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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26章 一波又起(11) ...

  •   (一)
      苏迢安回到小院时,戌时已过半。

      瑟瑟寒风中,指甲盖大小的雪花缓缓飘落下来,印出了点点雪白——今晚应该又是个雪夜。

      拢了拢身上的墨绿色鹅绒斗篷,苏迢安推开卧房门进屋。

      柔和的光自仙人问路彩绘砂纸四方灯内漫了出来。彻骨的寒意被铺面而来的温暖所替代。正前方,目之所及的一个三层雕花金漆鼎炉里,燃烧得正旺的银丝碳噼里啪啦作响,整个屋子被轰得暖意丛丛。顺着鼎炉往左看,左侧靠窗的一张红褐色松鹤延年彩绘酸枝木小圆桌上置着个半尺高的黄泥炉,炉上搁着个双耳掐边的黄泥陶锅,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仔细一闻,阵阵粥香从陶锅里散发出来,别样诱人。

      小圆桌正对面,双面浮雕群仙祝寿图黄花梨屏风后人影闪动。铁力木雕花架子床边,穿金戴银打扮的苏桂卷着半边袖子,正在给苏迢安的床褥喂汤婆子。双手上挂着的四个辗丝浮纹赤金龙凤镯撞得叮当作响,在夜里甚是清脆。

      听到背后有声响,苏桂以为是林氏回来了,遂头也不抬道:“粥应该快好了,去看看炉子,把炭火拨小点。”

      半响没人说话,只有略带粗重的呼吸声——苏桂觉得奇怪,便扭头看去,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苏迢安。“阿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六弟陪您散步了吗?”她以为父亲最快也得半个时辰后才回得来。

      苏迢安眉眼弯弯,心中暖意丛生,对着苏桂温言道:“散完了,就回来了。”

      苏桂连忙搁下手中的活儿,把苏迢安扶到一侧的罗汉床上坐着,笑语盈盈道:“那赶巧了。陶锅里的百合鲜肉粥也快好了,阿爹您等会儿吃完,就可以上床歇着了。毛大夫说,您虽然身子骨硬朗,但毕竟也上了年纪,奈良冬日这样冷,您还是得多注意些。”将几案上的小锦帕包衣腊梅争艳彩绘骨瓷手炉塞到父亲怀里后,苏桂又回到架子床边忙活着,一边继续给被褥喂汤婆子,一边跟苏迢安絮絮叨叨冬天日常养护身子应注意的事项。

      苏迢安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禁不住道:“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别忙活了。”她是主子,本不需要做这些。

      苏桂似乎没听到苏迢安的话,还在床边唠唠叨叨,像个小老太婆。

      苏迢安不禁失笑。

      他的两个女儿个性都很鲜明。千恩万宠长大的苏榕,做什么事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若此刻给他铺床的是苏榕,苏迢安大概会觉得谢永昌又闯祸了需要他帮忙补救。而苏桂对长辈的孝心全族上下皆知。对于他这个父亲,苏桂向来是真心实意地孝顺——这点苏迢安很清楚。

      一炷香功夫后,林氏端着个黑漆木制圆托盘进屋。“大姑奶奶,您要的葱花跟芹菜粒都拿来了。”她将托盘送到酸枝木小圆桌上,把托盘上的东西——两个粉彩过枝福寿双全瓷碗、两个同纹饰瓷调羹、一小碟葱花跟一小碟芹菜粒一一放在了桌面上。忙活完这些琐碎事后,她本想问是不是要去把老爷请回来,却见苏桂扶着苏迢安从屏风后出来,连忙福了福身,给两个主子见礼。聪慧过人的林氏晓得苏桂这么晚来必然是有话要与苏迢安说,因此,行完礼后,她就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苏桂扶着苏迢安到圆桌边坐下,亲伺汤羹为苏迢安舀了小半碗粥:“方才在偏厅听秋波说,阿爹今晚胃口不好,就喝了几口汤。这百合鲜肉粥,味道清甜,有润肺止咳、清心安神的功效。您快尝尝。”说着,苏桂挑了几颗葱花和芹菜粒放在碗里,将碗推到苏迢安跟前。

