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冷雪窗静

3、第三章

　　03 夏天
　　快放暑假的时候，江老爷子把我们三个叫到书房。江老爷子异常严肃，他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我们三个，我当时就发晕了。我紧握小手，他们两看了我一眼后，无形中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管家不一会儿也进书房了，看我时，隐隐不安。
　　“江肃江闻，他身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江老爷子亲手过来扒下我的衣服，他让我跪在一本家规面前。
　　我们三个都没有说话，我是因为说了实话也没用。反正都造成事情了，纹身而已，痛也痛过去了。
　　“爷爷，不就是纹身而已。”江闻终于嘟囔了一句。
　　“爷爷，钟晔也在他身上做过手脚了，是不是钟晔也该打？”
　　我听后，身子一僵，马上说：“钟晔，那个，我是自愿的。”
　　他们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我缩了缩肩膀。
　　管家钟叔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细长的黑色鞭子，上面好像还带着血迹。
　　江老爷子说了一个数字：二十。
　　之前我听过受鞭刑的佣人，他们都挨过到十就昏过去了。我打了个冷颤，一身冷汗，我摸着心口钟晔的名字希望他能给我力量，帮我度过此关。
　　我低着头。忠叔也没有动手。
　　“先跪着。待会让他们互抽。”江老爷子传了威严的命令。
　　江肃江闻变了脸色，我们并排着。
　　“江墨，你是受害者，你先抽他们吧。”江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我想：这是体罚。
　　我慢慢地拿着鞭子，深呼吸了几下，闭着眼睛，把鞭子丢下，哭着求爷爷说：“爷爷，我……”
　　“心慈手软。”
　　我就无言的跪着。
　　爷爷骂了我：“你这孩子早晚被他们吃到肚子里去。他们现在就是你的敌人。你知道吗？”
　　我摇头，爷爷却笑了，笑。
　　最后，江爷爷亲自动手抽了江肃江闻二十下，他们一声都没哭。
　　我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但哭哑嗓子也没用，整个书房，没打之前，我就软了身子，书房只有我抽泣的声音。
　　等江肃拿起鞭子，不知为什么听起来是响亮，但是落在我身上却一点都疼。
　　我楞了那里，然后笑了。
　　江肃说：“江墨，你要被抽死吗？”
　　我马上就不笑了。他在舞弊。
　　江闻对江爷爷说：“死了我不管。”
　　等到江闻时，他那没有技巧的抽法，我感觉到我的整个背都血肉模糊了吧？
　　我数到第二十下时，眼睛一黑，失去了意识。
　　自此，我们的关系改善了一些，他们不再欺负我了，也只是语言上说我。但他们看见我跟钟晔的关系那么好，像是嫉妒。
　　我对钟晔说了被惩罚的，说了家规的事情，钟晔非常内疚。我趁着他内疚，提出不少要求，我希望跟徐宁多多相处，等我好了后，想吃徐宁做的饭菜。
　　说了很久后，钟晔对我说了很多次对不起。
　　被打后的几天，我都在休息，钟晔带着徐宁来我，他见了爷爷，我怕爷爷连他也打，硬着冲入房间抱着钟晔。
　　“你干什么！”江老爷子生气了。
　　“爷爷，钟晔不是我们家的，他不受家规管制，你不能打他！”
　　“……你们都给我出去。”江老爷子把我们赶了出去。但我们快走出门时，江老爷子对钟晔说：“纹个名字算什么，又不是你的，小孩子脾气。”
　　出门后，钟晔歪歪头，问：“怎么才能算是我的？”
　　“……”
　　“江墨，你被钟晔连骨头都吞下去的时候，别怪我们没提醒你。”江肃原来就在门口听着我们的对话。
　　“就是，你知道他才八岁，已经有多少女生给他送花了吗？你这个丑小鸭。”
　　之后，他们像在履行哥哥的职责，开始带着我爬树，荡秋千，玩游戏。
　　暑假一开始，江肃江闻被送出国，我忽感好日子总是过得快。
　　炎热的天气，快把我烤晕了。我约钟晔去游泳馆游泳，其实自家也有泳池，但是人多游泳更有气氛。
