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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即相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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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春,天气还不见暖,反倒是回城内的路上,淅淅沥沥下了场雨。车轮碾过石板路,缓缓行着,留下浅浅的印记。
林思昼生怕卫乐倾又着凉,将狐皮氅又往她胸前拢紧了些。她试探地开口问道:“你可想好如何问他了?” 卫乐倾低头转着手腕上的镯子,“不知…,若是见到他,我也不知自己会说些什么…”
林思昼闻言叹息,随后又愤言道:“你若有顾虑,我替你先将他约出来!”
卫乐倾轻轻摇头,复又坚定道:“过几日宫中春日宴,我亲自寻他。”
春日宴当日。
卫乐倾今日着一席桃红罗袖流云襦裙,换了一件银白绸缎丝氅,面若桃花,娇俏可爱。
行至宫门,卫乐倾缓缓下车,走入宫门,朝百花园走去。
行至折柳亭旁,忽问一女子的惊声尖叫,嘴中高喊着“救命”。卫乐倾连忙走去探看。只见一玄色袄袍的男子正欲对一宫婢模样的少女行不轨之事,可身旁婢子侍从却无一人愿上前相助。卫乐倾急唤身后卫府侍从拉开此男子,扶起地上衣衫不整的宫婢,将她掩至身后。随即厉声道:“何人胆敢在此放肆!”这男子一看便不是大楚人,倒像是邻国平齐人。那男子被忽地拉开,正欲发作,抬头却见一娇俏美人,怒气冲冲地模样竟也甚是可爱,眼中直放光,顿觉刚才那婢女索然无味,转而直勾勾地盯着卫乐倾看。“小美人,告诉哥哥,你姓甚名谁?”男子眼中的贪念愈发显眼,卫乐倾心中发颤,不由得后退一步,压下颤抖说道:“我是何人与你无关,这是大楚宫中,还望遵循礼制,休要胡来!”男子扬袖,不屑一笑,“有趣,既与我无关,你又凭何管我?不过…你倒是颇有几分姿色,不如…”
“英王殿下!宫宴就快开始了,何不快些进去喝杯热酒?”男子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高呼声打断,卫乐倾连忙后退数步远离他,回头望见元翊珩正快步向这里走来,瞬间安心许多。
“原来是太子殿下,失敬。”那男子不耐烦却地理了理衣襟,后又漫不经心地朝元翊珩拱了拱手。
元翊珩径直走向卫乐倾,广袖一揽将她护在身后,卫乐倾仍心有余悸,不安地望向他的背影。
“走罢,英王殿下!”元翊珩面庞看似温和,实则眼神里满是警告意味,这男子甩了甩衣袖,只当没看见,自顾自朝前走去了。元翊珩这才回头对卫乐倾关切道:“阿倾,你可还好?”卫乐倾摇头:“无事,多亏你,我们走罢。”
二人一路无话。
走进百花园中,卫乐倾一眼便看见了贺明景在席间独酌,不由得脚下一顿,瑶见连忙上前扶住她。贺明景似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不过抬头一眼,便又自顾自低头饮酒了。
她心底一痛,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半分,只默默随元翊珩入座,而贺明景正好坐在她的对面。
不多时,皇后便宣布宴会启,数名身姿婀娜的舞女纷纷上场,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春日里风光正盛。
卫乐倾没心思赏舞听曲,只低头转着镯子。
一舞毕,使女禀奏皇帝,平齐国英王殿下代国君向大楚献歌姬十名、白脂玉一箱、金镶青玉案桌五张、墨玉灰毫二十支及黄金四箱。
皇帝大喜:“好,好啊!此次浊邑叛乱,多亏平齐出兵协助我大楚,方能保全山谷要塞之地,平齐实乃大义啊!赏!有赏!”
英王起身,向陛下躬身道:“楚皇言重了,我平齐素来与各国结好,只是…若要论赏,不若本王厚着脸皮像陛下讨一个赏赐罢?”
皇帝仍是笑呵呵的:“英王说便是,朕定能满足!”
英王笑道:“陛下可知,秦晋之好?本王无甚爱好,平日也只爱做些附庸风雅的无聊事,赏赐嘛,求陛下赐本王一女子即可。”
皇帝挑眉:“哦?好说好说,英王是看上了哪位女子?”
英王看向坐在一旁低头的卫乐倾,见她低头不语,似是委屈,心中怜爱更盛,便回道:“太子殿下身旁这位女子甚是娇美,本王一见倾心,还望陛下成全!”