      软稠的糯米黏黏糊糊,带着鲜肉碎的弥香,和着百合的清甜,一勺入口,香甜滑润、齿颊留香,令人回味——苏迢安吃得甚为满意。

      苏桂看父亲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也高兴,遂也给自己舀了一小碗,坐在一边吃着。“阿爹,明天孙妈妈会领一批新人进来拜见,您要看了有喜欢的,可以留在里屋伺候。如果没有,我就让孙妈妈自行安排了。您放心,孙妈妈做惯了事儿的,经验老道,您有什么事儿就吩咐她,定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这几日苏桂让孙妈妈去人牙子那里挑了些新人进“恬颐苑”。

      之前朱桂氏去“绣罗园”养病时,苏桂让李福管家把苏迢安小院内原来伺候的所有下人全调过去伺候桂氏姐妹。虽然之前已经换了一批新的丫鬟进院,但这批丫鬟人数少、且多为新手,几日观察下来,照顾得并不妥帖。小展氏正坐着小月,身边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人,近一两个月,她和苏赛应该都会留在奈良。当日他们夫妻因为急着赶路,带来的随行下人不过四五人。待后日白府一行人离开后,苏桂担心这些新人会照顾不周,所以才让孙妈妈去人牙子那里挑人。接连选了三天,孙妈妈一共挑中了8男16女,其中既有经验老道的仆妇,又有年轻丫鬟,足够这阵子苏迢安、苏赛跟小展氏使唤。

      自从填房陆氏去世后,苏迢安就不再续弦,内宅大权一度落到生育过庶三子的陈姨娘手上,直到大和5年,陈姨娘被苏福竣撵进庄子。后来,杨姨娘接过权力棒掌控了苏迢安的内宅,期间,杨姨娘在大和8年为苏迢安纳过一个妾——代姨娘。不过代姨娘去世得早,也没有生育。共和2年,杨姨娘因为犯了错,也被苏迢安撵进庄子。从此之后,苏迢安的内宅连妾侍都没有了。通房李氏是大和14年进的府,年轻貌美,惯会曲意逢迎,因是苏榕所赠,苏迢安就把她收了下来。而林氏,虽然年纪比李氏大些,进府也晚(共和2年),但她老实厚道,对苏迢安也一直尽心服侍,没出什么幺蛾子。苏桂其实是希望父亲能提她当姨娘,一方面,能从身份上压一压李氏,另一方面,有了姨娘的身份,林氏做事上也能更自由些。杨姨娘被送走后,这两年,府中的中馈一直是李福在帮管。虽说苏迢安近些年一直住在“恬颐苑”,别院小,人口简单,日常府上的各项事务也不算多,但内宅终归是女人来管更合适。林氏若抬了姨娘,也可帮着李福管理府中中馈。

      可惜,尽管苏桂暗示了父亲可以在进府的新人里选一两个纳作通房,可苏迢安并不接话,应该是想维持现状。苏桂没法子,只能压下后面想说的关于林氏抬姨娘的建议。毕竟,父亲也是五十有三的人了,儿女成群又子孙满堂,她当女儿的总不能把父亲纳妾、纳通房这种事也一并揽下,若传出去,外头该说父亲为老不尊、行为不检点了。

      正低头喝着粥,忽听苏迢安问起他小院原来的那帮下人,苏桂遂正了正色,道:“父亲放心,该给的遣散费一分都不会少。另外,她们当中那些有拖家带口的,也会一起跟去毓京。我让李福管家去问过了,都愿意到毓京的伯爵府干活计,没有强买强卖的。”

      苏迢安赞许地点点头,对苏桂的处理方式表示满意。其实,原来的那批人里,有三两个是他用惯了的人,让她们也一并离开奈良,苏迢安其实也不舍得。但想到她们留下来可能会让那天苏榕打骂小展氏的事情漏出去,为了爱女的名声着想,苏迢安也只能忍痛割爱,让她们顺理成章跟着朱桂氏去毓京。

