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发烧 ...

  •   那木汗与希吉尔密切交谈,说话的内容并不想让他们二人听见。

      直到最后,希吉尔才放开了说话声,他决定先把王安送回家。

      几人说了分别的话,转身分道扬镳。

      杜思珩不想与他说话,希吉尔也懒得理她。

      来时坐的就是那木汗的马,回去时依旧一样。

      彼时暮色转入陈黑,幽深的墨蓝色仿佛张开打口准备吃人的妖怪。

      杜思珩靠在那木汗的怀里,打了个颤。

      她总是能在雨夜想起同一场噩梦,母亲甩开她的手,将她丢弃在原地。

      越过绿色的火车头,杜思珩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看不到回家的路在哪。

      那木汗闲出一只手,把她的身子往怀里拽了下,又附在她的头上,轻抚着,意思是在告诉她,困了就睡。

      杜思珩本没有睡意,可总觉得自己脸烧得厉害,眼皮不一会儿就沉下来。

      一路上,那木汗都在单手紧紧护着她安全,免得她靠坐在前面东倒西倒,掉下马去。

      到了家,轻手去摇她,她也没动静。

      那木汗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抬起手来附到额头上一摸。

      坏了。

      发烧了。

      可额吉还没回来。

      那木汗替她脱好外衣将她放在被窝。

      杜思珩鼻尖冒着细汗,嘴唇干涩,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嘴里一直在喊冷。

      她手脚冰凉,额头却出奇得烫。

      那木汗掰开她的手臂放进被窝,一边打水拧湿毛巾一边止不住懊悔。

      他不应该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让她吹了风。

      草原的东风在黑夜里像发了疯,幽深的天空仿佛被凿出一个大洞,雨水从崩坏的天顶倾盆而下,门里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杜思珩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那木汗正坐在炉火旁。

      他右脚踩在木柴上,眼睛盯着火光,不知在想着什么眉头一直皱着。

      她张开嘴说话,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哥哥,水。”

      听到声响,那木汗立即抬头。

      木桌上是已经晾凉的白开水,他起身端过去喂给她。

      发烧的滋味不好受,杜思珩只觉得自己身子愈发沉重,坐起来感觉天旋地转,头疼得有点想吐。

      她两只手把着那木汗的,就着他端水的动作喝了下去。

      那双温热的手比他的小了整整一拳,连指肚都是软绵绵的。

      他顶着大雨去希吉尔那里借了些药,杜思珩整夜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直到后半夜才退烧。

      醒来时,那木汗已经不见踪影。

      只有额吉在一旁坐着。

      她见杜思珩起身忙过去问道,“还难受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杜思珩摇摇头,“哥哥呢?”

      额吉:“一大早就和希吉尔走了,许是伊娅的事有眉目了。”

      她看杜思珩雀雀欲试,想要动身,立马严肃道,“你不许去,这件事你们小孩子就别跟着添乱了。”

      “三爷那地界是你们能去的?那倒卖东西的事是你们能沾的?”

      萨仁娜越说越气,“你又吹风又是淋雨,这好歹是没出大毛病,万一烧得脑子都坏掉了,送哪儿去治?”

      杜思珩从小是个胆大包天的,那木汗一向不生气,她向来是不怕他,只是偶尔露出几副严峻的嘴脸,那都是屈指可数。

      学校里的李老师也不吓人,他上课手里总拿个小尺子,却从来没落在学生身上过。

      可额吉不一样,她发起火来像一团到处乱窜的火,见谁烧谁。

      那木汗从外面回来,刚进屋就挨了训。

      “你怎么照顾的妹妹?”

      额吉的训声滔滔不绝,杜思珩安静的坐在一旁,像蔫了的花,一言不发。

      也许是被额吉的火气吓得,也许是她生病虚弱得根本无力反抗。

      那木汉确实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也没和额吉顶嘴辩说。

      反正他张嘴也是说不过她的。

      额吉说了一会儿就不说了,转身离开要去看外面的马儿。

      杜思珩还在出神,那木汗走近些,用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冲她挑了下眉毛:退烧了?

      “早就退烧了,已经不难受了。”杜思珩握着他的手,有气无力道,“哥哥,对不起,连累的你也被骂了。”

      那木汗揉揉她的头,笑了笑。

      杜思珩又问,“你早上出去,是为了伊娅的事吗?”

      她见那木汗点点头。

      “三爷昨天怎么说的啊?”

      那木汗坐在她身边,在她手心里画字:不用担心。

      :有我和希吉尔。

      :我们在走私的队伍里找到一点线索。

      :希吉尔已经和其他人追过去了。

      “那你呢?你怎么没去?”

      说完杜思珩又摇摇头,“还是别去了,说不定会有危险。”

      那木汗失笑,没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其实昨晚三爷给他们透露线索也是有要求的,最近走私档口查的很严,他们决定走新山路。

      但因不熟悉路线已经犹豫许久,他要那木汗带着他的小队翻过山头。

      和三爷这样的人打交道很危险,他不准备告诉额吉和杜思珩。

      总之,今夜过后,他们再无瓜葛。

      那木汗继续写道:我下午出去一趟,告诉额吉晚上不用等我。

      他一走就是两天。

      萨仁娜日夜照顾着病中迷迷糊糊的杜思珩,清醒时又为了离家的儿子提心吊胆。

      如果不是从希吉尔口里知道事情,她怕是真以为那木汗被山狼叼去丧了命。

      这口气一直吊在嗓子眼,直到听见马蹄踏步的声音才缓过劲儿。

      “你怎么和三爷扯上关系了?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草场上哪个不记恨他、讨厌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扔到山里去?”

      “你还去给他做事?”

      “万一真出了好歹,你阿爹回来之后我怎么交代?”

      蒙古包内的气氛犹如一颗随时会爆开的火焰团,萨仁娜走到哪看什么都要训上两句,就连外头儿的小白马也因着蹄子不老实被骂了一嘴。
      它垂下耳朵委屈地看了杜思珩一眼。

      杜思珩可没时间管它的情绪,她在额吉背后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扯了扯那木汗的手。

      杜思珩:【哥哥,伊娅真的回来了?】

      那木汗:【已经在家里了,只是受了点惊吓。】

      杜思珩眉眼舒展,很是高兴,【你是大英雄!草原上的大英雄!】

      那木汗笑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你的二哥哥。】

      他低头只瞧见杜思珩一只手垫在他大手的下面托住,垂着脑袋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神情真挚。

      软嫩的指尖划过粗粝的掌心,在那木汗的心上挠啊挠。

      每当一笔一划落下,那木汗就会默念出那个字。

      【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厉害的英雄。】

      那木汗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紧接着杜思珩又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口说话?】

      那木汗歪着头疑惑地看她:【为什么好奇这个?】

      小时候发烧导致失声,虽然吐字不准确但还算能正常交流。

      只是那木汗嫌弃自己的声音难听,从不主动张口对别人说话,才导致大家都以为他真的和哑巴无异。

      杜思珩握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仰头看向高大的哥哥。

      【我快过生日了,哥哥能不能试着为我开口说说话。】

      少女的纯真与炽热似乎要将他灼伤。

      他不敢回应这份期待。

      以前他也努力过,但想象和实做是两回事。

      那木汗抬起另一只手盖住杜思珩那双灵动的眼睛,在她手里温柔地写下几个字:【好,我试试。】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