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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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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雀少年抬头,神色痛苦地看着清燃,“师尊,你当初又何必捡我?放我自生自灭岂不更好,这样你也不必如此这般费心劳力,甚至大封也不会动荡,尔善也不会跑出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依旧是那个受万人敬仰的上神清燃,又怎么会沦落到下嫁妖界共主的地步?”
清燃听龙雀少年提到湚离和墨珏,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她抚了抚龙雀少年的墨发,双眸中饱含眷恋,“有失必有得,得失相抵过,便不觉得悔。你若是活在这个世上,便不能总去想自己所失去的东西,而是应该去想想自己得到了什么,哪怕是一个道理,也算是收获。”
龙雀少年张了张嘴,最终也仅是闷闷地喊了一声师尊。
清燃面色一凛,她伸手拍了拍龙雀少年的肩膀,“你先进去吧,我有客人来。”
清燃话音刚落,天帝昊天便与春棠帝君凤溪驾临飘摇阁,雨水顿时停留在半空之中,风的形状也因雨水的停顿而无处藏匿。
龙雀少年仇视的目光在凤溪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才转身往飘摇阁内走去。
清燃起身整了整衣裳,随后抬步向二人走去,“天帝,凤溪君,今日来可是带了天道的旨意?”
昊天看了凤溪一眼,随后才对清燃道:“凤溪君说你的红翎印迹消失了,怕你有难,所以才同我一起来寻你。”
清燃闻言摸了摸眉心,“劳烦天帝与凤溪君挂念了,这是我自己的私事。”
昊天蹙眉,“清燃,你太不懂事了,本帝当初同你说得十分清楚,只要你带着红翎印迹,大战之后本帝可以帮你重塑神体,你如此这般意气用事,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清燃神情失落地一笑,“是啊,以前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不想再回去了。因为要活下来而忘记了一些事,不如带着那些事死去。”
昊天劝告道:“凤溪君现下也是独身一人,他的女儿也十分可爱,你若是喜欢,本帝再重新赐婚于你二人,何必要同一只魔兽纠缠不清?”
清燃道:“天帝,此事万万不可乱说。绾儿情真意切,凤溪君也是有情有意之人,当初凤溪君也因此同清燃退婚,天帝怎能将婚姻当做儿戏?”
凤溪怒道:“我便说你是劝不动她的,不要再多费口舌了,那妖界共主修得何等邪魅之术,竟将你迷得连命都不要了?!”
清燃微微一笑,“这也多亏了凤溪君当初的提点,您曾提点过清燃,大道三千,为何要以无情入道,如今清燃已经心中明了,却未曾向凤溪君言表谢意,今日便借机谢过凤溪君了。”
昊天与凤溪各怀心事的互看了一眼。
片刻后,昊天伸手拍了拍清燃的肩膀,面色忧愁地道:“诸天神佛都将会记得清燃你为三界所作出的一切。”
清燃摇了摇头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守着这八荒海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天帝不必自责。”
凤溪道:“既然如此,当初被我收走的记忆,现下还给你是否合适?”
清燃颔首,“自然,清燃是个拎得清的人,不会因为记忆回来便去做傻事的。”
“如此也罢。”凤溪张开手掌,将清燃的记忆化成一支红色的绒羽递了过去,“这便是你拜入逍遥山之前的记忆,拿着吧。”
清燃伸手接过,并抬手施礼,“多谢凤溪君成全。”
随后,二人便告辞离开。
凤溪问道:“天帝,我们如此做真的合适吗?”
天帝颔首道:“自然,毕竟清燃都说了她知晓了当日为何要以无情入道,我们顺着她的意愿来,她便会心甘情愿地以身祭大封,此后大封再过个万年不会有动荡,那时估计也该有个人出现来继承清燃的重任了。”
凤溪蹙眉,“天帝的意思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天帝睨了凤溪一眼,“这怎能叫坐收渔翁之利?当年菩提珠降生血海,化作清燃与那勾陈纠缠不休,与其看她日渐沉沦不如早些供我们所用,身祭大封是她的宿命,我们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她既然已经知晓当年之事,却没有同我们翻脸,心里也是存着要永远脱离九重天的念头,我们不如互利共赢。”
凤溪道:“原来如此,左右于我们都没有损失,还是天帝深谋远虑。”
天帝往下看了一眼,“这都是天道的意思,后面就看清燃的了,她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二人离去后,八荒海又恢复细雨蒙蒙之状,水汽氤氲四起,煞是安逸。
清燃坐回了躺椅之上,她剩下要做的便是等待,等着大封被迫的那一刻,手上的红色绒羽沾了几滴雨珠,看起来格外的美艳。
清燃将绒羽放在眉心,一梦万年的光阴,她睁开双眸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少年时期的湚离,容貌甚至比长野还要年幼上几分,他拉至自己在血海中奔跑,血海下雨时用衣服做伞小心翼翼地庇护着自己。
