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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林家 ...

  •   “妈,吃不了那么多。”

      “那是留给你同学的,对了,桌上的蜂蜜水,要是等会凉了你再重新泡杯。”

      “他又不是猪,哪吃的了那么……”

      “怎么说话呢,小南。”

      行行行,错了。谢延青他是猪行了吧。

      谢延青睡梦中似乎听见林观南说话,伴随着碗筷碰撞独有的声响,鼻端隐约嗅到饭菜香味和某股熟悉的味道。

      头骨发胀,脑仁昏疼。周围的陌生感更像是幻觉,眼睛勉强睁开半条缝,视线模糊不清,迷迷糊糊中挣扎一番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

      这是哪?

      谢延青扶着脑袋想撑起身子,结果右手一用力,虎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嘶。”疼痛唤醒了关于昨晚的记忆,他好像遇见了林观南?

      所以这是林观南的房间了。米白色床铺整洁清爽,木质书桌上摆满了教辅资料,门边墙壁上用黑线断断续续勾画记录着身高线,到处充满生活气息。

      他慢慢坐起身,床头柜上的皮卡丘闹钟指向正午。背后藏着个小型相框,是他们高一秋游的合照。

      马文远躲在树后补作业。谢延青当时浪得轻装上阵,只好啃起林观南背来的卤鸭架,他忍着辣劲看了眼镜头,表情有些扭曲。而林观南则坐在旁边乐呵呵地嚼着干脆面,上翘的嘴角边挂着几粒碎面颗粒,一双圆眼木呆呆地望着前方。

      “笑得好傻。”

      林观南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谢延青坐在床边,研究什么精妙难题似的左右端详着那张合照,然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差评。

      他敲敲门板,示意自己进来了。“那也比耍酒疯强吧。”没给谢延青反驳的机会,径直把那杯重泡的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趁热喝了去洗澡,等会给你再找件干净衣服。”

      谢延青看着他走到床边又走向衣柜,握起蜂蜜水递到嘴边。咂了咂舌,太甜了,不过好在他嗜甜。

      “放心,都是新的,你身上那件也是。”林观南扔了件白t和家居短裤在床上。

      谢延青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睡衣是林观南的。版型不错,估计是买来外穿,现在却成了睡衣。“谢了。”

      林观南把相框收进抽屉,转身出了门。“小事,我再去给你找个一次性浴帽。”

      浴帽?

      过了几分钟,谢延青端着空杯子晃到客厅,就见林观南手上拿着塑料浴帽和皮筋。“给,把这套你手上,箍两圈,我妈的皮筋,仔细点别给我拽断了。”

      “这么麻烦?”他拎起那层薄薄的塑料皮,语气中透着几分嫌弃。

      “就这,您老看着戴呗,要么感染要么截肢。”

      “危言耸听。”谢延青冷笑一声,还是乖乖拿了东西拐进卫生间。

      林观南心说这大概就是口嫌体直的模范了。他正准备偷闲,久违地看会儿电视。就听身后的门被人再次推开。

      “有事?”

      谢延青靠着门板,神色鲜少的纠结。“有内裤吗?”

      这个确实没有。谁会常备客用内裤啊。

      林观南摸摸鼻头,出谋划策道,“要不你等会挂空档?”

      回应他的是清脆利落的关门声。

      今天恢复升温,此时烈日正盛,楼下私房菜馆生意不错,浓郁的香气顺着纱窗飘进屋内。阳台上,昨晚洗的校服摸得半湿,再晒上个把钟头才能干透。

      林观南换了件短袖回到客厅,谢延青刚好洗完。没擦干的缘故,那件白t严丝合缝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棉料下紧致起伏的肌理走向。

      他下意识地多瞟几眼,还挺有料。

      林观南面上不显,指指对方滴水的发梢。“挂钩上有新毛巾,白色的。”

      谢延青一言不发地擦着头。林观南给自己倒了杯水。“中午我爸妈喝喜酒,咱们去外面吃。”

      “不了,我等会走。”难怪说一直没碰见叔叔阿姨。

      倒不是林观南想阻拦,“校服没干,吃完饭估计差不多。”

      毛巾罩住谢延青整张脸,他沉默片刻说道,“我之前好像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楼下小炒?”