      这件事,明面上看,是奈良苏府将十几个仆役连同她们的家眷一起“打包”送给朱桂氏,实际上,却是苏迢安、苏桂父女两为了替苏榕掩盖打骂小展氏之事,将那些可能知道内情的下人远远送走。事发当天,虽然苏桂早早地让白府下人把苏迢安的小院团团围住,但那天中午苏榕哭着跑出“恬颐苑”是众所周知的,再有小展氏落胎时闹出来的动静,苏迢安父女没把握这些人会不会瞧出什么。为了堵住所有可能传播的途径,这些人必须一个不留,离开“恬颐苑”、远离奈良。

      最有用的手段其实是发卖。但是,他们当中有不少是在苏家干了多年活计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苏迢安不忍至此。再者,这些人事实上并没有犯错,要找个正当理由发卖也不容易。若是无缘无故就把人发卖了,反而会生出闲言碎语。所以,送走她们是最适合的做法。原本苏桂是打算离开奈良时把她们都带去阿木伊。但那日苏赞离开前特意跟她说私密话,请求苏桂把朱桂氏挪去“绣罗园”养病时,苏桂就立刻想到可以借朱桂氏的手把这批人带走。比起远在关外的阿木伊,毓京是个遍地黄金的好地方,人人艳羡、人人向往。当然,规矩也多、约束更多。朱桂氏所在的伯爵府人口复杂、内务繁密,勋爵人家对下人的约束更甚。朱桂氏这次带来奈良的所有下人都折在这里,她把这些人送给朱桂氏,一方面顺理成章,朱桂氏会无任欢迎,另一方面,相比阿木伊,这些人会更愿意去到毓京勋爵人家里谋生。

      父女两聊完下人的事情,苏桂便进入正题。

      她把明日去“绣罗园”送桂氏姐妹、拜访奈良生意伙伴等要事与苏迢安一一简述,末了还特意提到,因为年关在即,她需要赶回阿木伊,一方面是主持家族过年事务,另一方面是将今年年末生意收尾。仁宗皇帝已经复位,明年已定了是大复年,年号都定了是“复兴”的“复”,必然会有所作为,到时候新政一开,她又可以在关内关外大展拳脚了。所以,在这为数不多的一个月时间里,她得好好准备、好好布置。

      苏迢安明白女儿是干大事的人,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只能无奈地感慨一番,让苏桂多注意身子云云。

      聊到最后,苏桂说起正春,苏迢安忽然想起董东林,连忙问她董家要结亲的事情。

      苏桂这才记起来,这几日异常忙碌,都忘了和父亲回禀当日在董家的情况。

      林氏进屋把桌上的泥炉、陶锅跟陶瓷餐具一并收走。

      苏桂把苏迢安扶回里屋的罗汉床上,从福禄寿三星报喜吉祥纹雕花衣架上取下狐狸毛压绒绣指宽绸缎边姜黄蜀锦毯子,给苏迢安严严实实盖上腿,又往两个秘色瓷荷花托越窑茶盏里续上水,方娓娓道来。

      (二)
      十七那日中午,董东林在董府内宅开明堂宴请苏桂,从桌案配置到珍馐美食到美婢环绕,端的是一派富贵无双,阵仗大得让跟随苏桂去董府的几个早已见过世面的白家下人啧啧称奇。堂宴的主题自然是两家结亲。董东林要把嫡长女董婉儿嫁给阿木伊白氏家族的长房长孙白正春。

      作为营救朱桂氏的功臣之一,董家出人出钱还出力,虽然最后人是苏桂救下的,但董家保了朱桂氏前期的平安,确实是帮了大忙。从这个层面来说,苏家确实欠了董家一份人情。但苏桂并不想拿儿子去还董家的人情。

