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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作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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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是初醒来的时候徐书正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织毛衣,一开始没注意到沈是初睁眼。
  意识慢慢回笼,沈是初感觉身上很多地方一阵阵发疼,在转眼看见他妈时,眼睛又忍不住发酸。
  “老妈……”沈是初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原来这么哑。
  徐书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织了小半的毛衣倾身过来,伸手摸了摸沈是初有些发白的脸蛋,“诶呦,醒啦?睡两宿了都,渴不渴,妈给你弄点水来。”
  被徐书喂了点温水,沈是初感觉舒服一点,但也只是一点。沈是初苦着脸跟他妈缓慢地数落:“疼,嘴疼,头皮疼,额头疼,肚皮疼,小腿肚子疼……”
  若是放在以往,沈是初在她面前这番卖惨,徐书早就笑呵呵地给他弄好吃的安慰一番,可是这次,徐书只是皱着眉轻轻捏了下沈是初的嘴巴,“活得!下次还冲动吗?”
  “妈……”沈是初拖着调子,可怜兮兮地喊了声,忍着说话间口腔内壁拉扯的刺痛感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徐书看着自己儿子额头上缠着绷带,嘴角还扯着笑哄她的模样,就是再生气也忍不住展开眉头了,徐书曲指弹了他一下:“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跟你算帐。”
  沈是初卖乖地笑了笑。
  沈是初动了动嘴唇,想问有关白京平的事情,可话临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了。
  毋庸置疑,白京平离开了。
  消失,更确切的说。
  沈是初又禁不住想起那天白京平是装晕,那意味着他是不是能听见扎小辫的男人说的那一句———
  你喜欢他?
  白京平一定能听见的,他会当真吗?
  真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表个白还被别人抢去表了。
  又过了会儿,沈是初老爸,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都来了,颇有些兴师动众。沈是初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愧疚,危险当头的瞬间,他竟然把这一大家子人都抛之脑后了。
  望着他们,沈是初想笑着和他们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提起嘴角,一阵浓烈的困意突然袭来,疲惫之感直冲头顶,沈是初意识有些昏沉地嘟囔了句好困就放任自己跌进了梦乡。
  不谈全身遍布的淤青外伤,沈是初浑身最严重的就是肋骨骨折,好在还只是单纯性的单根肋骨骨折,不过也是很折磨人了,卧床休息了两周多沈是初才被他老爸允许离床活动。更折磨的是口腔黏膜破溃以及糜烂,这种病变往往带着难以忍受的灼烧感,而且对日常的生活影响极大,非常痛苦。
  沈是初一连在家修养了一个月,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过过这么舒服的日子,不用练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学习也没人强求他,他心情好了就看会书,心情不好打游戏他老爸老妈也不怎么管,舒服得沈是初恨不得这点伤一直好不起来。
  这样轻松快活的好日子在一个月后戛然而止。沈是初被送到学校,夫妻俩人轮着来出租房陪沈是初,看着他做康复训练,一日三餐地照应着。
  他们俩本来工作也不轻松,还要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两边来回跑,沈是初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况且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持续了4,5天,沈是初就把他们夫妻俩哄走了。
  没有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吃什么点什么,沈是初觉得还挺舒服自在。
  沈是初曾经真的以为白京平的离开并不会在他的生活里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只要他不刻意去多想,或者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深想,就不会产生太消极的感受。
  对于后半句,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沈是初会经常想起他,感叹这一段时间竟然遇见过这么好的一个男生。养伤的这段时间,沈是初偶尔脑子里会突然冒出这么个词:有缘无分。想想,比起遗憾,更多的是释然。
  白京平离开了。没办法的事。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沈是初是全心全意对待的,这就够了。最大的遗憾也就是没能亲口告个白。
  但是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毕竟谁都不知道表白后白京平的反应……留白永远是最引人遐想,令人感怀的。
  沈是初如是告诉自己。
  这样一种相安无事各自安好的心境在他父母离开后的第一天就碎了,像是阴阴郁郁昏昏暗暗了几天后终于落下的毛毛雨。
  像往常一样,沈是初骑车到经常打包的小饭馆,他跟收营台的大妈已经混了个脸熟,沈是初嘴甜会喊人,模样又乖,讨人喜欢,大妈见着他就亲切地问:“今儿个吃什么啊?”
  沈是初看见别人的笑脸,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早上胃口不好没吃早饭,现在只觉得饥肠辘辘,摸了摸肚子道:“青椒肉丝盖浇饭吧,饿死了。”
  大妈于是向后厨喊了声:“两碗青椒肉丝,打包!”
