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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暴虐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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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翻身,平躺在地毯上,失神地望着那一盏花纹模糊的灯。
裘衡后倒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趣地看着脚旁这个浑身是雨水的人。
他不是很稀罕那把伞吗?下午不是还眼巴巴地望着,厚着脸皮想往雨伞下边躲,到了晚上却对那伞视而不见。
裘衡赤足踩上他的肚子,不轻不重地踏着。隔着薄薄的衬衫,表层的柔软和肌肉的壮实,在脚底起起伏伏。
川行良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伸出水面的第一口呼吸。裘衡看他慢慢闭上眼睛,胸膛看不见什么起伏,再踢再踹也没反应,他下意识直接跪倒在他身边,用指背探了探他的呼吸。
“没死。”他想。还好今天把那只猫给送回去了,不然这傻货还能活着?
川行良找遍了橱柜也没有找到一只可以用来给别人喝水的杯子,他只能咬咬牙,拿了自己的杯子仔仔细细地洗干净,给川行良接了小半杯温水。
右手拿着药,左手拿着玻璃杯,裘衡跪在川行良身旁一筹莫展——怎么才能给他喂进去。
裘衡把水杯放到一旁,掐着他的下巴,嘴却不打开,他只能嫌恶地伸出几根手指头掰开他的嘴,将退烧药塞进去,趁嘴还没闭上,赶紧将水杯凑到他嘴边,一下子给他灌进去。
傻子一瞬间没了呼吸,过了好一会才剧烈地咳嗽起来。
裘衡捧着水杯愣了愣,这应该是呛住了,人呛住了就得使劲拍背,要把背锤得咚咚响。
裘衡把他给翻个面,一拳捶下去,只听得一声闷哼,川行良立马停止咳嗽。
裘衡得意地把傻子给翻回来,去衣帽间找了一条加绒的毛毯扔在傻子身上,自顾自地去床上躺着了。
那根本不能叫做一条,而是一团。被子扭七八歪地盖住傻子,一处薄,一处厚,脑袋被蒙得严严实实,一双脚却还露在外边。
小五静静地调节着室内气温,催促着空气循环系统工作。某个楼层的扫地机碰了灰扑扑的凳脚,顶着一脑袋的灰兢兢业业地转身去清扫其他地方。
这些房间不断有灰尘聚积,没完没了,永远都在落,永远都落不完。扫地机只能孤身一人,永不与其它楼层的同伴相遇,闪着黯淡的灯光,在各个房间里四处游荡,清理着那些主人从来不踏足的角落。
一个繁忙的夜晚过去了,清晨的宁静显得舒适。
室内的人听不到飞鸟的声音,也听不到苏醒的声音。
裘衡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自动醒来,怀满了起床气,撑着头疼欲裂的脑子,在床上坐着久久不动。
昨天真的是受凉了,睡得又那么晚。裘衡往脸上抹了一把,翻身下床。
一脚跨地上,晃晃脚没找着鞋,努力睁开眼一看,那鞋竟然被一个男的抱着?是可忍孰不可忍!裘衡迅捷弯腰抢过自己的拖鞋穿上,叉着腰,带着胜利骑士般的骄傲俯视那个卧倒在地的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上去。
“嘶——”地上的人弓了腰,蜷缩成一只巨大的虾米。
“……”终于清醒过来的裘衡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怎么样,从他身上跨过往卫生间去了。
裘衡半阖双眼,没多大精神地看着镜子里略显萎靡的自己,握着的牙刷机械地颤动。
嘴里的嗡鸣声加剧了他困顿的程度,他恨不得现在就倒回床上去。但早上起来这麻木的嘴,让他十分不爽。
裘衡低头吐掉嘴里的水,抬头的一瞬间发现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凌乱的头发,迷离的眼神,脸颊上一道红痕,紧抿着的嘴唇,不整的衬衫。
裘衡瞥了他一眼,视若无睹地洗了脸,拿挂在旁边的干毛巾随意地擦干了脸,与傻子擦肩而过。
裘衡打了个呵欠,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准备暖暖和和地再睡一觉。
等到意识开始迷糊的时候,有声音在耳旁响起:“我要尿尿。尿尿……嘘……嘘嘘……”
这一串嘘嘘听得裘衡头皮发麻,蹭一下坐起来,凶神恶煞一样看向挨着床头蹲着的人。
“我要尿尿。”傻子扒住床沿,难耐地求着裘衡。
裘衡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说:“是我活该。”
裘衡脚还没伸到床沿,一双拖鞋已经被主动递上来,乖乖地等着自己伸进脚去。
裘衡别扭地穿上鞋,在傻子恳切的眼神下带着他往卫生间去。
卫生间足够大,即使他们两个大男人站在一个卫生间里也不会显得拥挤。
裘衡问:“你会不会,上厕所?”
