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娘》元谷沨

12、第 12 章

　　假山后的穿着一身素衣的小丫头，探头探脑观察亭子间的情况，转身匆匆朝着北苑方向奔去。

　　北苑最里边修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佛堂，里面传出木鱼敲打的声响，素衣的小丫头匆匆跑过来，附在佛堂门口站着的湘桂耳边嘀咕道，湘桂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推开佛堂的门进去，走到此时正跪在蒲团上，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敲打木鱼的女子身旁，在其耳边轻声着，“二夫人这会儿已经离开了，看样子老夫人被她气的不轻。”

　　女人停下手中的木鱼，慢慢站起身，这个女人正是林家已故大爷林经义的妻子赵嘉月，今年二十七岁。

　　“真没想到一向温婉示人的弟妹竟有这般励志的一天，不过听着还真是痛快。”湘桂扶着赵嘉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为其到了一杯茶水。

　　“真该有人这般对她，要不然她总是会想一些办法来磋磨我们这些当媳妇的，当年我与大爷成婚不到两年也是没有子嗣，她就想着法往大爷身边塞人，好在大爷立场坚定才没让她得逞。”

　　“奴婢也听过一些当年的事，听说那静妈的女儿静娘就是老夫人给大爷准备的。”

　　“没错。”

　　赵嘉月似乎陷入回忆似的，当年赵嘉月只是林州府，小小府衙之女，身份自然配不上太子太傅之子，可世间姻缘就是这样，林老太爷带着长子回乡祭祖，恰巧就让她与林经义认识了，更巧的事自家祖父年幼时便与林老太爷相识，一顿饭的功夫就拍板了俩人的婚事，当时林母得知气的不轻，她心仪秦府御史家的姑娘，最后偏偏娶了她。

　　“要不是大爷发了脾气说这辈子除了我谁也不要，那静娘就是大爷的贵妾了。”

　　“奴婢听说她爱而不得伤心之余出家了。”听到这赵嘉月不得不笑出声。

　　“你跟我时间短，所以并不知道，她喜欢大爷不假，可出家却不是自愿的，当年大爷离世，老夫人便对我不好，不想让我继承大爷的一切，害怕我带着大爷的东西改嫁，想让我净身离开，你知道我没有子嗣在这府中生存是很难立足的，然后那静娘背地里使坏出主意陷害我不洁，玉娘真的是个好人，那时她也是刚入门不久，因为出身的关系，老夫人更不待见她，也受老夫人针对，在我遇难的时候玉娘不怕受连累去找了二爷回来救了我，二爷一怒把静娘扔去了尼姑庵直接让她出家，并警告她若是擅自出来就弄死静妈，这件事才算消停。”

　　湘桂一脸吃惊，“老夫人怎么可以这么狠，若是害你不洁那不等于毁了整个林府的名声吗。”

　　赵嘉月唇角勾了勾，“是啊，可是她就这么做了，哪怕到现在她似乎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

　　“大夫人，奴婢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大爷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你为何不在寻一户人家，为什么非要在这小小佛堂蹉跎一生。”

　　“你不懂，人一旦遇见一个对你百般好，万般爱处处心仪的人，他若是不在了，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入不了你的眼了。”

　　“夫人，夫人，出事了。”

　　刚刚离开的小丫头，再次折回身来。

　　湘桂轻喝道，“怎么回事，佛堂之处岂容你大呼小叫的。”

　　“湘桂姑娘，前面出事了，大姑娘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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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心怡扶着谭氏坐到亭子里，“老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周心怡安抚这谭氏，谭氏到底是被沈玉娘气的不清，自打人走后那嘴里就没闲着骂脏话。

　　“娘，娘你在哪？”林书兰醒来发现沈玉娘不在，拼命哭喊寻找，出了门瞧见谭氏坐在凉亭中，小跑着上前询问。

　　“祖母，我娘呢。”谭氏被沈玉娘气的半死，眼下看见谁都心烦，更别提在听见沈玉娘的名字。

　　随手推了一下，“你娘走了，以后在我面前少提你娘。”

　　“我娘怎么走了呢，她刚刚还说要陪着我呢，是不是你又骂她了。”谭氏平日里总是骂沈玉娘，觉得她是祸害，久而久之林书兰就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

　　“祖母为什么老是骂她，我娘又没做错什么。”林书兰抓着谭氏的袖子不停摇晃，谭氏被气的心烦意乱，随手一甩，“一边去，没工夫陪你瞎胡闹。”林书兰脚下一滑，一时没站稳直接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周心怡见状本能的伸手去拉，“小心。”小孩子袖腕子处的衣服本就轻薄，轻而易举的被拉扯开，林书兰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跌倒了过去。

　　周心怡大喊不要，话音未落林书兰已经滚落到台阶下，头重重的磕在石头路两边的阶梯上，林书兰大叫一声后便没了声息。

　　谭氏满面惊慌，下人蜂拥而上。

　　下人上前扶起林书兰，试探了一下孩子的鼻息，“老夫人，大姑娘她……没气了。”

　　“胡说什么，大姑娘贪玩摔倒了，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看护的，还不快点叫郎中过来瞧瞧。”静妈低吼道。

　　谭氏这才回神，“对，快叫郎中过来瞧瞧。”

