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林子安

1、第 1 章

　　阳光正好

　　遇见那个人的那天，阳光正好，空气清新。风中隐约，有桂花的香气。学校正门口，摆放着各色菊花盆栽，开得也正是好的时候。
　　那个人，正从正门对着的一条大道上，悠闲地走来。步姿懒散，却闲适得当。脸上的笑容，也许是因为秋风的关系，居然让她觉得很温柔。额前一小缕稍微长点的发，摇摇晃晃，飘飘荡荡。
　　偏偏美少年。她在心里想。好像对于一个美好的男子，她所有的想象，就只有这么几个字概括。铺展开来，就是有瘦长的身体，姣好的五官，温柔的笑容，从容优雅的步伐。
　　男孩从正门的出口离去。她由入口进去，一步步，背道而行，越来越远。
　　再次见到男孩，是在班级的门口。远远看着站在门口没有进门的一个背影，她居然立即想起是那天碰到的那个人。这才醒悟，原以为再难相见的人，居然是同班同学。等她也走到门口，才发现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训导着什么，看到她过来，只瞟了一眼，继续训导。她这才明白，男孩是迟到了，被罚站。她当然也被罚站了。
　　她胆战心惊地和男孩站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看着班里人的面孔。如果不是报名后，她因事回乡下，也不会这么晚才赶到市里的学校，上第一天的课。她其实很早就起来了，吃了早饭，骑了两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才赶过来。被这样孤立在一旁，如此的引人注目，她很惶恐。而男孩站在门口，姿态闲适。似乎不是罚站，而只是课下自由活动。
　　班主任训导了二十分钟，似乎终于想起了有两个迟到的学生，在门口罚站。她冷眼看着两个学生。女孩似乎忐忑不安，男孩却像站在自己家里。“为什么会迟到？”她开口问。
　　“睡过头了！”男孩不在意地说。而且在女孩听了抬头看她时，调皮地地她笑了笑。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呢？”班主任没有听见另外一个人的回答，只好忍着气再问一句。
　　“我也睡晚了。”她小声地回答。如果她五点起床的话，本来是可以提前到达的。但她五点半起床，所以才迟到了。
　　“才开学就学会迟到，真是厉害啊！”班主任没有感情地说了这句，之后才又说：“进来吧！后面还有两个座位，你们过去坐吧！”
　　男孩似乎认识不少班上的人，一路笑嘻嘻地打着招呼进去。她什么人都不认识，低着头，走到最后，坐在了男孩旁边。
　　“石头？怎么这么晚才来？”男孩旁边的男孩似乎认识他，压低声音问。
　　“不是说了吗？起晚了！”被叫成石头的男孩，也低声回道。
　　“昨天晚上做什么了？”喊男孩石头的男孩，贼贼地笑着问。
　　“我妈昨天晚上发烧，我送她去打针，快两点才回家。等醒过来，都快八点了。”石头打了个哈，回答者。
　　“哦，阿姨没事吧？”旁边的男孩收起笑，赶紧问道。
　　“没事。打完针就退烧了。今天都好得差不多。我爸真好命，正好出去出差了！”石头趴在了桌上。看起来，打算补眠。
　　女孩坐在她旁边，看着远处讲台上的老师。耳朵里听进去的，却全是旁边两个男孩的聊天。“一个星期后重新排座位。”她只听到老师走前的最后这一句话。一个星期后排座位啊。她愣愣地盯着旁边趴在桌上，甚至占了一点她的桌子的，被叫做石头的男孩的头发。
　　教室了喧哗起来。女孩看着好多同学起身，到处走动，和认识的同学大声聊天。来找石头的人似乎不少，在他们桌前，围成一桌。女孩这时才后知后觉，现在是自由时间。不过，她在这个班没有熟人，所以也没有联络感情的对象。前面坐着的和旁边坐着的，都是男孩，更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聊天。
　　“石头！你厉害啊！第一天就给老师一下马威！”围过来的男孩中，有人高声喊道。
　　石头这时早已没趴桌上了。他站了起来，笑嘻嘻地看着大家拿他打趣。听到这句话，赶紧说：“那当然！换个地方，自然要先立威嘛！”
　　石头的话引来一番哄笑。
　　有人又喊：“你小子有魅力啊！迟到都有美女陪！”这句话自然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坐着的女孩身上。