　　钟晔一开始并不答应，说公共的游泳馆的水不大干净。
　　我就一个人偷偷地去了。
　　结果第一天，我被泳池的一个孩子踢到了肚子，疼了几天。在家休息了几天后，我再次奔向市区的游泳馆，这次，那个踢我的孩子以及他的父母来给他道歉。我以为管家忠叔做了什么，便训斥了他一顿。
　　“墨少爷，不是我。”
　　“是我。”钟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从水里冒出一个头。我忙游过去抱住，有些责怪地说：“阿晔，你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你受伤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除了你两个哥哥欺负你之外，还有别人欺负你，你是不是被欺负习惯了？”钟晔明显不悦。
　　“你不是要学钢琴吗？你暑假忙着学习。”
　　我们在游泳馆里面泡水游泳，我问：“徐宁来了没有？”
　　钟晔指着深水池那里，喊了一声：徐宁。
　　几秒钟后，徐宁便冒出来了。他恭敬地喊：“晔少爷。”
　　我笑了笑。
　　“墨少爷。”
　　“我们来比赛游泳吧？”
　　我们像鱼儿一般，自由自在地游戏在水中。
　　大约待了两个小时后，我们出了游泳馆，看到公园里开了许多荷花。夕阳的映照了，一片碧绿。我想去公园。
　　我们刚进去就遇到了拍婚纱的。一对一对好不幸福。
　　“宁哥哥，你有女朋友吗？”我问。问完后，徐宁的脸怎么红了一下。
　　“他有男朋友。”钟晔回答。
　　“……男朋友？钟晔你怎么知道？”钟晔难道已经知道什么叫男朋友？
　　钟晔指着随意的一对情侣说：“像他们那样的。”
　　“他们在结婚。”
　　“他们是接吻再结婚的，我看见徐宁和他男朋友接吻了。”
　　“……”
　　我们在聊天，忽然一捧花从天而降，把我砸了一下。我扭过去，一阵掌声，一个小姐姐故意说：“恭贺这位小朋友，她即将成为新娘。”然后把我们领到台前，让我们抽奖。
　　“我不是新娘！我是新郎。”我正经地纠正她的错误。
　　那时候，我的头发快到肩膀了，容易让人误会。
　　钟晔自然没好脸色。他强忍着不满，对我抱怨：“这个女人真讨厌。”
　　但最后我们抽了一个特等奖，得到了几个芭比娃娃。
　　这种东西，我随手给了其他的女孩子。
　　终于从人群中出来后，徐宁急忙去洗手间了，他洗了洗脸。
　　钟晔忽然摸了摸我的后背说：“纹身还疼吗？上次被打疼吗？”
　　“疼，第一次那么疼。大家都被罚了，不是他们的错。”我的伤早就好了。因为那次，后背的水墨纹身被洗去了，胸口的名字还留着。
　　是我想留住的，这是我宝贵的回忆。
　　“对不起，也有我的错。”钟晔低下头。但他马上又说：“我会赔偿你的。”
　　我摇摇头，低声说：“你跟我做朋友就是补偿我了。
　　他们看了一会风景，天就黑了。
　　回去的途中，钟晔问我：“你喜欢女孩子吗？”
　　“嗯。他们很可爱。”我有些瞌睡了。
　　“那你要和女孩子结婚吗？”
　　“嗯。”
　　“那你就有很多像你一样的笨蛋了。”
　　“……”
　　钟晔好像在生气。
　　晚风吹着舒服，一路夜色迷人，我下车后，跟钟晔道别。钟晔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用小手摸了摸我的胸口，那里纹了钟晔的名字。
　　我说：明天见。
　　“等一下。”
　　钟晔歪着头问：“以后我娶你吧，你算为我受苦了。”
　　“……以后的事再说吧？”
　　“你难道宁愿跟别人结婚也不愿跟我结婚？”
　　“不是的。”这什么逻辑？
　　“以后我娶你。”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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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绑架（1）
　　从游泳馆回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车子嘭的一声，是车子与车子的碰撞声，紧接着，我朦胧中听到几声枪声，听好徐宁着急的喊声，断断续续，我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这里两个男孩，哪一个是钟家的？
