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春光》暄负雪

2、莫知海

　　没有人可以拒绝浪漫，除了没有安全感的沈年，不过我想他不是拒绝，是害怕。

　　我最喜欢浪漫了，当时告白的时候我就想着，把浪漫的告白都来一遍。

　　可是他好像藏着什么，说什么半真半假，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应该要的，可是又怕。

　　他爱我吗，大抵是爱的。

　　他说爱死我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爱他就够，这种问题我没想过第二次，因为我觉得我该爱他毫无保留。

　　他近来有些反常，去心理医生那的次数只多不少，我想和他聊聊，他就神色惊慌。

　　我问为什么，他说不能让莫知海知道，不然莫知海会抛弃他。

　　我愣了愣，安抚他说，莫知海永远不会抛弃小年。

　　他突然就对我微笑，他说，是吗。

　　我看着他点头，“肯定啊，小年一天到头脑袋里想的什么？”说着我打算去刮刮他鼻子，因为他眼眶有点红，这种动作该是适合此番场景的，他把我推开了。

　　“莫知海不会喜欢我和别人勾搭的，你离我远点。”

　　原来他早就不记得我的样子了，小骗子，还非说喜欢我。

　　我除了无奈也没法，倒还是想逗他。

　　“小年，莫知海是谁？”我盯着他，想看他的反应。

　　他抬头看着我，“莫知海是我爱人。”

　　“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好。”他说着要去发信息，我看着他是给自己小号发的，那边自然不可能回复他。

　　他目光呆滞，瞧着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莫知海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们走太近了？”

　　我摇摇头，“小年，你再看看你给谁发的信息。”

　　“不是莫知海吗？”

　　他拿去手机仔细看了一眼，他发错信息了。

　　他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哈哈，发错了。”

　　于是他又重新发送，我这才收到信息。

　　我没回他。

　　他等得急，“怎么还是不回？他可能真的讨厌你。”

　　“为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年终于摇摇头，“我们是情人。”

　　我气笑了，又想着不和他计较。

　　“我是谁？”

　　“我不知道。”

　　我气得很，说着喜欢莫知海，其实我什么样子，却全不记得了。

　　我盯着他，“我是莫知海。”

　　他只会被这个名字唤醒一样，抬头看我，确认再三，等到或许和他记忆里的莫知海和我重合那一刻才罢休一般。

　　久而欣喜地蹦起来，围着我打转，眼里仿佛能蹦出星星。

　　“你是莫知海！”他冲我笑，让我有吻上去的冲动。

　　他有些喘不过气，我才放过他，我摊牌，这个吻带有了惩罚意味，我就是小气，他说我是情人，我就是不乐意。

　　他好像一个把宝贝弄丢多年的人，找了好久发现宝贝在原地等着他，所以现在死活不松手。

　　可是他这种状态保持不长，没多久又不认得我了，他惊慌地起身，还瞪了我一眼。

　　“你不是莫知海，你每次都这样。”

　　不难过是假的，“我怎么样？”

　　“你喜欢骗我，可你和他九分像，我本就很难分清，你又偷塞糖果。”

　　“你不信我。”我耐心也有限，对任何人都一样，不过对他更有耐心却始终有限罢了。

　　我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给他发语音。

　　“宝贝，我是莫知海。”

　　他收到的语音和这一样，他才终于相信，他靠着我的肩膀，闭上眼。

　　我问他，“如果我不是莫知海，我和你的关系是什么？”

　　“我说不出。”我看出来，他把我当情人，因为他没有莫知海的时候，他就像浮在水面的将死浮萍，没有根，没有依靠。

　　所以他需要一个情人，和莫知海很像的情人。

　　他说我和莫知海有九分像，其实我就是莫知海，这种认知障碍可能和他的病有关，所以我决定问问。

　　“小年。”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一个朋友，想要你的医生的电话号码。”

　　可能因为我现在是莫知海的缘故，他把号码写给了我。

　　“希望你的朋友早日康复。”

　　他闭眼依靠着我，我们彼此都很享受。

　　其实我曾想过这个场景，还想过和他从房子这头腻到那头，可惜后来他精神状态不佳，我也只得作罢。

　　第二天我联系了金医生，他告诉我沈年患的是科萨科夫综合征。

　　我决定多买点含维生素B1的东西，希望他能早点好。

　　可是我工作忙，请阿姨他也不要，我尽量每餐都回去，给他做饭。

　　后来快过年那阵儿，我没有时间，所以我没总是回家，也不知道他病是否好了很多。

　　可是他也不给我发消息，我还是郁闷不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满桌子菜，我回去了。

　　我忘不掉有次回去他胃出血，那天特别忙，没回家，手机也没了电，还不知道他发的消息是否是发给自己小号的，他做的饭从早上到晚上，饿了就去热，热了再吃，如此反复，吃了我们两个人的份，最后胃出血去了医院。

　　我没敢再冒险，工作没他重要。

　　到家后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重复着，“也对，菜不能浪费。”

　　他念了好多遍，我没数，不知道多久过后他又问，“如果我每天都做这么多菜，你会回来吗？”

　　但其实我想得还算简单，“如果你想的话，我每天都回来。”

　　他从对面饶了过来，到了我旁边坐下，靠着我的肩膀蹭了蹭。

　　我点点他的头，“快吃饭。”

　　他笑着蹭了蹭我，然后问，“只是吃饭吗？”

　　我拿去勺子喂了他一口饭菜，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咽下了，出于解释我还是补了句，“不吃就可惜了。”然后就吻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他的身体好像没我想的那么糟，做了两个小时都还意识清醒着，早知道不悠着点少做一个小时我倒也乐意。

　　我把饭和他最喜欢的菜热了热，给他清理完就哄着他吃饭，吃完就睡，看得出来他很困，可惜我还有工作，但我还得陪陪他，晚上再熬久点吧。

　　金医生联系了我，说是年年的病更严重了，起初是可以依靠维生素B1治好，后来越发控制不住自己，怎么都没用。

　　“你去他房间里翻翻，他肯定没有吃药。”

　　“好。”

　　其实我不翻他的东西，既然说是没吃，就当最坏情况处理。

　　下班我回家比之前快很多，奇怪的是沈年不在家，我又出了趟门，去买含有维生素B1的菜蔬，去某度找了教程学做菜。

　　给沈年的电话打不通，微信也被拉黑了。

　　我报了警，到处找。
　　他跳海了，我正巧遇到。

　　好好笑，他已经忘记我的样子了，我给他充当观众，听他说我是个渣男。

　　我陪了他好久，数不清了，他不认得我了，可我还是感觉幸福，因为他说莫知海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带有感情的，至深的爱。

　　我感觉我也快死了，和他死在一起。

　　我要给他留封信，信里就写莫知海永远爱沈年，用我高中时期的字迹，而不是现在写的潇洒的字，那时我的字很潦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几十封情书里拿了我这封还认真看完写了回信。

　　他说觉得自己时限将至，要走了，同我挥手，说要走了，我把信给他了，然后和他一起去死。
　　其实我会游泳，也能救他，但是他觉得是折磨，那我也无所谓了。

　　被淹死的不一定不会游泳，也可能是一对爱人。

　　那封信在海面漂了许多年，纸烂得不像话，连晕了的字都没人有机会看到。
　　沈年记性不好，所以只有莫知海知道里面的内容。
　　他写了五十二张纸，耐心的模仿之前的字迹，一页一页的写满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