      “不是。”

      林观南顿了顿,反应了会儿才明白,“那是早饭,我妈非要给你摊五个煎饼,谁想到你一觉睡到中午。”

      “吃煎饼就好。”

      “凉了都。”

      “我都行。”

      不早说谢延青这么好应付,亏他还换了件衣服。林观南换回睡衣,把冰箱里内的煎饼放进微波炉加热。

      “你要无聊我屋里有小说,随便翻。”

      林观南的桌面上层全是教辅之类,但桌面下层储物格内却别有洞天。当年火爆的杂志小说存货不少。

      上层是成批的《看天下》,折页大多定在笑话娱乐区。然后是些打发时间的小说,翻动的时候偶尔会掉落边缘残破的碎纸片。谢延青捡了几张,是自己的笔迹,很久之前传过的纸条,久远到自己根本回忆不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塞回原位,指尖动作放轻,也许是愧疚,他不想随意损毁这份情意,当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合上书本。

      弯腰捡纸时,他发现下层似乎还放着一些东西,文史哲类,没想到林观南居然在课外下了不少功夫。

      谢延青饶有兴味地翻开一本。扉页上还留着林观南的笔迹,黑色墨水,看字形不像是早期,更像高中之后。

      「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Gone with the Wind》」

      缓缓地翻开背面,留着几行小字,记录着年份时间。「201x年x月x号;201x年x月x号;202x年x月x号………」

      未来的日期,有什么特殊意义?

      正当谢延青陷入困惑时,林观南突然出现在身后,手上还端着盘煎饼。“祖宗,你怎么翻到这么下面的?”

      猛然发现他手里拿着的那本《西窗法雨》时,林观南心下慌乱,扉页上写有他重生后回忆起的关键节点,“别看了,过来坐吧,马上就好了。”

      谢延青敏锐地察觉到遮掩态度,举着扉面道,“这是什么?”

      林观南快速冷静,口气轻松地反问。“看书随手记的,怎么了?”

      谢延青盯着日期数字,只是单纯的好奇,但也没到需要刨根问底的程度。“没事,随口问问。”

      他暗暗松口气,以谢延青那离谱的疑心病,就怕被看出什么破绽。

      除了煎饼,盘子里还多了两个煎蛋,蘸得自调酱料,金黄酥脆。谢延青用筷子戳戳蛋黄,“这是你煎的?”

      林观南嘴里不得空,含糊道:“对。”

      对面的人微微挑眉,有些意外。“手艺人。”

      “剪个蛋就是手艺人,你平时吃的是有多惨?”难不成离了食堂真成了难民。

      谢延青低头笑笑,“也还好。”

      “哦。”

      洗碗洗到一半接了个电话,马文远问他看不看电影,好莱坞那种。

      “卷子写完了?”

      马文远:“不是明儿还有一天吗?”

      “一天你写的完?”

      马文远直呼外行,“一天我补的完。”

      林观南了解他,填选绝对不会亲自动笔。“只看电影啊,晚上我得早回。”

      那头连连答应。他象征性地问了谢延青,对方果断拒绝。“那行,等会买票了给我发信息。先挂了。”

      林观南看他已经换回了校服,“要走了?”

      “嗯。”谢延青转开防盗门,“改天请你吃饭。”

      林观南站在厨房推拉门边,“不用。”

      门外一阵热浪袭来,堵得胸口微微泛闷。“走了。”

      马文远坐在商场奶茶店门口,每过两分钟瞧上眼表。林哥以前最守时的,怎么还不来,等的吸管都被他咬烂了头。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马文远郁闷地递给他柠檬水。“赶紧的,哥,开头都过了。”

      “哪啊,前头还放广告呢。”林观南灌了口冰水,浑身爽利。

      “广告也没放十分钟一说的,走走走,完了我还跟你商量件事。”

      林观南从他手里拿了票,想不出马文远有什么事找他,点点头道,“行。”

      谢延青回到家时空无一人,阿姨一个月前就被辞退,一直没再找。他拉开沉厚的布艺窗帘,试图驱走屋中积攒的霉气。

      消炎药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他仰坐在一边,深吸一口气,莫名有些不适应透窗的光线,太刺眼了。

      稍稍偏过头,视线聚焦在了塑料袋上,里面装着消炎药,外面印着一个圆圆的红色笑脸。

      笑得够傻。

      他想起刚刚被林观南叫住的场景。

      “谢延青!”十分具有辨识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午后两三点,水泥路晒得有些烫脚,他闻声回头,看见向自己跑来的人。

      “忘了拿药了。”林观南递给他一个塑料袋。他跑得太快,气息不稳,掌心撑在他的手臂上,连喘几口气。

      大概是林观南的手心太凉了,那股突然升起的麻意顺着手臂一路蔓延到胸口。

      “按着说明吃,别把自己毒死了。我赶时间,先走了,学校见。”

      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了拐角。烈日下,一同蒸发的还有手臂上残留的丝丝凉意。

      谢延青移开了视线,坐在沙发上微微发怔,但也就一瞬,类似落寞的神情便从脸上消失,恢复往常平淡的模样。

      很久以后,如果让他回忆一切是从哪里偏离了最初的轨道,他想应该就是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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