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颗糖》ber呐呐

2、第 2 章

　　周承宇早就料到会是现在的局面，来时不过抱着走过场的心态，眼下看着女孩浑身气压愈发的低，自己反倒改变了想法，一起努力努力也好，即使明知努力百分之九十九会泡汤。

　　也算是为了让妹妹死心吧。周承宇这么想着。

　　“我以前就在这的六一小学上的学，那会儿我们老师常说，‘出了事就去对面找警察’，现在找了警察，警察又说去河对面找法院，哎——”

　　薛夏丽知道充满个人情绪的言辞很不理智，但还是没忍住说出来。

　　周承宇的眉头挑起：“你也是六一小学的？”

　　听到“也”这个字，薛夏丽这才好好打量了遍眼前的男生：“你......也是？”

　　男生点点头。

　　薛夏丽夸张地将眉毛扬起：“我去——这也忒巧了吧！”

　　眉毛落下，恢复了原本的清秀，薛夏丽又道：“那你是哪一届的啊？”

　　“07年的。”

　　手拍上了桌子，“我也是！你哪个班的？我二班的。”

　　“三班。”

　　手又一次拍上了桌子，“就在隔壁啊！”

　　周承宇勾起嘴角，微微笑道：“真巧啊。我叫周承宇，你呢？”

　　心跳漏了一拍，笑容在薛夏丽脸上凝固了一瞬，心里有个真挚的声音发出了疑问：世界这么小吗？

　　薛夏丽的学生时代贯穿着暗恋，小学、初中、高中，都有她暗恋对象。在小学那个不懂情爱的年代，周承宇，就是当时还不懂何为喜欢的薛夏丽喜欢的人！

　　但是有一说一，薛夏丽对周承宇的喜欢没有那么浓烈，不至使她到现在还记着这个名字，她之所以现在还对这三个字有印象，完全是因为，小学的那场车祸，和周承宇八竿子里能扯上半竿子的关系。

　　心中狂风呼啸，面上不动声色。薛夏丽甚至将笑容扬的更大，回答道：“我叫薛夏丽。”

　　周承宇顿了顿，点点头：“以前我们语文老师经常念你的作文。”

　　薛夏丽有些诧异：“这你都记得？”

　　她以前作文写得很好，“佳作”时常被老师拿到各班去朗读。闺蜜许文怡，和她也是同级同小学不同班，初中俩人碰到一个班，刚认识时，听到她名字，许文怡的第一反应也是，“我小学听过你作文”。

　　周承宇笑说：“作文写得很好，印象深刻。”

　　薛夏丽略显羞涩地笑了笑，两脚在桌下摩擦着鞋尖，从派出所带出的低气压陡然散去。

　　饭菜在这时呈了上来。点菜那会儿，薛夏丽提不起半点兴趣，就让周承宇看着点了，没想到他点的菜也都正合她胃口。

　　色香味俱全，刻在骨子里的DNA觉醒了。薛夏丽也有那么一刻犹豫自己要不要矜持些，转头一想，时过境迁，多少年前喜欢的人了，还做作什么呀？想罢，便埋头苦吃了起来。可中途抬头和周承宇对视的那一瞬间，脑中有个声音在叫骂着她。

　　多好看的脸啊。眉如墨画，眼若明湖，挺拔的鼻子仿佛耸立着的一座巍峨高山，鼻下的唇好似偷了罂粟的色彩。然而她就在这一幅山水画面前，对着桌上的菜大杀四方？薛夏丽忽然就想起了在警局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是月亮也败在我裙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了命了！她的形象是不是已经毁了？！

　　脚趾在桌下埋头苦干，奋力挖出一座城堡。周承宇像是要为这伟大的工程助力，脸色淡定地抽出纸巾，然后微笑着，把洁白的纸巾递给她，再从容地执起筷子，不动声色地吃饭。

　　洁白的纸巾自唇上擦过。哦，是谁，玷污了它的纯洁？

　　是薛夏丽。

　　之后的时间，薛夏丽都表现得做作又矫情，数米粒似地吃了半碗饭，携着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巾沾了沾唇畔，用舌头确认了一遍牙齿的美观度，然后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周承宇嘴唇蠕动了几下，“你真吃饱了吗？”这句话被他咽下。看破不说破，日后好相见。

　　餐厅大门正对着桥，河的宽度不长，薛夏丽他们吃完饭，走到河对面时还不到两点半。法院还没有开门，但是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薛夏丽旁边挨着个正在打电话的中年妇女，听起来应该是在和家人打电话。

　　“上个月就说还！一直拖到现在，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借的钱又不是小数目！你一个月挣几个子儿自己心里没数？当时就不让你给他借！你非要借！看看你都交的什么狐朋狗友！我告诉你我不等了！这一百万万我要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一百万？薛夏丽低下头看了看脚尖，单脚滚弄着地下的小石子，心道：那我这四百块就来法院不闹呢嘛！

