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她，疯华绝代》杏乌柏

31、第031章 靠近

　　昏暗的夜色之下，月光朦胧。点点的繁星，一闪一闪的。

　　洛静婉从马车上下来，宋恪特意避讳地往旁边退了退。洛静娴抓着她的手，关心地问了一句，“累吗？”

　　洛静婉缓缓地摇头。这时，宋恪突然假咳了咳，吸引过俩人的注意，有些迟疑，但又不得不地说：“阿婉姐姐，我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讲，不知道可否耽误一会。”

　　他的话甫一说完，洛静娴的面上便露出难色，担忧地看向洛静婉。

　　洛静婉的第一反应也是不愿，然后想了想是宋恪，凝重的表情稍微松快了一些。

　　宋恪注意到，赶忙想了个妥帖的法子，“若是阿婉姐姐为难的话，可以让太子妃遥遥地盯着。”

　　“我也保证绝不会靠近阿婉姐姐三步，不，五步以内。”

　　宋恪诚挚的一声，目光坚定而坦然，还带着明朗的笑意。

　　洛静娴听了，觉得可行，便拉了拉洛静婉的手，示意她可以答应。

　　洛静婉犹豫了一会，而后颇为平静地说道：“不用，阿姐你先回去就是，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说完，认真地看向洛静娴。

　　洛静娴和宋恪的目光都很诧异，洛静娴有些不理解，宋恪则是恍惚过后，突然如骄阳一般灿烂地笑起来。

　　他说：“阿婉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洛静婉便引着他到更远的路边去。洛静娴则一步三回头地走入丞相府。

　　深夜的路边，并看不清前后左右的景致，唯有脚下的方寸之地模糊可观。

　　洛静婉的绣鞋碰到一块拇指大的小石子。她并没有踢它，只是紧紧地用鞋面贴着它，又确保它不会移动。

　　宋恪站在她五步之外，脸上被光影笼罩，又因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的。

　　宋恪遥遥地说：“阿婉姐姐，你觉得今日的皮影戏好看吗？”

　　皮影戏演得是舜帝的故事，而舜帝有两位齐名的妻子，娥皇女英。

　　想到娥皇女英，洛静婉就想到早前遇见的太子侧妃苏姿意，咬了咬唇，脸色一冷。她淡淡地回答：“不好看。”

　　虽然她没有点明具体的原因，但是宋恪猜得到。宋恪顺着她的话茬也道：“我也觉得不好看。娥皇女英，哪能真的一碗水端平？人心总是会有偏颇，对自己的孩子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对自己的夫人？”

　　宋恪的目光悠远，像是想到了其他什么地方。

　　洛静婉定睛看他，怀疑他有言外之意。然而，洛静婉不喜欢多问，宋恪也不喜欢多说，话音刚落，宋恪便紧接着又道：“阿婉姐姐以为太子殿下喜欢太子妃吗？”

　　喜欢吗？

　　洛静婉回想了一下她记忆中的洛静娴与太子李悌，儿时总是形影不离的，长大后洛静婉只见过李悌两次，一次是听他们争吵，另一次是看洛静娴撞见李悌与太子侧妃外出。

　　李悌曾经很无奈地说过“阿娴，你还想要我怎么办”，那语气并不像是虚情假意。

　　洛静婉不明就里地望宋恪，目光里也有些许惊讶和探究。惊讶的是，宋恪怎么知道她在意这件事；探究的是，她很好奇宋恪能说出什么来。

　　洛静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宋恪见她半晌无声，也不曾为难，只是自顾自地回答说：“不管太子殿下喜不喜欢太子妃，至少我觉得太子妃是喜欢太子殿下的。”

　　“她看见太子殿下与太子侧妃在一起的时候，眼神里的落寞无法掩盖。”

　　宋恪说完，顿了顿，注意了一下洛静婉的表情。洛静婉的双唇抿得更紧了，目光也缓缓地低垂下去，再看不见那个明亮能、折射出光的小圆点。

　　宋恪便又道：“可是情爱这种东西，若是缺失得久了，无力维系，迟早会变得淡薄。”

　　“现在的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早已不是当年的举案齐眉。”

　　他刻意地提高了一些音量，让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洛静婉耳中。

　　洛静婉沉吟了良久，最终还是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她再次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宋恪。宋恪的衣服虽然是黑色的，但是会有一些张扬的金线与玉玦做装点，都是闪着微光的。

　　他身上的光点很多，连带着眸子也是。

　　他说的这些问题和道理，洛静婉不是不知道。不仅知道，而且她也很清楚，姐姐洛静娴深爱着太子李悌，而他们却因为自己不能无所顾忌地相守。

　　洛静婉的神色严肃了些。

　　宋恪便不再与她绕弯子，坦白地说：“我只是想问，阿婉姐姐，你会愿意让太子妃得偿所愿吗？”