  沈是初闻言目光顿了顿,张了张嘴,终是无言。
  那天中午,沈是初拎着两份盖浇饭回去,足足能让三个人顶饱的量。在那张白京平用了很多个夜晚的四方木桌上,仿佛机械动作似的往嘴里送干巴巴的米饭,直至最后一粒米饭送入口中,沈是初眼神有些滞涩地看向自己小山丘似的肚子,突然想起了白京平的那句:给你写遗书。
  像是被一块名为“沉默”的巨石砸中,沈是初木在原处久久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自此,细雨乍成倾盆。
  这天,沈是初久违地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2米的大床,怎么看都感觉空荡荡的。
  既然睡不着,沈是初也没有强求自己。静谧的深夜,他终于顺着心意放任自己陷入回忆。
  明明也没过去多久,可与白京平相处的时光仿佛渡了一层薄薄的雾,怎么回忆重演都感受不到昔日的那份真切。
  沈是初有些丧气。
  某个时间点,将睡未睡的朦胧之际,沈是初脑中忽然闪过白京平眼尾发红注视着他的背影的画面,迷蒙的脑袋又瞬间清醒。
  沈是初忽然就不想释怀,也释然不了了。
  一旦这个想法冒出来,便如雨后春笋般,一发不可收拾。
  在此之后,沈是初发现自己入目所及都有白京平的影子。
  翻上墙头时,沈是初望着高一5班的前门,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出来。
  课上或是课间,偶尔传来的虚虚的,厚沉的汽笛声,总忍不住向后看上一眼。
  空荡荡的。
  不知道白京平下次听到汽笛声时会不会想起他,想起西洲中学,想起他们曾朝夕相处过的时光。
  沈是初开始想办法打听白京平的位置。
  隔天一早,他便开始联系自己初中小学的同学,没功夫去寒暄,当头就发一句:哥们儿,你们学校最近有转校生没,贼帅的那种?
  尽管能猜到得到肯定答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心里有数归有数,真正在这条路被堵死的时候沈是初还是忍不住很失望。
  打白京平的电话,发微信,问他老爸,甚至跟赵晋鹏磨了好一会儿,沈是初依然毫无收获。
  但他没想过放弃。活生生地一个人,想找的话,总能找到的。
  沈是初对此深信不疑。
  白京平走的时候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
  其实也可以把“几乎”这两个字去掉。
  这天放学回家,沈是初翻衣柜找换洗衣服时才发现他的衣柜不知道被谁塞得满满当当的,冬天的衣服不够,甚至还挂了两件春秋天的t恤衫。
  沈是初心里顿时酸酸涩涩的。
  想也知道,白京平突然撤干净半柜子衣服,那个人担心自己看着空出来的地方心里不舒服,于是想出这个法子。
  不管在学校教室还是在这个出租房,沈是初甚至找不到一张白京平用过的草稿纸,他就这样干干净净,不留半点念想的离开了。
  如果固执地计较一番,白京平也不是没留下任何东西。比如床头那多出的一个枕头,比如茶几上那个几近崭新的电饭煲。
  出神间,沈是初忽然想到白京平在四方木桌前干吃桶装泡面的画面。
  沈是初散着眸光又失神了好一会儿。
  就是这样一个连泡面都懒得泡的人,专门去买了电饭煲给他煮白粥。
  是啊,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抹掉存在过的痕迹呢。
  沈是初一连沉沉郁郁了几天,感觉有些浑浑噩噩,做什么都不怎么能提得起劲儿,颇有些得过且过的意思。
  果然老话说得好,生活总是起起伏伏的,他会毫无顾惜地给喜上眉梢的人当头一棒,也常极为大方地给予低沉的人冲顶的希望。
  这次的期中考试是三市联考,沈是初在各校优秀作文展中看到了白京平的文章。
  刁华把作文复印纸投屏到黑板上的时候,沈是初还在对着上节课胡迁讲解过的一道数学代数题抓耳挠腮,抬头放松下眼睛的时候,见有不少人有一下没一下地看向自己。
  “沈是初深藏不露啊!”后面的程博尔轻捶了沈是初的肩膀,笑道。
  沈是初自然是听不懂,于是顺着他的目光转向讲台,待看清那半张黑板上放大的数倍的作文纸后,心脏蓦然震颤起来,甚至大脑空白了一瞬,丝丝麻麻,酸酸涩涩。
  白京平......是白京平写的作文,沈是初一眼就能看出,他不会认错。
  刁华见众人反应,不忍笑起来,道:“要不是沈是初那四十出头的作文分数还在我的记分册上,光看这字,我也以为是他写的。”
  众人闻言都乐起来,打趣地看向沈是初。
  沈是初不经想起来那一张贺卡和两份检讨。
  偌大的教室,除了沈是初,没人知道这是白京平照着他的练习本练出来的字迹。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白京平他......他为什么......
  讲台上,刁华正敲着黑板给他们分析着这篇满分作文的精妙之处,好一会儿,沈是初只是定定地抬着下巴看着黑板上的投影,杂杂乱乱的神思搅在一起,像是打了好多死结了蜘蛛网,又像是蒙了一层的弥天大雾,什么都想的不真切。忽地,一个念头劈开波澜在沈是初杂忙的脑海里冒出头来:
  还有三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得去跟他滚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