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日记》绿蚁烹新酒

2、第 2 章

　　化工院跟实训室中间种了一排郁郁葱葱的木兰，谭欣趴在桌子上，手上攥着手机，透过树影看化工院楼那些来来回回的剪影，思绪却像云飘得很远。残败的木兰花扑簌簌地落下，关于霍川、关于暗恋的点点滴滴都苏醒过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倘若有一天真的成为大艺术家，有人来制作传记，会在脚本书写阶段就全部删掉的鸡零狗碎。但是谭欣在回忆这些微不足道的琐碎时，却忍不住漏出笑意。雨停了，太阳迫不及待地撕开厚重的云层，从远方吹来的风，湿漉漉地，摇曳着木兰的树梢，沙沙作响。
　　“阿秋！”事实证明心再暖也熨不干湿衣裳，风吹落花很美，风吹湿衣很凉。谭欣琢磨现在回去换衣服估计也得感冒，还不如下去晒晒太阳，策划一场邂逅。他去厕所理了理头发，涂上了防晒霜，又仔细端详了自己的形象，就背着书包溜溜达达地下楼去了。
　　霍川交完材料出院门的时候，看到谭欣坐在木兰树下的椅子上画画，垂着头，脖子弯成一片好看的弧度，树影在他头上平铺了浓绿的荫，衬得整个人都白的透明。霍川静静看了一会，直到一阵风吹过，谭欣打了个寒噤，他才走过去，说：“好巧。”
　　谭欣带着疑惑抬头，看清来人后，毫不吝啬地露出了酒窝：“好巧。”
　　霍川感觉谭欣的眼睛是被天染成了蓝色，这样自下而上地看人带着不设防的天真。
　　“你准备回去了吗？”
　　“嗯，你呢？”霍川回过神，顺手把谭欣的书包扶正。
　　“走了，感觉有点冷了。”谭欣把纸夹进文件夹里，霍川顺手帮他扶住书包，方便把文件夹塞进去。
　　谭欣道了声谢，正准备背上书包的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赶紧用手捂住下半张脸，背过身去，闷着声音说：“有纸吗？”
　　霍川掏出纸巾递给他，看到谭欣的半个脖子连着耳朵都刷的一下变红了，比天边晚霞都来的灿烂，觉得十分神奇，让人很想摸一摸。
　　谭欣拧了拧鼻涕，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是鼻炎患者在受凉时，鼻涕就像是梅天的雨水绵延不绝，谭欣每次擦完准备回头的时候，都会有新的鼻水争先恐后地流出来，一呼吸就会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他在内心叹了口气，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破罐子破摔地擤起了鼻涕。
　　不过还好，霍川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谭欣赶紧解决战斗。等他丢完纸，霍川的电话也打完了。
　　“淋了雨又吹风是很容易感冒，你家里有药吗？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
　　谭欣把摇摇头，转过身，低着头拿起书包，怏怏地说：“不用了，我家有药的。”
　　霍川觉得谭欣真的很可爱，虽然低着头，但是能看得到整个脸跟耳朵一样都红红的，像一块剔透的粉玉，他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件运动外套递给谭欣：“我早上穿过，可能有点汗味，你不嫌弃的话，先穿一会？”
　　霍川话音还没落，谭欣就伸手接走了外套，罩在了身上。在霍川打开书包的时候，他就在幻想是不是有外套，没想到幸福来的那么突然，导致手快过脑，也不敢客气，怕霍川把客气当真从而错过了这样一次亲密接触的良机。
　　外套没有汗味，倒是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是橘子香。回家就把洗衣粉、沐浴露换成橘子的，谭欣想。不知道是外套真的有挡风功能，还是因为穿着喜欢的人的外套心火燃烧，谭欣感觉自己身上从内而外暖洋洋的、充满力量，甚至可以熬夜再画三张平面图。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某些时候唯心主义也是可以信一信的。
　　两个人一起走路，在没有雨声的情况下，不说话总是会带来较为尴尬的沉默，谭欣想，要不要问问他去院楼干嘛了，不过这样会不会太没有边界感；或者问他为什么不住宿舍住小区，但感觉也有点侵犯隐私。预设了很多话题，又被自己全部否定，感觉心里有无数的话往外涌，反而让心嘈杂无比，只会扑通扑通的傻跳。在他绞尽脑汁想话题的时候，霍川先开口了。
　　“你今天在画什么？方便说一说吗？”
　　“画我那个椅子对面开的小花。”谭欣掏出手机，把照片翻给霍川看，“这个花是从椅子旁边的水泥地长出来的，紫色的花配上珠灰色的地，就很漂亮。”
　　霍川侧过身子，靠近看手机，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苦涩清冽夹着雨水的湿漉漉，像打湿的青草。
　　“是蛮漂亮的。”霍川笑着打趣到；“你们艺术家真厉害，我天天从院楼走都没注意到那里还有一朵花。”
　　“你们也很厉害啊，我上次看你们课本，密密麻麻的公式，阿法贝塔的，一分钟都看不下去，你们还能从里面找规律、做小机器人。”
　　“哈哈哈，你看了我们院那个机器人大赛啊，当时我们导师进行了八字评价——性能不错，外观奇丑。”
　　“不会啊，我看了那个机器人，就是身体比例有点不协调，其他都蛮好看的，稍微装饰一下就很厉害了。”谭欣坚决不允许有人看低霍川的作品，义正言辞地替小机器人做辩护，顺便给这个机器人爸爸提供了一套整容方案。霍川低头，恰好与谭欣四目相接，看到谭欣的眼睛里飞舞着各种奇思妙想，闪闪发光。
　　“下次还有类似的比赛，我就去院里薅一笔经费，到时候能请你来帮我这个审美缺乏的工科生做一下机器人整容吗？”
　　“当然可以。”不给钱也可以，一万个可以。
　　从院楼走到小区一共是1.2公里，两个腿长步大的男生就算走得再慢，15分钟也就到了。
　　“我住6栋，你呢？”
　　霍川指了指右手边的建筑，“4栋，到了。”
　　“那衣服，我给你洗了，等干了带去学校给你？”
　　“没事，我回头丢洗衣机就行。”
　　谭欣恋恋不舍地将外套脱下来还给霍川，笑着冲霍川挥手告别，霍川接过外套：“快回家洗个热水澡，别真感冒了。”
　　“嗯嗯，拜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