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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山里  回到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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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南方,家里就剩下我和妈妈、弟弟、妹妹。初秋,我们一家乘火车回到了故乡,到了京浦线上的一个叫吴村车站的小地方。
  那天傍晚时分我们下了火车,把行李堆放在月台上。过了一会,只见值班员吹着哨子右手划着圆摇着信号灯,列车‘咣当’一声、呼啸着冒着白色的蒸汽缓缓地离开了车站,向南方奔驰而去。我一直望着远去的火车消失在暮霭里。
  小小的车站十分灰暗,在欧式建筑,厚重的石头建筑的候客厅里挂着一盏明亮的汽灯、两扇高大的拱形玻璃窗像瞪着的两个大大的眼睛,里边还有几乡下人在等车。
  朴实憨厚的三舅已等在月台绿色木栅栏外边向我们招着手。我们剪了票走出了站台,三舅抢过行李笑眯眯地说“姐姐,你们怎么才到啊!”妈妈说“晚点了”然后问道“老三,咱娘还好吧?”三舅说“就是腿有点不太好,都是被大队那些王八孙子民兵打的。每天天不亮还有去扫大街。”我隐约的从妈妈嘴里知道老娘家的事情。
  三舅把行李装上了地排车,让我们和妈妈都坐了上去,就拉着我们出了车站,顺着铁路下边那条土路向前走着。这时一由南向北的列客车闪着灯光快速地奔驰而过。然后一切又静了下来,铁路下那一长片白杨树叶在晚风吹拂下’哗啦啦‘地响着。
  三舅拉着我们向右拐钻过一座铁路桥洞子,走进了一大片玉米地,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让坐在车上我们很不舒服。这时月亮升起来了,路前边玉米地的上空漂浮着一团紫色的雾,旁边地里边传来各种虫子的声音。三舅在前边一边拉着车一边吸着烟,烟火一闪一闪的。妈妈问着家里村里的事,三舅一会回头说两句,一会回头说两句。三舅说着大舅如何复原的,在家里如何胃不好、如何在队里干活、又如何当起了民办老师。妈妈越听越生气,愤愤地说道“村里的那伙王八羔子,个个都不是个好东西,好好的在部队上给弄回来!”三舅在前边嗫嚅的说“都怨我多嘴,他家的事你也管不了。”妈妈生着气,沉默着不说话了,玉米叶子飒飒地响着。过了一会妈妈又问大表姐的婚事,三舅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躺在车上,一边听着妈妈和三舅说着话,一边看着天上那大半个月亮和和月亮旁边飘过的片片白云,天空一会亮了,一会暗了。我一听说大表姐要找婆家了,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的滋味。
  我们走了半天,出了玉米地,又过了一条小河,河水在桥下哗哗的流着,清澈的河水闪着银光。
  又走过一片红薯地,一个不大的村子静静地矗立在朦胧的月光下面,这个贫穷落后的小村犹如一座魔鬼小城,偶尔从那里传来几声狗的叫声。三舅拉着我们进了村子,不知谁家的狗叫的很凶,不时的在大门后边挠着门,我们害怕地往车里面躲藏着。三舅偶尔与路上的有点模糊的行人打着招呼,有认识妈妈的就上来问候几句与妈妈聊上一会。
  走到村子当中时,三舅拉着我们进了一座破旧的大门,大门里住了五六户人家,都是一家子的近人。中间有一条小胡同,旁边都是低矮的残破的土墙,我们从大姥姥院子外走过,堂屋的门开着,从里边透唤出微弱的灯光,猪圈的几头肥猪低声的叫唤着。
  最后我们走进姥姥家的小院子,瘦弱的姥姥听见动静,端着煤油灯颤颤巍巍的佝偻着腰挪着小脚迎了出来,四舅也在后边跟了出来。妈妈赶紧下了车,上前扶着姥姥说“老娘,您受苦了!”妈妈搀扶着姥姥,娘俩落着泪来在屋里。
  姥姥知道我们还没吃晚饭,就微微地摇动着头指使四舅说“四儿,烧锅去,给您姐姐他们下点挂面,多放几个鸡蛋。”
  妈妈从行李里拿出一带大米、几斤红糖、两袋奶粉交给姥姥,姥姥让妈妈把奶粉带回去给妹妹吃。妈妈说:“娘,别管他们了,看您都瘦成什么样了,自个有空吃点好好补补身子。”
  不一会四舅端来几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条,三舅也和我们一起吃了起来。晚上我们和妈妈、姥姥睡在一个大床上,妈妈和姥姥说了很长时间地话,妈妈关心地问起姥姥的身体,姥姥说受罪的命,身体也没多大的毛病,就是干活不如以前了。油灯爆着火花,姥姥用簪子拨了拨灯芯,屋里又亮起来。只见姥姥掉着眼泪说到老爷爷的事,“您大大可遭大罪了,受的那个罪都没法说!”于是姥姥和妈妈一五一十地诉说着老爷糟的什么罪,怎么得的病,是如何死的,埋在那里;妈妈掉着眼泪默默的听着,我在被窝里也偷偷地掉着眼泪。
  后来姥姥又说到大舅地事,说大舅如何可怜、如何受罪。一说到这些,姥姥把自己受罪、挨打挨骂地事都忘记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很晚了,妈妈和姥姥叽叽咕咕小声啦着家常。我们几个孩子听着听着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