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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2、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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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视野最好的酒楼上,往日都是座无虚席,今日却只招待一桌客人。
城中灯火万家,老百姓的欢声笑语荡漾在空气里,烟花在天边绽出最绚烂的姿态,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
萧珏望着这一幕,恍惚想起很多年前乌栖镇上的上元夜,想起某个中秋灯会,虽然没有烟花,但是也像这样热闹。
可是后来,再没有过这样热闹的记忆,似乎他乏善可陈的生活里只剩孤寂和冷清。
“余兄觉得这烟花如何?”坐在对面的谢闲收回视线,烟花暗影落在端正的五官上,明暗交替,衬得这张脸轮廓分明。
萧珏由衷的说:“很热闹。今日是什么日子?”
谢闲说:“今日是我邀请余兄赏景的日子。”
萧珏不明所以。
谢闲看着他说:“你若是喜欢,明晚我让人再放。”
萧珏疑惑:“为何?”
谢闲说:“这几日我见余兄似乎有心事,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去处,便自作主张安排了今晚的夜景。这烟花是城中特制,每到新旧交替时都会放,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我想着,你见了定也会欢喜几分。”
萧珏说:“既然是新旧交替时才会放,没必要为我破例。”
谢闲微笑,诚恳的说:“只要你喜欢,这算不得什么。”
萧珏看看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谢闲错开视线望向远处。
看完烟花,萧珏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有些时候,不去回忆过去,勉强还能忍受当下。可一旦回望,望见从前诸多唾手可及的东西,向前便如同一种凌迟。
旁边跑出来一个举着泥塑的小男孩,原本兴高采烈,脚下一绊,便摔在地上,哇的一声哭起来。
泥塑正好掉在萧珏脚边,泥塑被摔断了右臂,孤零零的倒扣在地上。
萧珏俯身捡起来,盯着泥人半天没动。小男孩被赶来的大人抱起,哭着要将泥塑要回去,萧珏置之不理。谢闲立马掏了锭银子将它买了下来。
谢闲道:“我知道城中有人擅长这门手艺,能把它修补的跟之前一模一样,不如我把他……”
“谢城主……”
萧珏抬头,看到重曜和萧莲舟迎面走来。
“萧公子。”
前两日谢闲才见过萧莲舟和单云阁两人,他有心招揽,因此态度颇为礼贤下士。
萧珏捏着泥人,看着重曜和萧莲舟。重曜注意到他手中的泥塑,不动声色错开视线。
谢闲问:“单公子今日没与你一道?”
“他有点事。”
“不知道那日的提议,单公子考虑的如何?”
萧莲舟滴水不漏:“单兄十分感谢城主赏识,只是知遇之恩难报,他恐有负城主厚爱。”
谢闲也很坦荡:“哪里?单公子愿意留下,我谢闲敞开大门欢迎。他若有别的考量,谢某也绝不会勉强。”
“城主的意思,萧某一定转达。”
留意到萧珏近乎呆滞的眼神,谢闲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对面的重曜。原本他对萧莲舟身边这个略显清癯的男人并不好奇,但直觉让他忍不住探究:“这位是?”
萧莲舟简单回答道:“这是我一位朋友,姓余。”
“余?”谢闲朝萧珏看了一眼,“萧公子的朋友,想必身手一定也很不凡。”
萧莲舟默认,只道:“谢城主,今日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两人走后,谢闲问道:“你们认识?”
萧珏没应。
谢闲提议道:“时辰还早,不如我们在城中逛逛?我知道有几个……”
萧珏一语不发,却转身跟了上去。
重曜随萧莲舟进了城中一家歌舞坊,领路的伙计见两人容貌气质均不俗,十分有眼力见的将他们引到位置极佳的坐席上。
大堂中间的舞台上有舞姬正伴随靡靡之音起舞,柔软的腰肢在暧昧的灯光下格外夺魄销魂。
两人坐下,萧莲舟入乡随俗,要了酒菜。上菜的间隙,他拿出一件法宝暗中探查之后,说道:“奇怪,之前我明明探查到此处有魔气异动,尽管微弱,但能肯定就在这里。怎么今日却没了踪迹?”