　　女孩本来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这时却是低了头，不敢看人。整个脸都红了。连耳朵和脖子都红红的。
　　石头看了看旁边的女孩，一拳打在刚刚开口的人胸前，说：“你小子开我玩笑就算了。人家好好一女同学，又没惹你，你惹她做什么？”
　　“嗳哟。在门口一起站了那么一会儿，就站出感情来了？”被打的男孩一点也不在意，继续嘻哈。
　　女孩听了，突然抬头。她的脸还是红色的。刚刚因为害羞，这时却夹杂着一点愤怒。她“啪”地一声站了起来，原本坐着的凳子被动地向后退去。
　　旁边的男孩们似乎被她的举动吓到，都愣住了。再一看，女孩正愤怒地瞪着开玩笑的男孩呢。大大圆圆的眼睛里，一片水光。
　　“对不起，我就是开个玩笑！”开玩笑的男孩有点被这个眼光吓到，生怕女孩下一秒就哭出来，赶紧低头认错。
　　女孩没想到这么快接收了道歉，倒不好怎么发脾气，只好又重新坐下来。
　　旁边围住石头的男孩，不一会就散开，回各自的座位了。
　　“那个。。。”石头开口。
　　女孩抬头盯着他。
　　“大脚就是大嘴巴！没恶意的！”石头忐忑地解释道。女孩的眼睛还是水汪汪的。他想她不会还是想哭吧。
　　“嗯。”女孩小声应了一下。
　　“我叫石时。前面是石头的石，后面是时间的时。名字很怪吧！不过，大家都直接喊我石头。你叫什么名字？”石头怕女孩哭，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
　　“麦田。”女孩还是很小声地回答。
　　“麦田？哪两个字？”石头有点感兴趣。
　　女孩没有回答，在本子上写上名字，移过一点给他看。
　　“好名字！”石头笑着称赞。字也很漂亮。他在心里说。然后又想，嗯，写字的手也很漂亮。突然想到，其实长得也很漂亮。脸型好，五官也精致。只除了个子小些。如果不是迟到，他们根本不可能坐在一起。
　　一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在石时单方面的热情下，他和麦田已经算是熟悉的关系了。
　　“对了。你怎么上学会迟到！你简直就是乖学生的样板！”石时在熟悉后，就提出了这几天来的疑问。
　　“我从乡下赶过来的。”麦田浅浅地笑着回答。
　　“啊？你赶了多久？”
　　“从家里出来，到我们班门口，应该有两个半小时！”
　　“啊？”石时吃惊地张大嘴巴。“那你说你睡晚了？是骗老师的？”
　　“也不是。本来打算五点起来，后来迟了半个小时。吃了早饭，又有点事耽搁了，所以路上就迟了！”
　　“厉害！厉害！”石时佩服地说。麦田在一旁，还是浅浅地笑。
　　“等等，你抬起头来！”石时突然想到什么。
　　麦田抬头看他，眼里都是疑惑。
　　“你。。现在不想哭吧？”石时问。
　　“怎么了？”麦田不解地问。
　　“我是说，你现在不准备哭吧？”石时继续问。
　　“为什么要哭啊！”麦田笑了笑。
　　“那开学那天，大脚开我们俩玩笑时，你有没有打算哭？”石时锲而不舍地问。
　　麦田听到他前面的话时，有点恼怒，听了后面一句，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我干嘛要哭啊？我只是很生气而已！有必要哭么？”
　　“哎呀！那你眼睛就是斗这么水汪汪的了？我一看你就总觉得你要哭了！原来这个是错觉？”石时在旁边恍然大悟的样子。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过了一个星期，班主任才重新排座。麦田坐到了第一桌。石时是倒数第二桌。而且不是同一组。麦田的旁边，坐的是女孩。她终于可以放松些自己了。在一群男孩当中，总是有点提心吊胆的。她并没有太多和男孩相处的经验。
　　石时的周围，有很多昔日的同学。大脚是其中的一个，还有之前坐在他旁边的男孩，仍旧是他的同桌。周围坐着的女孩，也不是麦田那样沉默的性格，一个个阳光外向，常常有大笑声，从他的周围传来。
　　麦田重新沉默起来。安静得让人注意不到，这个班级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而石时却还是如往常般喧闹。各科老师和班主任几次三番警告他要安分些。他也总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的样子。渐渐地，老师们也就不再为他费心思，只是尽力对他在下面的各种动作假装看不见而已。
