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个愿》肆奏

11、崩溃

　　忐忑的生活又来了。
　　自从老班宣布期中考试的消息，许懿的内心愈发紧张，像一只惊弓之鸟，惴惴不安，惶惶度日。上次考试的余威仍在，这次考试的消息就像个定时炸弹，她揣在怀里唯恐砰的一声连灰都不剩。
　　万一这次考得更差了怎么办？如果直接考到倒数第一怎么办？为什么小考还是考成这样，还是这么多题写不出来，没有思路，怎么办？该怎么办？
　　很多次许懿坐在位置上看着写不出来的习题册，紧紧攥着笔，胸前起起伏伏，压抑得无法呼吸。自习课的教室安静得只能听见书本翻页的声音，时不时有人压着嗓子咳嗽，这种氛围许懿简直想大哭，她头顶发麻，紧紧咬住牙关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在教室丢人。
　　尽管周末的补习让她已经开始进步，但是进步螺旋式上升的曲线让她无法看清自己，只能沉沦悲观之中。

　　她和周围同学的相处已经不像刚开始时的拘谨，讲到好笑的事情开始可以大声肆意的笑，慢热的表皮脱下后，她时不时无意间搞笑的举动常常给周围人带来欢笑。
　　鹅叫一样的笑声让宋一打趣道：“小心着点，等下保安听到了过来捉大鹅。”。
　　有次提着杯子去饮水机打水，面无表情又走路带风的模样直接吓站在一旁打水的徐焱一大跳：“救命，许懿，我要是没戴眼镜真是还要被你吓到，打个水而已，怎么还带着提着一把大刀冲过来的气势，杀鸡焉用牛刀啊妹子。”
　　最近更是凭借两腿逃生的传奇经历奠定了“最强莽夫”的称号。
　　教学楼下常有值班的老师或者学生会同学在打铃后登记迟到的同学，中奖者名字将挂在门口的公布牌上“光荣”一整天，如果遇到周五则可以获得三天的“殊荣”。
　　许懿每天雷打不动要午睡的习惯让下午的擦点常常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于是就有了在学生会成员虎口逃生的传奇经历。

　　“当时进门就看见几个拿着蓝色文件夹的学生在角落围着一个人在登记，我当时愣了一下，大脑飞速做出了我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许懿气喘吁吁地放下书包对京琳说道：“我立马拔腿就跑！真的，我都想象不到我当时跑得多快，疯了一样地跑，这辈子没跑过这么快，学生会的人都呆了，有个男生后来在后面像条疯狗一样追，边追边气急败坏地大喊‘站住！哪个班的！’绝了。”
　　许懿扬起一边的眉毛，眼神带着不屑，嘴角露出邪魅狂狷的蔑视歪嘴笑：“我又不是傻子我告诉他我哪个班，中间我还特意绕了一下，在中间的楼层拐进去在另一侧楼梯才上楼。”
　　京琳沉静的双眼露出欣赏的神色，鼓起掌来：“有勇有谋！有大将之风。”
　　好奇凑过来听墙角的徐焱惊得哈哈大笑直道：“牛逼牛逼。”
　　宋一撑着下巴，歪头听着也忍俊不禁，眼神打量起许懿：“真·喜剧达人·许懿也。”
　　比起沉默而卑微的存在，许懿更喜欢这种欢乐滑稽的人设，这让她感觉在班级里显得不是那么一本正经又可怜的角色。

　　期中考试很快到来。
　　考场是按上次考试的排名安排的，1、2考场明显汇集了各路优秀选手，他们站在顶楼一览众山小，意气奋发。而许懿只能灰溜溜地下楼去到自己的地方，她低着头迅速地下楼，避让着人群，唯恐半路遇上询问的同学，这种感觉让她更加羞愧。

　　考试的两天是毫无悬念的低落，交卷铃声后轰隆隆的大楼预示着上一个阶段的试炼结束。
　　当天晚上，紧锣密鼓的公布答案的环节又开始了。
　　一道道红色的笔画出现在试卷上时，许懿的心越发沉静，无所谓了，就这样吧，看这些杠杠，都是爷的宝贵财富！
　　仔细订正好试卷，许懿被激发的防御机制开始启动，她从头开始重新计算错题。
　　抓耳挠腮而无果，踌躇半天，许懿伸出卷子放到京琳的面前：“琳姐……有空不，教我道题行不？”
　　京琳正埋头整理思路重新解最后一个大题，她手下快速地运算，被打断后抬头拿过卷子，瞥见恰好准备去打水的宋一，强塞过去：“教一下这个题。”
　　宋一本来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下，正准备喝口水清醒清醒，迷茫中接过卷子，顺着所指的方向，脱口而出：“这不是很简单吗？这你都不会？不是吧琳姐。”
　　宋一诧异举目看去是两张僵硬的脸。
　　许懿虔诚地举着笔明显被他的话砸中了，尴尬地张了张嘴，眼神暗了暗：“额……”
　　京琳也呆了，顿住了手中的笔，侧头看了看许懿，缓缓抬起头，飞过一个刀眼，一把扯过卷子，认命似的：“你走吧。来吧许懿。”
　　正巧从别处窜过来的徐焱搂住宋一的肩，雀跃地说道：“老宋？今晚上号？考完了放松一下！兄弟们都齐了，就差你了！要死，考前有天晚上打游戏差点被家里抓包。”两人说笑着离开。
　　京琳拿出另一张草稿纸给许懿讲解：“……就是这样……像这种题其实是有一定规律的，不用死算，一看这个式子就知道大概率就是往这个方向算，我当时就看了一下就觉得很眼熟这种套路……”
　　许懿一边听着一边沉默着叹息：“好的好的，计算过程我拿过去再研究研究。”

　　晚自习一打铃，许懿没有再自习一会，唯恐再多呆这里一秒就会崩溃。
　　和曾经在岔路口分别后，她独自在回去的路上，夜晚的马路除了刚刚放学的高中生，就只剩下路边晚上吃宵夜的大排档支棱起来的小桌子，稀少的车辆，偶尔传来几声喇叭声在这个夜里额外突出。
　　宋一的话让许懿本就像纸糊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是羞愧吗？丢脸却又怪不得别人。徐焱雀跃的语气也在许懿的脑海里盘旋，有人在打着游戏欢呼，有人在谷底里低落。
　　现实的打击将许懿仅剩的自尊心全盘奔溃，或许只是她内心里咬牙并不想承认她和别人客观存在的落差，心里刻意维持却不堪一击的，为他人寻找的解释在那一刻如雪崩一样席卷了她。
　　承认自己的无能是成长的第一步。
　　小区的路灯最近在修整，进入一个路段视线开始漆黑，只有住户隐约的灯光透出来。
　　许懿的眼睛像被黑暗刺激，她感觉有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委屈，难过，过去经历过的所有压在心里的情绪开始汹涌而出，她开始猛地抽泣，眼泪大颗大颗顺着两颊滴落，黑暗壮人胆，终于，许懿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