　　法院的车陆陆续续驶来，工作人员夹着包进入大门，不一会儿，大门便对外开放了。人群轰然往里挤，薛夏丽一时间像是站在了龙卷风的中心，摇摆着踉跄了几步。

　　上一次被挤成这样，还是五一游西湖的时候。

　　薛夏丽才被挤到门口，右边的大婶肩膀一甩，屁股一撅，薛夏丽就像印度飞饼一样被甩了出去。撞到门框的前一瞬，身后有双手稳稳地扳住了她的肩头。

　　周承宇将薛夏丽护在身前，两人像连体婴一样地挤了进去。大厅设了安检口，大家进了门都堆在门前处等着过安检，保安扯着嗓子喊大家排队，又是一顿狂挤，不过身后有周承宇扶着，攀上了大树，薛夏丽这次不再像风雨里飘零的麻雀了。

　　好不容易过了安检，好不容易上了楼，好不容易坐到了咨询台处。

　　负责咨询的老头侧着身，打正眼都不带瞧一下薛夏丽他们的。

　　“你们啥事啊？”

　　周承宇道：“在网上被诈骗了钱，警察建议我们来这里试试。”

　　老头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向上吊着，“骗了多少？”

　　薛夏丽听这老头的态度不好，知道说出金额可能会被他嘲讽，但还是正经答说：“四百。”

　　果不其然，老头满是沟壑的脸皱作一团，眼睛更加向上吊着，眼镜滑到了鼻梁中间。

　　“行了吧你，就四百块钱呗，还闹啥呀？就当花钱长个教训呗！人家被骗几万都要不回来，你这四百块钱算个啥？”

　　他说话的时候，头顶的几撮头发随着他的头晃动，油光发亮的颅顶像颗长了毛的卤蛋。薛夏丽很想回怼这颗卤蛋，四百块钱怎么了？四百块钱不是钱吗？就算是四十块钱，诈骗也是诈骗！

　　但是用不着她开口，周承宇已经礼貌回敬了：“不好意思，我们第一次来法院，请问你们是规定了多少金额以上才会受理吗？”

　　他自然清楚几百块钱犯不着上法院，可是这位工作人员的话语实在令人不适，让他忍不住想怼。

　　老头显然被这话刺扎到了，态度更加恶劣，嘴上像是架了座机关枪，一连串子弹突突突飞了出来，“枪林弹雨”间，他的眼珠还灵活地向上乱转着。

　　“那你们要告你们要怎么告？你知道对方的信息吗？你知道对方的身份证号吗？你知道他的邮箱吗？被骗了去报案啊，对面就是派出所，你们找警察去啊！来法院干嘛？你想告先把人信息弄清楚去！”

　　薛夏丽拉着椅子往后仰了仰，生怕老头嘴边的白沫飞到她脸上，“就是警察建议我们来法院的！”

　　“你们知道上诉需要什么条件吗？你俩看看桌上贴的那个再说。”

　　老头睨了他们一眼，侧回身去，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桌角贴了张红纸，上面写着一些上诉须知。老头说得确有道理，他们不知道对方的信息，只凭群里的线索，无法满足上诉条件。

　　他态度再不好，但是除了说了些不合适的言语，也没有其他毛病。薛夏丽和周承宇还是维持了当代青年的礼貌，没有起身就走。

　　周承宇抬头道：“抱歉，我们来之前不知道这些条件，麻烦了。”

　　薛夏丽也跟着道了句：“麻烦您了。”

　　两人相继站起身，走之前，一个黝黑的男子挤到咨询台旁边，身上的T恤已经湿透，贴在皮肤上，腿上的牛仔裤洗得泛了白，裤脚都被踩烂。他手里抓着张纸条，胳膊伸得长长的，举在老头面前，老头一时半会儿没有搭理眼前那只手。

　　男人语速很快地说着：“他欠我钱不还，好几天了，联系不上他！这是他写得欠条！”

　　薛夏丽转身出门前，听见老头还是那尖锐的口气，“你有他身份证号吗？”

　　心情再一次down了下去，走出大门，薛夏丽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许文怡打来的电话。

　　“喂。”

　　“你下午有事吗？”

　　“没啥事了。”

　　“那我们出去转转吧。”

　　薛夏丽捏着手机：“不太想出去，上午去报警了，啥都没解决，没心情去玩了。”

　　“怎么回事啊？”

　　“回去跟你说吧。你咋突然想出去玩了？早上你不还说你妈让你在家做家务吗？”

　　电话里传来许文怡低落的嗓音：“我就是不太想待在家里。”

　　薛夏丽大概猜到了她不想待在家的原因，便对她道：“要不来我家吧，正好我跟你讲讲今天的事。”

　　“好，那我现在过去？”

　　“嗯嗯。”

　　挂断电话，薛夏丽转头对周承宇说道：“那我先回家了？钱应该是追不回来了，以后都谨慎些吧。”

　　周承宇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是有可能追回来的，如果能拿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再报警，警察应该可以按民事纠纷来处理了。”

　　薛夏丽苦笑了下：“但是拿不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啊。”

　　“伪装成他们的代理试试呢？我正好还在那个群里。”

　　薛夏丽眼中闪过一道光：“可以试试！”

　　这种中介一般都会招代理，说不定成为代理就能拿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再报警，把他们一锅端了！把他们的群也解散了，最好能罚款！再拘留几天！

　　薛夏丽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骗子在派出所哭着洗心革面。

　　“那我们回去详说吧，我闺蜜一会儿要去找我。”

　　“嗯，你怎么走？”

　　薛夏丽指了指前面：“我家就在前面，走一会儿就到了。你嘞？”

　　“我要去坐地铁。”

　　薛夏丽点点头，挥手和周承宇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