　　“她总要回到宫里去，长长久久地待在太子身边，才能让太子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喜欢他。”

　　“可是，只要你的病情一日没有转好，她就一日不会回到宫里。”

　　“所以，阿婉姐姐，就当是为了太子妃，学着接受其他人对你的靠近吧。”

　　说着，宋恪略微往前走了一步。

　　洛静婉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但是感受到他即使走近一步，也依旧不算太近，便没立马挪动。只是，手已经牢牢地攥成拳头，隐藏在衣摆后面。

　　洛静婉的目光震荡。宋恪逼迫自己必须狠心地告诉洛静婉，“阿婉姐姐，以后让我单独陪你一起出门吧，我们把太子妃劝回宫中，让她去过她自己的人生。”

　　“那你呢？”洛静婉想这么问宋恪，问宋恪为什么不也去过自己的人生。但是，她问不出口，更不认为，宋恪真的能够单独陪她出门。

　　她根本没有办法触碰男人。

　　她张了张五指，努力地抬起想要伸过去，然而尚还没有触碰到，只是觉得有些近，便浑身发抖地不得不立马就放下去，且整个心房都在剧烈、狂乱地跳着，连呼吸都变得阻滞。

　　脑海里开始闪现一些狰狞可怖的画面。

　　她害怕地往墙角缩了缩。

　　宋恪看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一阵揪疼。他的眼睛和鼻子发酸，说话也低低得有些沙哑。他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安慰洛静婉，“阿婉姐姐，我不想逼你，你别急，我们可以慢慢尝试、慢慢习惯，但是，一定要你愿意才行。”

　　“阿婉姐姐，你看。”他说着，突然猛地拍了拍自己的上半身，发出“砰砰”的声响，吸引洛静婉的注意力，等洛静婉终于又能抬头看他，他指着自己的胸前，笑说，“我是黑衣小子，不是白衣兵痞，我和那些坏人们不一样。”

　　“我从未伤害过你，也不想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你。”

　　伴随着他略微像带了蛊惑的声音，洛静婉望着那满目的漆黑，竟真的觉得脑海中浮现的可怖画面渐渐消失。

　　她眸中带着涟漪，惊讶地望向宋恪。宋恪依旧对她笑，这次，又重新靠近那一步，伸开手掌，到洛静婉面前。

　　他伸开的是那只被洛静婉刺穿过的。虽然伤口已经好全了，但是依旧留着浅白的疤。疤痕在夜色下，明显要比其他的肌肤颜色浅。

　　洛静婉看着觉得扎眼。

　　宋恪情真意切地说着：“阿婉姐姐，我没伤害过你，只有你伤害我的份。我这双手被你刺伤过两次，在你神智不清醒的时候，也触碰过你，你和它、它们并不是第一次见。”

　　边说，他边扬了扬双掌。

　　洛静婉的目光随之变得有些呆愣。她自然知道宋恪其实不仅碰过她，还抱过她，为了不让发疯的她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他会拼尽全力地把自己圈在怀里，不让自己动。

　　虽然这些大多都是洛静娴与烟渺告诉她的，但是她偶尔仔细回想，也能在满目的血污与白色兵痞中，望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带着灿烂的笑意。

　　洛静婉顿了顿，而后，自己也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

　　她感觉自己的脚上好像被灌了铅，而脚下的路似乎是用钉板铺成的，即使只是轻轻地触上去，也会有极其尖锐的疼痛。

　　她咬着牙，忍着疼痛地想要往前挪。

　　然而因为身形不稳，另一只抵着小石子的脚，不小心将小石子踢了出去。

　　小石子触碰到直立的墙面，发出“嗒”的一声。

　　明明是很小、很细微的一声，落到洛静婉的耳中却像是惊天巨雷一样，震耳欲聋。洛静婉再一次若受惊般地急速往回退去。

　　她眼眶微红而晶莹地看着宋恪。

　　宋恪只觉得那温婉可人的眼眸里马上要滴出血和泪来，顿时再狠不下心地逼迫她，抬起双手，阻止她前进地道：“好了，阿婉姐姐，今日就先这样吧。”

　　“我们不必急在这一时。”

　　“但是，你真的愿意靠近我吗？决定好了要靠近我吗？虽然这可以救太子妃于水火，但是你要付出的努力实在太大。”

　　“即便你不去做，其实也不要紧，太子妃是心甘情愿为了你舍弃情爱的，你可以不必自责。”

　　只是，他的话还没完全说完。洛静婉原本软糯的嗓音，即使染上了寒意，也依旧绵绵地在黑夜中响彻，说着：“不，我愿意，我也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