傻子似乎窘迫起来,握住了皮带。
裘衡看一眼,问:“是不会上厕所还是不会解皮带?”
“我真是自找麻烦。”
他白了傻子一眼,拍开傻子捂着皮带的手,毫无犹豫地拆开他的皮带,顺便解开了扣子,给他拉下拉链。
裘衡看看已经掀开盖子的马桶,示意他可以了。
傻子站到马桶前,好一会,就是不脱了最后一层包裹物。
裘衡打量着他,明明已经后悔把他带进来了,那还在这里跟他耗什么时间?倒不如舒舒服服地再睡一觉。
可现实是此刻完全挪不开眼。
从头到脚,无一不是裘衡打量的地方,已经打绺的纯黑的头发,带着一些脏污的脸,红痕,不断上下滑动的喉结,肌肉线条明显的臂膀,胸肌,若隐若现的腹部肌肉。
裘衡的视线到了哪处,那处似乎就会轻轻颤抖起来。裘衡抬头看傻子时,他却依旧是渴望地看着马桶,看起来不会对裘衡的视线产生反应。
直到往下看,那东西也开始颤颤巍巍的时候,裘衡白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躺倒床上有一会,才听到傻子的声音。
裘衡拢了拢被子,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床一侧,沉沉睡去。
怎么就把那个人给弄进家里来了。那傻子也不是他的谁,那傻子又不是没有家,干嘛非要跟着他。
以那种想被凌虐的姿态进入自己的视野,再以卑微的憨傻的行为牵住自己的视线,最后用近乎于自虐的行为惹得他直接把人给弄进屋。
这是一套好计谋,难道不是吗?
等裘衡迷迷糊糊地睡醒了,他打开手机看来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床头又有声音,傻子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裘衡。
不知道他这样看了有多久,裘衡翻了个身背对他,翻手机里的消息。当然只是象征性地翻翻,看看一些报表,再同意几个可有可无的提议。
看得认真时,川行良把手伸向他的后脑勺,整个手掌覆了上去:“……”
裘衡浑身颤了一下,捂着后脑勺转过身来,狠恶地责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然而他自己不知道,在体型对比之下,他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已经向敌人伸出了爪子。
裘衡扬起手往川行良还没缩回去的手背上一拍,立马就显现出绯红,看得裘衡咋了下舌。
真是……想弄他。
裘衡翻身想要下床,就见鞋子又到了川行良手里。川行良拦住他想直接踩地上的脚,把鞋子套了上去。等套 在这栋别墅里,从不由小五操控的东西便是窗帘了。它们或厚重隔光隔音,或轻灵如纱,但都是死寂一片,除了每日裘衡的到来,它们不会移动一分一毫。
拉开窗帘让光线满堂,掩实了让屋子再次充满灯光,那是主人吃完餐饭后的固定事项,从来如此。
而此时的主人正在烤面包,热牛奶,顺便教某个傻子做事情,也许那个固定活动会被耽搁一会。
“把面包放进去。”裘衡拿起一块灰扑扑的全麦面包片放进一个槽口。那面包片像是白净的馒头混合着糟糠和发霉的面粉。
两根白净得通透的手指夹着那片面包,扎眼极了。
“你看什么看?拿着。”裘衡看着傻子一副发愣的样子就不爽,教他个东西还不行了?手一伸,面包片直接怼在川行良垂在身侧的手上。
川行良赶紧接过。裘衡道:“喏,放进去。”
川行良往前迈了一步,弯着腰,双手捏住面包片的两角,对准了槽口,聚精会神地放进去,但还是有一些面包屑飘了出来。
川行良双手保持原样,看向在一旁盯着面包屑的裘衡。
“看什么看,”裘衡毫无察觉,继续说:“打开开关,嗯,红色的。”
裘衡斜倚在厨台上,看着傻子听着他的话笨手笨脚地烤面包。
想了想说:“想在我这呆着,你得做早餐。”
傻子正在专心致志地完成裘衡的上一条指令,对裘衡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裘衡等了三两秒,没有任何回应,无语地一拍他的后腰,厉声问:“听到没?”
川行良被拍到伤口,颤了一下,点点头,转头按了开关,又立刻转回来看着裘衡的双眼,听从他的指挥。
裘衡揉揉额角,说:“等等。”
两相静默。
微波炉叮地一声,裘衡转身去取出来两杯牛奶,拿勺子搅拌一下,问:“要糖吗?”
