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mangosteenly

29、马车

　　也没有把白雪落在皇城。
　　白雪来了左相府大半年，从蜷缩在屋檐下只会咪咪叫的小猫崽，长成如今纪叔抱着都会忍不住掂一掂的大胖猫，平日摊开躺在凌燎曦那株九里香下的石桌上，像块墨色大裘。
　　幼时尚能钻进凌燎曦胸口，如今在坠坏凌燎曦襟口之后只得退而求其次蹲守在凌燎曦肩膀。
　　被来六王府串门的胧月公主戏称墨玉垂珠黑护法。
　　白雪勉强还算顾家，纵然再喜欢六王府，再喜欢出门遛弯，也会在天黑前回左相府来，回到自己那个如今已经显得逼仄的墙角小窝睡觉。雁如于心不忍把围栏加宽，换了个大些的软枕。
　　也在无数个夜晚跳到千阴被上，而后被惊醒的千阴揍完掀下来。
　　跟出门来的白雪也窝在这辆车上，千阴担心它窜出去玩儿，届时跟不上马车——没有给它下车。
　　白雪也意外的懂事，只天黑宿在驿站时方才出去放放风。
　　到了第二日，也不知达成了什么条件，竟屈尊降贵愿意给骑马来马车旁的周洋抱去六王府车上。
　　旁人见了又只道六王府的小猫淘气，喜欢到处跑。
　　个别喜欢猫儿的官员心中还暗暗盼着这只小猫什么时候窜到自己马车上。
　　。
　　坐得累了，千阴便易容成侍卫下车骑马，悠哉游哉。
　　众人为了安全起见走的官道，一路平坦笔直，马车行得不快，路旁树林瓜果清香，也颇为惬意。
　　一路朝前跑，经过六王府的马车，千阴稍缓下来，避免超过队伍太多引起注意。
　　为掩人耳目，几位官员皇子所坐马车都与下人同一形制，行走间五里一换。侍卫着相同服饰，流动巡视。其中也有千国侍卫，千阴的肤色混入其中也并不扎眼。
　　千阴自以为退到了六王府下人的马车旁，不料内里一手撩开了车侧帘子。
　　千阴一凛，下意识退开，又见这手莹白如玉，修长漂亮，忍不住往里望去，便看到了噙着笑的凌燎曦。
　　临窗而望，眼若点漆，温恭而雅，天人之姿…颠倒众生。
　　“小师父。”
　　自从那天之后，凌燎曦像打开了什么机关，没事便唤小师父。
　　“嗷？”一颗黑滚滚的猫脑袋也探了出来。
　　……
　　“我还是想知道……”千阴又啃了颗梅子，停顿了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把步离带出来的？”
　　这小侍卫还是被邀进了六殿下的马车，反正无人分辨是何人马车，旁的侍卫见了也只当千国侍卫轮岗歇息。
　　凌燎曦看着面前陌生而平平无奇的男人脸庞，也只是眨了眨眼，好在那双眼睛还是熟悉地泛着蓝。
　　“去年生辰时，除了寻常生辰礼，父皇还许诺我一个愿望，不论大小，可以满足我的一个请求。”凌燎曦神秘一笑，“千秋节前找父皇兑现了。”
　　“居然是这样的生辰礼，那岂不是什么逾矩的愿望都能提？”千阴把手伸向另一个果盘。
　　“自然不能。”凌燎曦把果盘具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道，“只是父皇将这个许诺的限度，交给我了罢。”
　　若是轻易把握不好这个限度，这个许诺，怕是永远也不会兑现。
　　“好狡猾。”是认可，也是考验。
　　玥爵皇狡猾，凌燎曦何尝不狡猾。
　　凌燎曦知道玥爵皇狡猾，玥爵皇又何尝不知道凌燎曦狡猾。
　　这许诺一说，若是给了二皇子，怕是会将凌宇桓一派勾出一些耐人深思的意味。而凌燎曦不同，凌燎曦不会。凌燎曦甚至不会让皇后知晓这个许诺。
　　凌燎曦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道，“陪胧月皇姐进围场过把瘾罢了，并不是什么讨要围场里一头特殊的狼交还千国。”
　　以贪玩之名用掉了这个烫手山芋，把选择权交还玥爵皇，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地把矛头从自己身上移开。
　　却不为人知地收拢了千族人心。
　　千阴想了想，又开口道，“千岐大人很欣赏你。”
　　凌燎曦垂下眼帘，只轻描淡写道，“只求不要开罪了千国。步离被别人偷来玥爵定是别有居心，只是隐而不发。”
　　“那时外人太多了我没有说，你应该也发现了吧……你还没有猎到什么，你的马尾巴却有鸡血味。”
　　凌燎曦只道：“一匹甩下主人发了狂的马，自然早已被处死。”
　　被白雪压得腿酸，千阴换了个姿势，长腿朝外抻直，手支到桌上，还捻着梅子。
　　凌燎曦扫过，无奈笑笑。
　　千阴与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玥爵女子不同，长腿修长有力，潜藏不小爆发力。裹在侍卫的裤装里，长靴紧束，更显干练。
　　凌燎曦府上有平日训练用的木人，曾亲眼见过千阴一招剪刀腿把头旋了下来，落地时碎得面目全非。
　　“一声不吭的。查了左相和澹台家么。”千□□，“查过我么？”
　　凌燎曦没有说话，默认了。
　　“查到什么了？”
　　“北境边界千玥混血，父母失足身亡，前去遥城投靠左相，被接到玥爵皇城。”凌燎曦歪了歪脑袋，“左相只道恩人之女，恩人？什么恩人？”
　　千阴抿唇，“想必你也知道当年的北境暴动征兵之事……父亲救了左相一命。
　　“那时自然还没有我，只是听父亲说过，少时在北境救过一个濒死的少年兵，那少年立誓想要随父亲习武，可是他比父亲还大了几岁，习武为时已晚。
　　“父亲虽然年纪小，但是告诉保家卫国不仅只有习武一道。”
　　说到这里千阴似乎又想起什么，抿出一丝笑意，“更何况，父亲根本不会武术。”
　　凌燎曦道：“令尊是个善良的人。”
　　“是呀，谁往战后的战场上跑还捡人回来呀。”说到父亲，千阴眼中总带着笑意，“后来父亲供左相上了在遥城的澹台学堂，左相也没有辜负父亲。”
　　“澹台学堂？”凌燎曦是知道澹台学堂的，澹台家在各地开设学堂，甚至聘请举人教书，在澹台学堂读书，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澹台学堂门类比皇城的青木学堂要多得多，意在为澹台家教养各擅胜场的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