卫乐倾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惧;一旁的元翊珩更是心中恼怒,这英王是什么人?平齐国出了名的烂柳,最喜流连烟花之地,府中舞妓歌姬更是数不胜数,如今竟敢说出此等轻佻之语,他实是气愤。
皇后听罢,眼中也满是惊讶,只得开口道:“这…这是本宫侄女,如今年岁尚小,恐怕…”说完担忧地朝皇帝看去。
“这有何妨,过了及笄之龄便不算小,楚皇陛下连这小小请求也不肯应下?”英王满不在乎地开口,话中还似有威胁之意。
卫乐倾恐慌极了,忙看向贺明景,祈求他能说些什么。她如何能去邻国,又如何能跟着这纨绔浪荡子?
可贺明景只在听到英王话语时,举起酒杯的手微微顿了顿,面上情绪却丝毫未变化,继续喝着酒,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眼看过卫乐倾。
卫乐倾鼻尖一酸,倏地红了眼眶。眼看着贺明景无动于衷,她觉得她的心已经快要碎了,不论她爱慕他的意,就论自小一同长大的情他也不该置之不理的,他们之间何至于沦落到话都不能说一句的地步了?她真的想不明白…
英王似是有些不耐烦:“一个女子而已,有何好纠结的?楚皇陛下何至于如此小气?”
皇帝正准备开口打圆场,却见堂下元翊珩忽的立起身来,面色不善,眼神却坚定地朝英王拱手道:“恐怕不能遂了殿下的愿了,阿倾,已与孤定亲了。”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太子何时定的亲?怎么一点消息全无?卫乐倾亦是一惊,红着眼眶看向元翊珩,她没想到阿珩会这样说。
贺明景闻言挑眉,抬眼看着他,这确是出乎他的意料…
皇后听言不免叹息,倾儿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她如何舍得倾儿嫁与此等人,为保全倾儿,只得开口道:“不错,倾儿与太子青梅竹马,本宫与陛下早已属意她为太子妃人选,英王殿下…不若换一个赏?”
皇帝看了看皇后的神色,打着哈哈道:“不错不错,这…倾儿已是不妥,英王殿下或有看上别的女子?朕亦可做主。”
英王看向元翊珩面露挑衅,戏谑道:“既只是定亲,又何妨?不还没成为你的女人么?”此话简直欺人太甚,堂下都隐有不忿之情。元翊珩亦是步步紧逼,不留余地:“后日便是大婚之时,若殿下愿意参加婚宴,孤深感荣幸,定当,好、生、招、待。”后面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决不允许,他的阿倾被出言侮辱,也决不允许她后半生倚靠的是这样的人。
“这…后日便成婚,如何来得及?”礼部尚书闻言挠了挠头;“后日也太仓促了…”“怎的如此突然?”“还看不出来么?咱们太子殿下肯定是早已属意卫姑娘了…”众人皆窃窃私语。
英王忽又挥袖,满不在意道:“罢了,你们楚人甚是无趣,既太子相邀,那本王赏脸来就是,不过今日,本王先行一步,告辞。”说罢就转身走出了百花园,只留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苦笑。
陛下长舒一口气,笑道:“好好好,也算好事一桩,吾儿亲事歪打正着给定了,那便即刻去准备罢。” 卫乐倾贵为皇后族女,身份家世自是能配上当朝太子的,素日又与人为善,扶助弱小,京中已有良名,大臣们自是乐哉。皇后微笑补充道:“也好,时间虽紧,礼数却不可缺,定要好好办!”众人听罢,恭贺了一番,又继续饮酒畅聊。
元翊珩谢过皇帝皇后后,便拂袖坐下,抬眼望向对坐的贺明景,只见他早已不再看向自己,又自顾自举杯喝酒了。
卫乐倾似还未回过神来,呆呆望向元翊珩。元翊珩叹了口气,苦笑道:“阿倾,这是我能想到,唯一保全你的法子了,你别怪我…”
卫乐倾怔然,轻轻摇了摇头:“我都知晓…”
她自是知晓元翊珩的“无奈”之举,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阿景一点情绪也没有,难道他不曾担忧过她么?难道他对她真就毫无半点情意么?她难过地快要落下泪来,又不愿在众人面前失仪,偷偷起身离去了。元翊珩十分担忧,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