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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红衣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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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房的主治医师拿着手电按例照了照乔剑帆的眼睛。
光线下的那双琥珀色瞳孔上覆着一层白膜,勉强有了些微微聚焦的反应。
主治医师对萧帆说道:“这层白膜是导致患者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雾障的原因,神经受损是其一,其二是碰了什么脏东西。看情况是有在好转……让他先治疗着,毕竟对光线有反应就代表还有恢复的可能性。”
“我说的话不要原话转达给患者,失明对患者心理压力来说是非常大的,所以你还要注意一下病患的心理情况,尽量顺着他的意愿来,少让他再受到些刺激……毕竟最难熬的是后面的恢复治疗。”
萧帆看了眼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的乔剑帆,送走了主治医师。
也许是乔剑帆祈祷的心十分虔诚,第二天一早,他就发觉自己在光线下能看得见些东西了,虽然还是有些模模糊糊,但起码能辨色猜物了。
乔剑帆坐起身,发现昨天看守他一夜的大哥好像并不在屋里。
他下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全身酸痛的筋骨,不出一会儿额头便冒了一层薄汗。
正在松动颈椎的乔剑帆扭过头,偶然瞥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片白色里立着个将近两米的黑疙瘩,杵在那里像根柱子,格外显眼。
乔剑帆眯了眯眼,满心好奇的凑了过去,嗅到了一股香味。
“什么东西……挂着衣服的晾衣杆吗?”
说着还上手戳了一下。
靠着墙假寐的萧帆:“……”
他知道对方视力有所好转,可没想到还是这么瞎。
不过根据医师的嘱咐,作为看护者不仅要盯梢病患的身体状况,还要照顾到他的心理情绪。
一向喜静又不爱说话的萧队干脆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充当了一回衣架子。
好在乔剑帆靠窗待了一会儿就摸摸索索的走回了床边,没有要扒他衣服的想法。
正当乔剑帆扶着床板打算躺下的时候,病房外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他侧耳一听,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穿上拖鞋的他正往外走,却见一道模糊的黑影走的比他还快。
那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你好好在房间里待着,哪里也不准去。”
门从身前略过的时候吹起了乔剑帆额头的碎发,听着咔哒的一声轻响,门又阖上了。
……他屋里什么时候待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人?
乔剑帆猛地回过头,发现身后墙角的黑柱果然不见了。
“……”无地自容的他慢慢地用手抹了一把脸。
他居然把一个大活人认成了挂着衣服的架子,这尴尬的感觉还不如全瞎。
...
走廊里时不时传来匆匆而过的步伐声,许多人慌乱的从病房外跑过,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在屋子里安分了一会儿的乔剑帆终究是耐不住性子,摸索着扶上了门把手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灯光都开着,待他推开门,四周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连个脚步声都没有了。
对于半瞎的乔剑帆而言,身处的走廊其实就两个颜色——上白下绿。
所以……他该往那儿走?
正当他踌躇往左右哪个方向走的时候,身侧突然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大哥哥,你见到我哥哥了吗?”
乔剑帆循着声音低下头,捕捉到一抹鲜艳的红色。
“你是走丢了吗小妹妹?”乔剑帆蹲下身问道。
“嗯……我找不到他了,大哥哥能带我去找哥哥吗?”
红衣女孩主动牵上他的手,一只不起眼的乳白色颗粒从她的衣袖里滑到了乔剑帆的身上。
“好啊。”
乐意助人的乔剑帆这边刚点了头,身后就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乔剑帆!”
小女孩的手猛地抽开,她像是只受惊的兔子,啪嗒啪嗒的跑走了。
“哎?小妹妹?你去哪儿?”
乔剑帆朝着红色消失的方向伸出手,却被一道有劲的力量拽住了胳膊,整个人被提溜了起来。
萧帆语气有些冷:“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瞎跑什么?”
“有个小女孩找不到他哥哥了……”
萧帆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走廊。
哪儿来的小女孩?
这话的真实度像极了胡诌的扶老奶奶过马路。
萧帆回头再对上那双蒙着白雾的眼睛,训斥乔剑帆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活生生被医嘱压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带着对方就往回走。
这时远处传来嘶哑的吼叫声,眼瞎耳不聋的乔剑帆问他:“什么声音?”