那时的湚离依旧如同现下这般,自高自傲、霸道又不让人质疑,开口闭口喊清燃雌兽,尽管清燃每次都提醒他自己有名字。
在血海之时,湚离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让自己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雌兽健健康康的长大。
在豊朝之时,湚离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让自己不怎么爱笑的清燃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那时的湚离心思单纯,跟长野别无二致。
再来后,湚离同天道做交易救得清燃一命,代价却是二人永生永世不复相见,他将昏迷不醒的清燃交于河昌道人,断了自己一根肋骨以来代替自己庇护清燃往后的日子。
清燃睁开双眸,眼前是空荡荡的绿景与雨水,心里却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那时同今日一样,细雨纷纷如碎花,逍遥山的六千长阶湚离走得很慢,唯一的妖力用来为清燃遮风挡雨。
最后再由天帝亲自抹去他的记忆。
龙雀少年抄着手,神情局促地走了出来,“师尊,天气湿冷,我做了些热汤,你多少喝一些吧。”
清燃起身道:“我还是原来的那句话,我不需要你的命,你也从来不亏欠我什么。你本是天下独一只的龙雀,只因为我同鬼神的过节,而让你牵连其中,终究是我亏欠你才是。”
龙雀少年的面色有些难堪,他瘪了瘪嘴,难过得似乎是要哭出来,“师尊,我们两两相抵如何?你既不亏欠我,我也不亏欠你。”
“你愿意如此想也可。”清燃朝着龙雀挥了挥手,“去吧,川辞。”
龙雀少年扬起一个笑脸,他抬手施一弟子礼,“山高路远,师尊,您多保重,热汤记得喝。”说完,他便展开翅膀飞离了无名岛。
清燃走进阁内,桌上放着一盅青菜汤,汤底是用鸡汤熬的,加了青菜去荤腥和油水,这是长野经常做也最擅长的东西。
清燃执起勺子尝了一口,咸淡正适宜,依旧是从前的味道。
第三日晌午,清燃补完了之前的符咒,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就见朱雀明王云樱到访。
云樱依旧是那身银色的便铠,内里穿着白底红花的衣裳,她落地后收了翅膀便朝清燃跑来,与她相拥。
清燃拍了拍云樱的肩膀,“你这是收到了消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现下见到了,快些回去吧,尔善不日便来此,这里危险。”
云樱道:“我不怕,朱雀能涅槃重生,我来此就是要同你一起抵抗尔善的,我要与你同甘共苦。”
清燃无奈地一笑,“你说什么傻话呢,衡泽仙君允许你这么做吗?”
云樱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吗?本明王今日告诉你,休想敢走我。”
清燃拍了拍云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所有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若是突然横插一脚,我怕有变数。”
云樱诧异地看向清燃,“掌控之中?清燃你别骗我了,你是怎样的我还不知晓吗?你的掌控便是牺牲你自己,让所有人都活下来,你有没有为我们这些爱你的人想过?”
清燃看向自己的掌心,随即笑道:“扶摇派负我,我自飞升上神后一直庇佑扶摇,现下也还清了扶摇派对我的养育之恩。你有衡泽仙君,墨珏有湚离照看,所以我没有何事能再记挂于心了。”
云樱双眸中啜满了泪水,“清燃,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你都不记得了?”
清燃摇了摇头,“现下跟平时不一样,朱雀明王镇守天之南,若是那方出了问题,你莫非要只顾自己逃命?”
云樱抬手化出自己的银/枪,神情坚毅地道:“既然如此,我便同你一起。若能生,我便同你一起生,若不能,我便和你死在一处,或者给你收个尸骨。”
云樱话音刚落,三步外便传来了尔善的笑声。
尔善拍了拍手,朝着二人走进,“姐妹情深,怎么不让人动容呢?清燃,你想好了吗?现下依旧同我作对?”
清燃将松云的树枝用神力强化,挡在了云樱面前,“莫要多说废话,我的答案,你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尔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那便拿你的血来破开大封!”
云樱率先张开翅膀,手持银/枪/朝尔善攻了过去,金色的光芒瞬间将她包裹,朱雀明王的法天象地立刻现于世间。
尔善伸手向上一抓,阴气森森的鬼兵即刻压阵。
原本风和日丽的白天,顿时飞沙走石,乌云压顶,惊雷阵阵而过,银色的闪电如同蛛网一般布满了整片天空。
无名岛上树木伏倒,花草连根拔起,四处一片凋零,只有飘摇阁孤零零地立着。
四周仿佛顿时进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云樱的朱雀之火时明时暗。
清燃腾空而起,她伸手掐诀,身上冒起莹莹白光,原本画在地面上的符咒突然像活过来一般,缓缓地浮了起来。
清燃轻喝一声,符咒沾了她身上的白光迅速向海水中飞去,即刻之间便压下了翻腾的八荒海。
尔善蹙眉,“清燃,你疯了?以神魂封印,你将永生永世同我们在八荒海内,出去不得!”