　　“全部带走。越多钱越多，竟然是跟钟家在一起孩子，反正亏不了。”
　　我想：莫非这是该死的绑架？
　　我再次醒来后，手脚被绑着，嘴巴里也塞着东西。我跟钟晔被丢在床上，这个小房间的门窗全部被封死了，中央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房里能闻到灰尘和霉味。
　　我扭动着身边，滚了几圈，总算滚到钟晔的身边了，他被蒙着双眼。
　　“钟晔哥哥!”我有点着急。
　　他摇摇头，他似乎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还好吗？”我问。
　　他点点头。我左右看看，我动了动胳膊，希望挣脱出来，可是绳子好像越来越紧了。
　　怎么办？
　　“怎么办？你害怕吗？你不要害怕，他们应该不会伤害我们的，他们应该只要钱，只要他们拿到钱，他们就不会伤害我们的。”我根据电视上的经验，安慰钟晔。
　　钟晔靠过来，他的脸摩擦着我的脸，凉凉的。在这个狭窄阴暗的环境里，我们等待着，我们相互挨紧着。
　　我一直在说话，说了许久，便口渴了。
　　“你口渴吗？”我问钟晔，他摇摇头。
　　意外地是定时给我们送饭的也是一个男孩子，那个孩子把饭菜端进来，我咿咿呀呀，想让他帮我们解开束缚。
　　“我们都是倒霉鬼，不知是他们倒霉，还是我们？”他阴森森地说完。“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几分钟后，我们三个小朋友就能手脚自由活动了。
　　“你是谁？我们在哪里？”我在吃饭的时候，钟晔开口问，他思维冷静，在分析着当前局势。
　　“我也是被绑架来的，我们在某个荒郊野岭，我被关在你们的外面的房间，刚才有人给我送饭，我负责再给你们送，我已经被关了一个月了。”送饭的男孩眼神幽暗。
　　“……”
　　我停住吃饭的动作了，一个月？这么久了？那我们呢？还要被关多久？为了安慰钟晔，我装出轻松的样子，“那我们有伴了。”
　　“我叫钟晔。”钟晔伸出手，他的手腕还有捆绑的红痕。我扫了扫那痕迹，十分心疼。
　　“元矜。”
　　他们握完后，我握了握钟晔的手，我细声地问：“钟晔，手疼吗？”
　　“我们不会死。”钟晔只是这样回答我。
　　我们没聊一会，就听到有人敲门，元矜就出去了。我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是一阵粗鲁的骂声。
　　“一个月了，你这个废物，你家人都不肯拿钱！要是没钱，我要把你处理掉。”
　　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我皱眉，那还是一个孩子啊！都没有人性吗？
　　良久后，似乎那些人走了，我深呼一口气，原来刚才我害怕得都屏住呼吸了。
　　“没事，我爷爷有钱。”我想拍钟晔的时候，他却一把抱住我，他浑身僵硬着，目光盯着房间的门，一言不发。
　　我软软叫了一声：“钟晔哥哥。”
　　他放松了一下身子，又摸摸我的头，嘴巴发出回应的嗯字。
　　绑架（2）
　　下一餐见到元矜时，他虽然穿带着衣物，走路困难，他嘴唇破了，我问他受伤了吗？他说：你看看。
　　可是一脱下，都是伤害，新伤加旧伤，我摸了摸，有的地方还带着血。
　　“可以逃出去吗？”钟晔问。
　　“我逃过。四周没有人。”元矜望着钟晔，良久，他忽然间跪下去，低着哀求道：“我想活下去，我想求你，可以不可以让你们的亲人也救救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我抓住钟晔的衣袖，低声说：“他好可怜。”
　　大概是伤了元矜的尊心，他瞪了我一眼。
　　钟晔点点头。
　　没过几天，我以为我们会被救出去，可是，依然没有消息。有一天，我被一声枪声惊醒，听到门外的吼叫声：“今天要从你们三个人中间挑一个。你们只有死一个，才能杀鸡儆猴！”
　　听到元矜的求饶声，他恐惧地哭着：“求求你们，别杀我。杀了我也没有钱。”
　　“你这赔本货，你去选一个，你带一个出来。”
　　“……”
　　我浑身颤抖着，我望了望床上的钟晔，他的指甲陷进肉里。
　　我们拥抱着。我们不敢呼吸。
　　元矜推门而进，这次他像一个鬼，他一句话都没说，却是来索命的。
