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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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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着他坐上了王府的马车,马车不大,却布置的极为舒服。
我的行李连同思思都在后面一辆车上,这些年我攒下的首饰大半分给了楼内的姐妹,只留了一些喜欢的,又将最喜爱的那些绸缎送了三匹给沈妈妈,只给自己留了一匹,打算做一身在重要场合穿的。
我其实想了很多。
出身青楼,我没有那些显赫的家世,虽然天下人尽知我是清倌,但我万万没有那个能力去做靖王妃,那个位置,应该交予家世显赫且有能力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我甚至想也不敢想。最好的结果是妾,最差没有名分,可无论什么身份,我都必须放弃曾经的辉煌和友谊,靖王府可以有名满天下的乐伎为世子妾的风流韵事,却不能有妾室抛头露面与青楼女子交好的丑闻,我的筝与箜篌从此可能只有世子和我两个听众了。
可是他向沈妈妈许诺娶我为妻,我不知道他究竟会如何操作,既全了王府的脸面也完成了他的诺言,但其实我心里清楚,就像姐妹们所说,男人的话不能信。可他还能从我身上骗走什么呢?
我心里还有着丝丝期望,也想再赌一次。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我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车,他带我来的不是王府,而是他的另一个宅子。
“可能先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我会明媒正娶把你从这里接回王府。”他轻轻地拉住我的手,“我先带你看看院子。”
一迈进大门,我就被那影壁夺去了注意力,影壁上开了个小窗,镂空设计,露出影壁后满满的植被,生机盎然。于是我没注意到,我揽住他手臂时他的僵硬和眼神的变化。
就这样,我在这里住了下来,闲暇的时候就让思思教我女红,希望能给他亲手缝些东西。
最初的一个月,他天天来到我的院子陪我,只是从不留夜,戌时便回府,我们或是弹琴作乐,或是一同窝在树荫下做自己的事,一般都是他看书我做针线。他也收拾出了个书房,放了些他常看的书,不过我从未进去过。
当夏日到来时,他来得少了,我便待在池水上的亭中。亭子被装上了轻纱,思思知晓我的习惯便会让人早早地去准备,提前将蚊虫赶出,然后在我进入后用重物将轻纱压住。毕竟水上是会凉快些,只是蚊虫也多。
秦至偶尔来时便学着我,歪在亭中的小榻上看书,实在过热就叫人去拿些冰镇的水果或是冰酪乳,两人一同分食。
秋天到来时,我已同他有了深深的默契,他也会拉着我的手陪我去街上逛,若是有店主打趣我们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他也从未否认。
他开始留宿了,睡前总是给我读些他在看的游记或是有趣的话本子,偶尔也会在引人入胜的地方故意停下来逗我,逗了几次后我摸到了他的弱点:他怕痒。于是他逗我我便挠他痒痒,他在尽力躲开时也不忘来挠我,可是我不怕痒,所以他总是会败下阵来。
许是我在听故事时的眼神过于炽热,有一天他忽然把我拉入书房,把一些纸铺在桌上。我心中的隐隐有些猜想,随后在他的动作中落了实。
他让我坐在书桌前,从我身后环住我,将我的手摆出正确的姿势,握着我的手带着我在纸上写字。
他认真说:“无论是谁,总该识些字的。以后我会来教你识字写字,望你有空便学,我作为夫子是很严的。”然后我们相视着捧腹大笑。
当天上开始飘雪时,我已经学了好多字,也开始习读最基础的三字经和千字文,他在教我时却开始走神,也不再从后揽着我亲手带我写字,更多的时候是在纸上写下今日要学的字,让我自己照着写,他也似乎忙了起来,来的次数也少了。
我望着镜子映出的模糊人影,想着是不是我容颜开始衰退了。
思思与院中的一个护卫越发亲密,在问了秦至和他二人的意思后,我便做主将思思许配给了那个护卫。
他二人浓情蜜意,我独守空闺。
约摸一个半月后,思思便传来有孕的消息,我看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听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娘子与世子?”
想来她是在疑惑为何我既早于世子同睡,也未曾饮用避子汤,怎还未有孕,我在心中默默道,我尚未与他圆房,难不成孩子还会凭空出现在我腹中吗?
他生辰前夕,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他,距离上一次已有一月有余。
我有些生气,便不与他说话,也不同他逗笑,甚至连早已准备好的加冠礼都不想给他了。满腹的思念全然化作了委屈,堆在我胸口不上不下。
他拥着我入眠时,道:“明日是我的加冠礼,结束后我便要出征平乱。”
委屈顿时烟消云散,我转过身看向他,问道:“定下来了?”
他看着我,极认真地点点头。
我的眼睛开始发酸,战场如此危险,他......能否平安归来啊?
他轻轻将唇贴上我的眼,吻去我溢出的泪,又向下滑动贴上我的唇,我感受到了咸而苦涩的湿润感,但更多的却是他唇的柔软。
这是我同他的第一个吻,在分离前夜。
一吻毕,他与我额头相抵,轻轻地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许岁辞。”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道:“如果可以,从今后,共以辞岁。”
他又道,“若能平安归来,我用八抬大轿聘你。”
我的泪再次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