　　郎中来了，也是没能挽救林书兰年幼的生命，谭氏如同雷击一般瘫坐在地。

　　她只是无心的挥了一下手，怎么就将孩子甩了出去，还夺走了她的命。

　　“不……。”谭氏突然发出惨烈的哭声。

　　“怎么办？二子不会原谅我的，他有多看重这个孩子你知道吗，还有那沈玉娘，我虽讨厌她可却没想杀了她的孩子。”谭氏附在静妈怀里，一声声诉说自己的想法。

　　静妈双唇抿起，双眼看向林书兰躺着的床铺若有所思。

　　“二子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要怎么跟他交代啊。”谭氏哭的撕心裂肺，一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孙女，二是惧怕看见林修齐，她已经失去了长子林经义，实在承受不住在失去二子林修齐。

　　“老夫人，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二爷知道，你知道二爷的脾气，平日里他就格外喜欢沈氏，更何况是俩人的孩子，若是让二爷知道是你亲手害死大姑娘的，我想他这辈子都不会认你这个当娘的了。”

　　谭氏惊讶的看着静妈。

　　“我亲手杀死大姑娘？不，我没有亲手杀她，那是意外，我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她没有站稳所以就……。”

　　“老夫人，您确实不是故意的，可孩子终究是你推了她，她才掉下去。”此时静妈的声音如同魔咒似的直击谭氏内心。

　　静妈一遍遍重复道，“孩子虽然不是你故意杀死的，可到底是因你而死，平日里你就讨厌沈氏，沈氏今天出现又把你气的不轻，在这个时候还是摔下了楼，还是你挥手导致的，这要是传出去换做谁不会想你是不是存了其他心思。”

　　“老夫人大爷已经离世了，府中只剩下二爷，自打沈氏进门后二爷与你亲近过吗，现在你亲手杀了二爷唯一的子嗣，若是二爷埋怨你，也离开你，这府中上下你还能指望谁，更何况今天在场还有那么多人看见，万一哪个人嘴巴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添油加醋说些有的没的。”

　　谭氏双眸放大，面露惊恐，静妈瞧见嘴角勾了勾。

　　“老夫人你放心，奴婢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这件事就是大姑娘贪玩导致的，一会儿老奴就把伺候大姑娘身边的人打发走，还有那位周姑娘，老奴都会处理的。”

　　此时周心怡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之前还与她一起玩耍的孩子，一瞬间的功夫便阴阳两隔了，小小的身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使她跟随父亲在战场上见惯了杀戮，可跟眼前一个年幼的生命比对她的冲击更甚。

　　周心怡慢慢的向后退，她想离开这里，突然后背被推了下。

　　“周姑娘，你打算去哪？”静妈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周心怡一跳。

　　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静妈妈，贵府出了这样的事一定很难过，我一个外人不好多待，索性先回去，待姑娘吊唁的时候在过来。”

　　“且慢，周姑娘，我家老夫人有话同你讲。”周心怡一脸疑惑。

　　在所有人被屏退后，屋内只剩下谭氏周心怡还有静妈三人，谭氏因哭的太伤心躺在床上，而静妈慢慢走到周心怡跟前。

　　“周姑娘，之前老夫人就中意你，觉得你比沈氏更加配我家二爷，便想着让孙姑娘与您多亲近亲近，日后上贵府求亲后可以直接适应这林府主母身份，哪里想到今日会出现这样一幕令人痛心的事。”静妈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周心怡听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今天你也瞧见了，沈氏来这有咄咄逼人，老夫人被她气的差点晕过去，没想到就那么随手一抬反倒挡了姑娘一下，今日令我们感动的事，周姑娘竟然反应迅速毫无保留的去救我家姑娘，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老奴仍然感觉周姑娘的出手相救，在这里请受老奴一拜。”

　　静妈当即跪倒在地，周心怡一时反应不及，“静妈妈你别这样，我出手完全是本能罢了。”

　　“不，周姑娘的大恩大德日后老奴定当犬马相报，只是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周心怡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感激过，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让静妈妈赶紧站起来。

　　“老夫人素来与沈氏不和，今日之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来，若是旁人问起，望周姑娘直言一句，大姑娘今日就是她贪玩导致的，这样可以省了一切麻烦。”

　　“我知道了，我会照说的。”

　　床上谭氏听见周心怡给了句肯定的话，悬着的心跟着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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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苑，“怎么会，那孩子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是老夫人……。”小丫头把事情原委一一讲述一番。

　　赵嘉月心凉一般跌坐在椅子上，眼泪瞬间流落下来，她一直无子，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有自己的子嗣了，书兰那丫头打出生起她就常常抱着，每次见她都甜甜的叫她大伯娘，就在她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那孩子也是唯一记得她的人。

　　“还有，奴婢听见老夫人说，孙姑娘是自己贪玩摔倒的。”

　　赵嘉月一听，手紧紧握住椅子两端的扶手，“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去污蔑一个孩子。”

　　“想必老夫人是惧怕二爷，又或者她想借此事刁难二夫人。”诬陷这种事在高墙深院中屡见不鲜，更何况老夫人一向讨厌二夫人，往日她想做什么也得顾忌二爷。

　　“这件事决不能趁了她的心意，得想法告诉二爷才行。”

　　“夫人，二爷没在府上，那天夜里奴婢无意间撞到小胡子和二爷悄悄离开，到现在怕是府中都无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