　　一天天这么过去。很快，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新的学年到来。石时学理科，留在原班级，只是升了一年，楼层也升了一层。麦田学文科，也升了一层，不过，教室到了另外一端。因为分科和班级距离的缘故，虽然是同一个年级，其实，见面的机会还是微乎其微。如果不特地去注意某个人，简直可以同校三年而从未谋面。
　　紧张的高三生活，大家被模拟考试折磨得不成样子。然而，男生们却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居然组织起了年级篮球赛。
　　麦田旁观着班级里的男生，为了赢而疯狂练习的样子。他们甚至在教室里，也不停地谈论着篮球。比如哪个班的实力最强，哪个班的实力最不行。哪个人球打得最好，哪个人打球人品最臭！当然最最重点的，就是他们当然是全年级乃至全校最好的球队。有最棒的球员，最重要的，是有最庞大的美女啦啦队。尽管关于拥有最好的球员这点，他们是有点催眠了自己。但对于拥有最庞大的美女啦啦队这一事实，整个年级都无人能够提出反对。八进四的比赛中，隔壁文科班已经被淘汰了。现在的四强中，只有他们一个文科班，只有他们班拥有庞大的女生队伍。
　　麦田并不喜欢运动。但这次的篮球赛，她也被迫边缘参加。她们全班女生都被男生强迫观战，成为啦啦队员。男生们说，不仅要在技术上压倒对方，而且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女生们就是观战的气势。男生们不想说承认但却坚决执行的一点，是他们想利用自己班级的女生，来分散可怜的理科班球员的注意力，以得取进攻的优势。麦田并不想被利用。但可怜的高考生可以用来娱乐的事情，实在太少。所以，虽然被利用，女生们也乐得有一个放松的借口，每次比赛都站在球场边上，替自己班上的男生加油！
　　四进三的比赛，在八进四一个星期之后。麦田所在的班级很幸运，抽签对应的班级是进级的三个理科班里，实力最弱的一个班级。另外两个班级，是一班和二班。石时在一班。因为篮球场有好几个，所以，四进三的比赛是同时进行的，两场比赛，就在隔壁。
　　麦田其实不懂球赛，也不懂怎么得分。只会跟着人在自己班级进球时欢呼一下。隔壁的比赛似乎比自己班级的更精彩，因为那边欢呼声比这边强多了。同桌拉了麦田靠近隔壁的球场。刚刚站稳，麦田就看到石时纵身一跃，篮球漂亮地进了筐子。旁边一阵欢呼声。有人喊“石头！漂亮！”有人喊“又得了三分”。石时用右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抬手和大家打招呼，很招风的感觉。
　　麦田没有再看下去，回去给自己班加油。因为两个班实力相差不大，麦田班打得很艰难。一班赢了半个小时候，麦田班才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比赛。大家对于这个结果，都非常满意。因为以文科班身份进级三强，已经可以算是个小奇迹了。
　　然而，好运气并不是总会光顾。八班的下一场比赛，抽签对决一班。一班是整个年级篮球实力最强的。当然，八班对于这样的抽签结果虽然有点丧气，但并没有泄气。现在他们的追求已经不是赢得比赛，而是完成比赛了。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在期待第三名的最后结果。
　　三强赛自然也是在四进三的一周之后进行。比赛其实没有太多看头，因为实力相差太大。麦田不太愿意去看比赛，但同桌拉着她不放，也只好过去了。但她先回了趟宿舍，装了一瓶晾凉的白开水，才回去。天很热，她总是要在身边带着一块手帕和一瓶水。
　　比赛果然如她预想的那样，一边倒，一点意思都没有。麦田甚至不知道自己班上的女同学，是来为谁加油的。每次一班进球，她可以听见自己班上女生的欢呼声。好在她们还记得自己是哪个班级的，会及时停下来。其实，麦田也一直在看对方进球，只是她不习惯高声大叫而已。
　　比赛中间休息时，下场的男生果然对同班女生抱怨了。虽然在场上，看来他们还是没有忽视站着的女生的欢呼声。麦田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大家互相埋怨。男生说女生吃里爬外，女生说男生实力不够，就没有理由抱怨女生替别人叫好。