萧帆也听到了这个动静,顺着声音的来处一瞥,心底倏地一沉。
他直接将乔剑帆拦腰抱起,朝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跑了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乔剑帆反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将自己的大惊小怪咽了下去。
在人怀里颠了两下的乔剑帆,心里觉得有必要要跟这位照顾他的大哥澄清一下——他是有点瞎但是腿不瘸啊,他真的可以自己走路的!
他嗫喏道:“其实我自己能走的……”
听到这话的萧帆脚下一顿,却没有将他放下。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乔剑帆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对劲,疑惑道:“怎么了?”
萧帆沉默了两秒才道:“人有点多。”
乔剑帆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眼眸,一脸茫然:“……?”
这家医疗院的走廊是非闭环的圆形圈,偌大的通道因为此刻站满了人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乌泱泱的人群将萧帆和乔剑帆夹在了中间,前后各站着一拨人,令二者毫无退路可言。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病患服,一眼望去皆是一片蓝白格子褂,褶皱不堪还满是撕扯过的痕迹。
这些人挤成了一团,下垂的手臂随着身体小幅度的轻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指甲抓挠过的血痕,他们齐齐瞪着一双眼,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二人靠近。
这似人似鬼的模样,共里里外外的四十六人,其中还有一个在病房被萧帆冻成了冰雕。
——正是前两天巡逻队送来医治的疯癫患者。
他们全都是被秦蟒控制过后,失去神智的普通人。
就在刚刚,本是萎靡不振的这些人突然都发起疯来。
他们不仅挣脱了束缚带,还越发疯狂,对着身边活人就咬,其中一个直接咬破了一名护士的颈动脉,溅出的鲜血喷了整整一个墙面,吓得围观的群众拔腿就跑,大喊“救命”。
奈何萧帆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咽了气,而咬人的疯子朝他就缠了上来,他迫不得已再次将人封进了冰里。
担心这是秦蟒为带走乔剑帆所策划的声东击西,萧帆又急忙的跑了回来。
好在他赶回来的及时。
而此时疯癫的患者将走廊堵得严严实实,距二人也越来越近,不协调的肢体整齐划一的向乔剑帆伸出了手。
果然,他们的目标还是乔剑帆。
萧帆眼神一凛,缓缓地吐出一口寒气。
他脚尖轻点地面,一层白霜从他为起点,无声无息的包裹住了整个走廊,室温骤然下降。
乔剑帆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意,下意识的将对方衣服抓紧了些。
咔吧——
在薄冰覆上的一刹那,疯癫的患者猛地朝着他们扑了过来,嘴里发着奇怪的唔囔声。
当前面的人被寒冰所冻住,下一个会越过前一个人继续向前冲,有的人就算是下半身被冻住,却依旧挣扎着上半身向前靠近,像一只只至死不僵的百足之虫。
薄冰被涌上前的后者一一击碎,只能勉强降下人群的移动速度。
“抓紧了。”萧帆重心下沉,摆出了要突围的架势。
话音一落,乔剑帆只觉得一缕辫子扫上了自己的脸颊,紧接着一阵左摇右晃,好似被人抖了筛子,脑袋跟着惯性画着圈,没过两秒就晕了菜——那感觉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嘶吼,一股恶臭直逼乔剑帆,他搭在萧帆后背上的手一挡,恰巧磕到了一个硬物上。
那人二话不说,张口就朝着他的胳膊咬了下来,当即疼的乔剑帆倒抽了一口冷气,手背狠狠地一甩,掴了一巴掌过去,扇掉了扒在他手上的东西。
他感觉到有黏腻的液体顺着胳膊流了下去。
乔剑帆心里直打鼓:“我不会得狂犬病吧?”
无暇回应的萧帆正干脆利落的回身踢门,将逃生通道的门瞬间关上。
须臾间结实的冰霜连带着门把锁冻住了整个门道,却时不时的落下冰屑。
被锁在里面的人群依旧不死心的敲击着逃生门,撞的砰砰直响。
……
隔着一条街道的地方,正对着医疗院的是一栋十多层高的办公大厦。
大厦楼顶的边缘正站着一个人,一头墨发随风飘扬,穿着一身万年不变的白衬衫和棕西裤。
他以手遮阳,踮着脚朝医疗院望去。
身后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秦蟒头也不回的问道:“人没带回来?”
红衣女孩在他身后站定,轻轻的嗯了一声,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就都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