　　“你们谁跟我来？”他说完就低着头。
　　“你怎么不自己去死？”我吼叫了一声。我知道我是不对的，他也是一个孩子。
　　当时，钟晔的手动一下，我害怕地抓住他的小手。
　　“我怕死。”元矜笑了笑。“你们石头剪刀布吧？看运气。”
　　“……”
　　我跟钟晔没有动，我不敢赌，我怕，无论是谁去死，都是罪。我没有力气推开钟晔，只想拉着他的手不放开。我们只是瑟瑟发抖。
　　元矜也抱着膝盖不催，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
　　“要死一起死吧。”钟晔说。
　　“说什么呢？”我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钟晔的脸上
　　忽然又听到一阵枪声。元矜把我们都带出了门，门外已经躺着几个尸体。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两室一厅，徐宁浑身带血的影子出现在门前，他笑了笑，像太阳一般。
　　“还好，你们没事。”
　　那一刻，我哇一声，崩溃地哭了。
　　绑架（3）
　　出了门了，我看到了爷爷，他抱住我时候，流下眼泪，他哽咽地说：“好，都还好好的。”
　　回家后，我做了几天噩梦，在明明灭灭的噩梦里，我梦到自己死了。爷爷也给我安排了保镖，前前后后一群人，为了让他放心，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在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的时候，我听接到钟叔叔的电话。
　　“江墨，你来看看你钟晔哥哥好不好？”
　　我答应了。
　　去之前，江老爷子抱着我问：“墨儿，你怪不怪我？那么晚才去救你们？如果我们早点拿钱的，也许你们早已经……”
　　我摇头，低声说：“反正我最后不是安全回来了吗？爷爷好奇怪。”
　　江老爷子拍拍我的手，笑着让管家带着去钟家。
　　去了钟家，钟叔叔正在跟几个心理医生在交流讨厌，说在最后听到钟叔叔难受地埋头，似乎在自责。
　　“钟晔哥哥在房间里吗？”我问。
　　“嗯，我带你上去。”钟叔叔起身，我跟在他身后，一路他一直在跟我说不起，说，那群绑匪本来是跟钟家过不去，连累了我。
　　我听着，只好带着稚气的声音安慰钟叔叔：“他们是坏人。这不是钟叔叔的错。”
　　是啊，都是那些坏人。
　　我敲了敲门后，门并没有开，我笑着说：“晔哥哥，是我。”
　　门打开后，我被钟晔抱住，然后，他把门啪的关上。
　　他看起来并不好，头发乱糟糟，衣物都散发出一种味道了。
　　我看到桌子上的东西，都没有吃。
　　“晔哥哥，怎么不吃饭？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然后才能好好地玩耍。”
　　只是他好像听不见一样，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在身上摸来摸去，在检查一样。
　　“怎么了？”
　　“我很好。”
　　“那天，我以为我要死了。”钟晔无助地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我好害怕。”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房间的都是关闭的，明明是白天，这里却开着灯，他一直处在恐惧中。
　　“不会的。不是说好我们一起死吗？我都好好活着呢。钟晔哥哥要吃饭。”
　　“一起死？”他像机器又重复一句话，他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又不放心地问：“你不怕？”
　　“我们吃饭，一起好好活着。”
　　就这样，钟晔笑了笑，特别绚烂，他俯身亲了亲我的脸，说：好。
　　那晚，我玩到很晚，也顺便在钟晔的房间里歇下了，第二天，钟晔走出房间，他叫了钟叔叔一声：爸爸。
　　“晔儿，你终于开口跟我说话。”
　　“嗯。对不起。”说完，他拉住我的手，问我早餐想起什么。我用余光看了钟叔叔的眼泪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