　　“麦田！”吵闹中，一个声音高喊。
　　大家被这个声音震住，停止争吵。眼睁睁地看着一班的石时跑到麦田旁边，开心地笑着说：“太好了，你这里有水，我好渴啊！”说着拿过麦田的水，一气喝下去近一瓶，然后才还回麦田手中。麦田愣愣地看着他，居然又任由他拿过手里的手帕，擦得湿淋淋后还给她。
　　“你。。你干嘛喝我的水！用我的手帕？你是我们对手！”麦田找回声音，有点生气地问道。她不喜欢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
　　“一场比赛而已！什么对手啊！谢谢你的水和手帕！”石时习惯性地甩了甩头，脸上还是很大的笑容。
　　比赛再次开始。同桌掐着麦田的手臂，摇着她说：“你这个叛徒！说！你怎么和大帅哥这么熟的？”
　　“我们以前同班。”麦田无奈地回答。
　　“不只同班这么简单吧？你看他叫得那么亲密！说，你们有什么不可靠人的秘密？”同桌锲而不舍地问。
　　“你还真会胡说八道。他连名带姓地叫我，有什么亲密的！”
　　“连名带姓也有不同的！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啊！”
　　麦田被同桌的追问折磨得没有办法，才说：“我就和他同桌过两个星期。我和你同桌了两年！”
　　“啊，同桌的他啊！老实交代，有什么奸情？”同桌怪笑着问。
　　“能有什么交情。我懒得理你！”麦田决定还是不要再理会有些人来疯的同桌为妙。
　　“真没劲！你都不知道刚刚有多少女生嫉妒你！”同桌嘟囔着。
　　“就会被喝没了的水，和一块满是汗水需要我重新洗一次的手帕？”麦田看着赛场回答。
　　“你再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我掐你啊！”同桌愤怒地掐她手臂。
　　“嗳哟，姑奶奶，你已经掐了。我保持沉默还不行么！”麦田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挡同桌的手。
　　比赛在毫无悬念的结果中结束了。八班虽然输给了一班，但居然赢了二班。鬼使神差地拿了个年级第二。这是历届文科班里，从来没有的战绩。几乎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性战绩。八班男生从此扬眉吐气，说话声音的分量都重了很多。倒霉的二班灰头丧气，虽然每每对着八班的狂傲都哽着脖子说“你们不过走了狗屎运”。但八班男生一致认为，这不过是二班在输了以后，不禁阿Q起来的结果而已。
　　赢了比赛和输了比赛，结果并没有影响太久。因为紧接着而来的，是最后的冲刺阶段。沉重的习题和考试，再一次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等最后的考试终于过去。麦田这才松口气。回头看时，都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去的。她的感觉并不太好，但现在还来不及为结果担心，她急切需要的是放松。
　　结果似乎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糟糕。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她就直接去学校拿通知书了。虽然不太值得开心，也没什么好失望的。麦田知道自己的状态其实一直不太好，所以，她对于这样的结果，接受的很平静。只是她没有想到，会在学校碰到石时。
　　“恭喜啊！”石时笑着对她说，估计已经看到学校黑板上的通报了。
　　“你怎么今天才来？”麦田有点奇怪，她刚刚也看过通报，知道了他进的是什么学校。
　　“和我妈出去玩了。昨天晚上刚回来！”石时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很快，石时被一帮人喊走。麦田看着他骑自行车离开的背影。风吹鼓着他的T恤衫，偶尔偏侧了头和旁边的人说话，她可以看见他前额的一小缕头发，在风中飘摇。炎热的夏日阳光下，他的笑容依然如往昔般灿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