清燃默不作声地朝尔善攻去,她以树枝作剑,引九天玄雷于其上。
尔善抬手召唤出一柄石剑迎了上去。
云樱化出朱雀原身,在鬼气之中翻腾,一声凄厉的鸣叫声,云樱原身上的每一道翎羽都沾上了朱雀之火,顿时驱赶了四周的鬼气。
鬼王上渊见状迅速结阵,他要做的便是困住云樱,好让她不去干扰尔善。
鬼气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侵染上朱雀之火,云樱扇动巨大的翅膀都无法摆脱,只好在半空中盘旋。
阴暗的鬼气越来越重直至吞噬掉明亮的朱雀之火。
“云樱!”
清燃明知在对战中分神是大忌,但是她依旧躲开尔善的进攻,然后向朱雀之火消散的地方掠去。
尔善却抓住清燃背后暴露出来的致命点,一掌打了过去。
清燃从空中坠落,却依旧不忘伸手掐诀,凝聚神魂之力反攻尔善。
另一声啼鸣从远处响起,一只浑身燃烧着紫黑色火焰的龙雀破空而来,他从重重鬼气之中救出奄奄一息的云樱。
龙雀将化作人身的云樱放于安全地段,转身向尔善袭去,他张开嘴,一股熊熊的灭世之火向尔善袭去。
原来,龙雀一直不曾走远,在附近远远地守着清燃。
尔善抬手欲挡,却被龙雀的三昧真火烧个正着,这毕竟不是他本来的身体,只是一个由黄金犼炼化而来的封将之身,自然比不得原身好用。
而尔善的原身早已在千百万年前被天道打散,只因神魂不死不灭,所以全被镇压在了八荒海之下。
龙雀化作人形从半空而下,他上前扶起清燃,“师尊,你没事吧,我替你疗伤。”
清燃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你先顾好自己,云樱如何?”
龙雀少年道:“师尊不必担忧,朱雀明王只是受浊气侵染而已,并无性命之忧,反倒是你伤得很重。”
清燃拍了拍龙雀少年的手,“顾好自己。”说完,她便执起树枝再次朝尔善掠去,现下正是一个歼灭尔善,不能错过的时机。
尔善也不曾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龙雀的三昧真火所伤,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他看着乘势而来的清燃,出手歼灭掉护在他周身的鬼怪,预备与清燃同归于尽。
尔善以手作爪,迎上了清燃手中的树枝。
经过清燃神力淬炼的松云树枝寸寸而折,远在他方的松云顿时心有感应,他怀中抱着清燃给他的风葬刀,忧心忡忡地看向无名岛的方向,并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替清燃祈祷着。
两人被神力冲击开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反方向飞去。
清燃落地后偏头吐出一口鲜血,她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瓢泼大雨夹杂着冰雹顷刻而至,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无名岛上,此时八荒海又变得汹涌,像是底下被封印的鬼神知晓他们的首领前来解救他们一般,齐心协力预备从内部破开大封。
尔善见状,仰头狂笑几声,接着他看向清燃,开口道:“清燃,你输了。”说完,他便走至海边,运力准备施掌打破着封印。
清燃觉得自己还剩最后一点神魂之力,于是她勉力撑起身子,掐诀朝尔善攻了过去。
“不自量力!”
尔善挥掌打碎清燃的神魂之力,上前掐住了后者的脖颈,“清燃,再见了。”说完,他左掌运力,打算一击便抹去清燃的存在。
龙雀少年见状,化出翅膀上前,以坚硬的羽毛割断尔善的右臂,替清燃接下了他左掌的全力一击。
尔善面露震惊,动作有一丝的迟疑。
龙雀少年死死地握住尔善的左臂,随后鼓足全身的力气喷出最后一口三昧真火。
尔善的左臂被硬生生地烧断,他痛叫着满地翻滚着。
龙雀少年见状便松了全身的力道,随即跌落在地。
清燃见状迅速上前扶起龙雀少年,从经脉的角落里搜刮着最后的神力预备替他疗伤,“川辞,坚持住。”
龙雀少年摇了摇头,他笑着看向清燃,雨水将他的面色打得苍白,将他的神情打得破碎,“师尊,别白费力气了,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我又帮了你的忙,上次八荒海动荡也是,这次也是。我想再最后听你唤我一次长野好不好?师尊,我真的不是别人,我就是长野啊。”
说到最后,龙雀少年先自顾自地委屈得哭了起来,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
清燃点了点头,她捏着龙雀少年的脉息,同上次一样,心脉尽碎,无力回天,“长野,长野……”
“师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完,龙雀少年周身萤光冒起,他的原身冲天而起,随后带着烈火撞向了八荒海。
一道白光闪过,一切归于平静。
尔善悲痛地大喊道:“不!不!不要!”
清燃攒足了力气才起身朝尔善走过去,“尔善,输的是你。”
尔善嗤笑了一声,“乾坤已定,因果不改,清燃没那么容易的。”说完,他双眸一闭,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清燃蹙眉,只见一个黑袍人腾空而起,原来尔善弃了封将的尸体,以神魂之态现身,随后他以全部的神魂之力扑向了八荒海。
“清燃,你能用神魂,我也可以,鬼神一族出世,谁都无法阻挡!”
顿时,金光碎裂四起,这大封终究是破了。
大封的力量蒸干了八荒海所有的海水,露出了海底充满生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