗?师父当年是这种感觉吗?”何所如摸着心口喃喃道。

      天亮,他已做出了决定。

      秘术一经实行便不得中断,师父再三强调过,因为沈竹喧当年后悔了,但是他未悔,也未中断。

      许久,他吐出一口血,更多的血从他嘴角流出,秘术的反噬本不该如此重。

      “书楼?”他开口。

      原来他不仅解除了失忆的病症,还掐算了下一任国师与皇帝的位置。

      “天该变了,贪狼本不该继大统,掌神器。”他笑着道。

      翌日,国师从郊外收养了一个小孩作为徒弟的事引起一片哗然,众所周知,这种做法要是那孩子还小,情有可原,但若收养的孩子已到可记事的年纪,那便是告诉皇上:您该死了。

      果然后一天早朝皇帝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什么小雀工部尚书,都抛之脑后,只剩下了天命难违这四个字。

      “子安,我真的要死了吗?”皇帝疲惫地倚靠在刘子安身上,脸色是难得的脆弱。

      刘子安听后一愣,想要跪下请罪,又被制止,只得快速回道:“圣上尚在壮年,仅仅二十六岁,怎可道生死?”

      皇帝抬头看了刘子安一眼,直起身道:“与你相比大了许多,更何况国师早朝之事,不就是此意吗?”

      刘子安笑着摇摇头开口道:“圣上还怕这?国师继承人确立了又如何?皇位继承人还未确立……”

      皇帝不语,却思索起下一任继承人会是谁。

      大皇子虽已六岁,却不是皇后嫡出,然而这个王朝从古至今,也不是嫡长子继承制,虽国师选出多是嫡长子,却也有庶子继位。

      皇帝将刘子安打发走,自己在御书房静思:朕到底会怎么死?

      “何所如!”过了很久皇帝咬牙切齿地道。

      何所如打了个喷嚏,旁边的小萝卜头担忧地看过来,何所如揉了揉便宜徒儿的头,接着给他讲着国师传承之类的事。

      何所如中断了教学,然后犹豫地问道:“李母?她……”

      小萝卜头低下头,伤心地说:“李婆婆去世三年了,李哥哥也好久没来了,何哥哥你也是……”

      何所如听后一愣,做不出任何反应,泪一滴接着一滴从眼眶流出,小徒弟抬头看到何所如流泪的样子默默伸出手给师父擦眼泪。

      大朋友小朋友,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对着流泪。

      “师父不要再哭了。”说着小朋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用袖子擦了擦师父的眼泪,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爱哭的小孩会被鬼捉去。”

      国师抱了抱何梓,然后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把李哥哥带出来的。”

      何梓看着师父,伸出手和何所如拉勾勾,道:“嗯,我信何哥哥。”

      第二天何所如偷偷潜入宫中找李凌顷。

      见到李凌顷的那一刻,何所如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然后扑过去,把李凌顷拥入怀中,三年之间,不知不觉他已经比哥哥还要高了。

      “阿兄,我是小童啊……”何所如紧紧抱着李凌顷说道。

      李凌顷原本就觉得国师今天很奇怪,听到国师的话后直接愣在了原地,也没有挣脱那个扼制呼吸的拥抱。

      过了很久,何所如松开了李凌顷。

      李凌顷伸手摸了摸何所如的头发,道:“小童?这么高了……你……算了……”

      李凌顷心里乱七八糟,最后还是没有问:你与国师是什么关系?

      “阿兄,公子,我是国师,我不知道,我失忆了,我失过两次忆……哥哥对不起……对不起……”何所如愧疚地说道。

      李凌顷听后不敢相信,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当今圣上吗?他无数次痛恨自己没有看清那个圈套,可是又忍不住问自己,看清了又能如何?最后他还是不得不主动跳入圈套。

      何所如看懂了李凌顷未说的话,他紧紧抓着李凌顷的肩膀小声道:“哥哥,换一个皇帝好不好?”