重曜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宝物,的确是追踪魔物的法器,但品级太低,灵敏度不高。不过他自身法力不够,想来也无法催动更高级别的宝物。
重曜说:“这也正常。说不定它去了别处。”
萧莲舟点头认可:“的确。看来是我来晚了。”
重曜伸手给自己斟茶,同时放出神识,将整座歌舞坊每一个角落都探查了一遍,茶水斟好,他放下茶壶,已锁定魔气潜藏的位置。
不过,这缕魔气的确很是微弱,但却不是无意中泄了踪迹,道更像是十分虚弱的状态。
伙计送上几样小菜和一壶酒,一名舞姬随之带着一阵脂粉香气过来替他二人斟酒。
萧莲舟神态自如,重曜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多年前的局促。萧莲舟面带歉意,拿起面前的酒杯:“抱歉,劳烦余公子白走一趟,我……”
“萧公子,余公子,想不到在这里又遇见你们……”
一声干咳后,萧珏和谢闲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萧莲舟尽管意外,但还是从容放下酒杯,邀谢闲入座。
谢闲也没客气,同萧珏坐下后,微笑道:“没打扰两位吧?”
萧莲舟说:“哪里?”
萧珏坐在重曜对面,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神色。
刚聊了几句,伙计就过来给谢闲送上坊里姑娘们的名牌,这是楼里营生的手段,除了惯常的表演吸引客人之外,客人们还可以自由选择观赏姑娘们的才艺,只不过得另外付钱。所以这是专门为那些阔绰的大爷们准备的小节目。
萧莲舟和重曜都没动,谢闲看了看今晚挂牌的姑娘,说道:“此处歌舞堪称一绝,琴乐也属实不错……”
萧莲舟道:“我等初来乍到,谢城主做主便是。”
谢闲并未立下决断,转而问萧珏:“余兄,你觉得呢?”
“我不懂歌舞,也不通琴乐,不如问问我对面这位余公子的意见。”
重曜说:“谢城主定吧。”
萧珏说:“余公子与人今夜到此难道不是为了赏舞听曲?”
萧莲舟朝他二人看了一眼。
谢闲示意伙计将刻着名字的玉牌递过去:“到此不过是图个开心罢了,余公子不必客气,请选吧。”
重曜不想在此事上纠缠,也没细看,随手拿了一只玉牌。
萧珏盯了一眼,默默捏紧拳头。
伙计接过,客气的说:“公子,请随我上楼。”
重曜抬头。
伙计解释说:“轻羽姑娘会在楼上为公子一人而舞。”
重曜:“……”
萧珏:“……”
谢闲笑道:“余公子眼光真好,轻羽可是坊中舞技最好的舞娘,当年一支月影舞不知俘获了多少男儿的心。”
重曜看了萧珏一眼,托词推拒道:“诸位既然都在,我怎好独自上去?”
谢闲说:“不要紧,既然是此处的规矩,余公子且去便是。”
“谢城主,”萧莲舟出言帮他解围:“余公子的意思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道不如另选一位舞者,既不辜负谢城主一番美意,也能与两位把酒言欢。”
有人解围,重曜自然顺势默认。
见状,萧珏眼底的怒火蹭蹭直冒,不降反升,连谢闲都感觉到他周身气场不太对,但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显然又不是针对他对面那人。
几秒之后,萧珏像泄气般突然问道:“今晚还放烟花吗?”
谢闲反应过来,连忙道:“我马上安排。”
萧珏起身离开。谢闲同跟前的仆从交代了几句,亦起身告辞。
两人走后,萧莲舟瞅着重曜的神情:“余公子,既然此处并无魔气踪迹,不如我们也走吧。”
重曜看了他一眼:“你先走。”
萧莲舟留下付账的银钱,起身离去。
重曜坐在灯火阑珊间,周围人来人往,舞姬在舞池中央翩翩而舞,靡靡之音落在耳里,竟备感凄凉。
他反复揉捏指间的茶杯,直到窗外烟火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