川行良点头。
裘衡拿过装白糖的透明盒子,在川行良面前晃了晃,说:“这个,给我的牛奶多加点,注意量。”
川行良看着白色的颗粒如一泻千里的长河遭遇断崖,滚落杯中。
“记住没?”裘衡搅拌。
裘衡随意地晃了两下,给另一杯热气蒸腾的牛奶放了差不多的糖。
他举起勺子在杯沿上蹭了两下,说:“面包可以了。”
他从橱柜里拿出两只扁平的盘子,放到面包机旁边,示意川行良把面包放上去。
两人把食物端到了吧台区。每层楼都有开放式厨房,不过到现在为止,也只有裘衡的这一层从未蒙灰。
裘衡坐到三脚凳上,让他去打开冰箱,说:“看里边。”
川行良站在冰箱门前,盯着里边的一个火龙果,鲜红的外皮和嫩绿的厚厚的鳞片吸引着他的目光。
过了一会,裘衡问:“里边有什么好看的?”
川行良把火龙果掏出来给他看。裘衡好像想到什么,笑了,说:“红心火龙果,挺好吃的。”
川行良点点头。
裘衡说:“不过早上打算吃香蕉。旁边的水果篓子看见没,香蕉,两根。”
川行良恋恋不舍地把手上这个诱人的东西放回冰箱,轻轻地关上门,到旁边弯腰掰了两根短而粗的小米蕉下来。
川行良坐到裘衡旁边,把香蕉给他。
裘衡撕下一块面包,另一只手轻搭在杯子上,忽视旁边这傻子偷看的双眼,问:“你是发生了什么?”
川行良放下咬了一口的面包,沉默一会,开口:“记不得了,醒来的时候看见您。”
裘衡:“您?”
“叫哥。”裘衡捏着一半面包片,面包屑簌簌抖落。
川行良迷茫地看着他。
裘衡虽然接近而立之年,但裘衡却是介于少年人未经情事的青涩和与中年人相仿的沉稳。
他穿着黑色的开衫睡袍,裸露的部位,无论是脖颈,胸膛,还是脚踝,双足,却是少年人没有的的性感。特别是那双修长白皙的手,随意的挥动,都诱惑人虔诚地握住指尖,深情舔舐。
他五官长得端庄,稍显肃穆,生动起来却是中年人没有的生机和活泼,活脱脱一个刚入社会的大学生。
“觉得我年龄大?”裘衡皱眉,不悦地看着他。
川行良摇头,懵懂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多少岁不?”裘衡问。
川行良点头:“八年前二十一岁。”
裘衡愣住,在川行良真挚的目光下,对着他纠缠成股的头发隔空点了点,说:“……八年前你就认识我?”
川行良摇头。裘衡发出一声嗤笑,缩回手来。
“我看你现在不过二十二三。八年前,你是哪个小屁孩?怪不得用敬称。 ”裘衡翘了二郎腿,雪白的大腿毫无保留地裸露出来,主人却丝毫不在意。
川行良还是摇头。
“叫我哥哥,别用敬称了。”裘衡瞥了他一眼,一口喝光剩下的牛奶,下颚线在仰头之间更加明显。
川行良看着他不断耸动的喉结,低头含了一口牛奶慢慢咽下去。
裘衡放下杯子,抿抿嘴,抽过抽纸盒里的纸擦了嘴,站起来居高临下,说:“我看在搬走之前,你要一直赖在我这了。”
他转身:“我去给你拿衣服,一会把自己洗干净了。”
川行良点头,目视裘衡离去。
他看着一旁留在瓷碟里的面包屑,玻璃杯杯沿上的唇形牛奶印,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较大的碎屑,凝神端详一番,送入嘴里。
“你在干什么?”
川行良石化般僵住,面包屑上裘衡哥哥的味道却在疯狂席卷口腔。完另一只鞋子,裘衡踢踢脚,说:“搞什么东西。”
“这么喜欢是吧,记得下次在我醒来后,”鞋尖抵住傻子的肩膀,裘衡平静地看着他,带着命令的语气,“继续这么做,如果我醒来的时候,你不在,你就可以滚了。”
傻子听到最后摇摇头,慌忙抬住裘衡的小腿,怕他累了一般。
裘衡憋着一口气,轻轻地点了他一下,推开他,独自下床,踩过傻子睡了一晚上的地毯,往厨房去了。
灯一盏盏亮起,在这个被窗帘掩映的三楼。
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