      李凌顷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何所如的意思,他抬头直视着何所如的眼睛,低声道:“刺杀皇帝?!你疯了吗?”

      何所如也直视着李凌顷的眼睛,他看着公子眼中那个自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过了许久,何所如开口道:“怕什么,皇帝不也是这样登上的龙椅吗?而且皇帝也确实要死了,早几天,晚几天,又能如何?”

      看着李凌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何所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哥哥,夫人仙去三年了。”

      那一刻李凌顷眼中的光好像都没了,他喃喃道:“仙去?怎么会呢?那宗家呢?怎么样?”

      何所如低头道:“满门抄斩。”其实两个人算不得满门,可宗将军尚未娶妻也未纳妾,仅有父母,自然也算是满门。

      “我母亲?”李凌顷不敢相信。

      何所如回答:“死在行刑前,死在家中,毒发身亡,邻居帮忙入殓。”

      李凌顷最后又问了:“王大人?”

      何所如嗤笑一声,然后扭头不看李凌顷才道:“他谁?”

      李凌顷冷静片刻,随后道:“我为何要相信你?”

      何所如面无表情道:“我是国师,本就有窥视天机的能力,哥哥也可以不信,我带哥哥去京城酒楼逛一圈,那里的说书先生最近似乎再讲宗将军……”

      李凌顷观察何所如的表情,随后李凌顷摇摇头,然后已经坚定了信念,开口道:“我本为母读书,然读后明白了仁义礼智信勇恕诚忠孝悌,自古君子都以忠君报国为己任,但夫子言‘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他害我母,甚至杀我姨母一家,辱我表兄名声,即使他为皇帝,这仇也不可不报!我信你,希望这次我没有再进入陷阱。”

      两人均沉默下来,何所如刚要说什么,李凌顷打断道:“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希望我死后,你可以帮我照顾我的母亲,姨母……还有书楼……”

      “好。”何所如回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后何所如将袖中的匕首递给李凌顷,道:“卦象显示,贪狼灭于利器。”

      “皇上,李公子求见。”马公公凑到皇帝跟前小声说道。

      “稀罕,被打断翅膀的小雀主动蹭手心?”皇帝停止批奏折,饶有兴趣地道。

      皇帝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看着被打飞的匕首,李凌顷眼中怒火更盛,不同于往常死气沉沉的表情,此刻李凌顷像一只受了伤却想要翱翔的鹰。

      皇帝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竟然哈哈大笑,他就是个疯子。

      侍从都被赶了出去,暗卫被国师控制,他似乎处于劣势,但李凌顷的匕首已经被打飞。

      李凌顷抽出头上的玉簪狠狠刺了上去,血溅出,皇帝甚至没来得及叫侍从来救他,他不知道为何暗卫也没有来。

      皇帝死了,天下没有并大乱。

      皇帝谥号厉,因他杀兄弑父,残暴不仁。
      皇帝死后众多大臣松了一口气,身家性命保住了。

      下一任国师感应选出下一任皇帝,大皇子继位,皇后变成太后,贵妃变成太妃。

      令人唏嘘的是继位国师不信摘星楼的传承,他钻研四书五经,最后成了李凌顷之后又一位年轻的状元郎,兼职国师和丞相,为国为民。

      何所如带着李凌顷去了郊外的墓地,没有碑,只有小小的一堆土。

      李凌顷俯身,随后跪下道:“母亲,姨母……我愧对上天,愧对百姓……”

      何所如安静地站着李凌顷旁边,不言不语。

      “我苟活于世……”李凌顷面露愧色,“愿下一世还可做阿娘的孩子,愿下一世,大家都可以幸福安康……一生顺遂无虞,平安喜乐……”

      说完,还未做什么,就被何所如拽了起来,“哥哥陪陪我吧,何梓那孩子也很想你,还有书楼里的孩子们……”

      何所如用一个又一个人去牵定羁绊,想要绑住面前这个一心求死的男子。

      李凌顷抬头,笑了笑道:“我没事。”

      何所如不放心,最后他看了阿兄一辈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帝死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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