      可董东林不像贺序文那么好说话,苏桂自然也不能跟上次在毓京贺府那样,把什么都摊开来说。更有甚者,董东林把姿态放得老高,说董家姑娘是为了等正春的孝期,才一直不许嫁。言下之意很明显,以董家如今在奈良的声望地位,婉儿姑娘是不愁嫁的,但是为了白家公子,她拒了所有可能等到现在。

      恩有了、情有了、义也有了。

      说实话,若换其他人来跟董东林“谈判”,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这门亲事。

      但苏桂不是普通人。

      作为一个从不打无把握仗的商人,在一开始收到董东林结亲意向的信号时,苏桂就已命人去多方查探了。

      董东林之所以想和白家联姻,无非是因为明年开新政后,他要把赌场开到毓京和进康去。但作为奈良董氏的旁支,董东林在两京毫无根基。奈良董氏是皇家绸缎商,其主脉诸子弟多年来一直盘踞两京,常年向皇宫供应各色绫罗绸缎的同时,也向两京权贵兜售各类华服衣料,是两京皇商群体中较有实力的一支。而董东林这一脉,是经营赌坊的,虽然富可敌国,但却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并不太能得到族内的认可和重视。董东林想把赌场开到毓京跟进康,多少也有和主脉董家人较劲的意思。因为没有根基,所以必须找盟友。而常往毓京跑的苏桂自然是董东林选定的最佳盟友之一。

      苏桂跟董东林的缘分,源于多年前的那一场求亲。

      当年,作为皇商家族的奈良董氏,为了和其他皇家绸缎商竞争,想拉拢齐国丝绸业内的大私商壮大实力。苏迢安作为齐国丝绸业的巨擘、大齐西部有名的丝绸商人,又是久居奈良的私商,自然成为奈良董氏的重点拉拢对象。于是,当尚文三十年奈良苏府大姑娘及笄时,奈良董氏就抛来橄榄枝,表明了想与之结亲。

      董东林作为奈良董氏的旁支子弟,本是没有资格能代表家族与苏家大姑娘结亲的,但当时,董家主脉的两位适龄公子——董东浩和董东能接连出事,其他男丁又不够年纪。董东林那时候正好被过继到主脉的一位堂叔父名下,因年龄合适,就被推出来代表奈良董氏向苏迢安求亲。苏迢安斟酌再三后,最终把女儿嫁给了关外阿木伊白氏。因为这事,过继董东林为嗣子的那位董家堂叔父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董东林没在董家人面前给他长脸,对他十分不满,后来,那位堂叔父以六十高龄奋斗出了庶子,就把董东林从主脉除名,赶他回奈良。回到奈良的董东林,因为在那位堂叔父府上没能得到良好的教养,因此也无法在董家的正当生意里混出头。后来,董东林将在进康市井里学到的小聪明和小伎俩用到了赌桌上,最终在赌坊里闯出了名堂。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正统皇商的奈良董氏,却出了经营赌坊的董东林这样的分支。

      说回董东林跟苏桂。董东林自然不是如贺序文那般长情的人。他想把女儿嫁给正春,自然是希望借助联姻的关系巩固他与苏桂的关系。苏桂以往都把生意聚焦在西部,但这些年渐渐有东移的趋势,并且已在逐步实施。他跟苏桂既是旧知,又都是以地方个商身份切入两京,彼此联合再合适不过。再有,苏桂这些年在毓京的运作,已经让她的人脉逐步散播开。端看这次她能顺利将朱桂氏毫发无损的带出奈良黑市,董东林就知道苏桂很有能耐。白正春,他见过,少年英武,俊朗不凡,又成熟稳重,还是长房长孙,日后白家妥妥的掌舵人,这样的好男儿、好亲事,董东林自然是要抓住的。

      而苏桂对待正春的婚事从来只有一个想法——得为儿子娶一个既贤惠大度,又善管家理事的媳妇。可惜的是,董家姑娘在这两点上都不符合。否则,以董东林如今的能力和魄力,苏桂倒是愿意与他做亲家。

      拒绝董东林结亲的好意,苏桂给出的理由有三:

      其一、前不久白家老太爷已经初定了靳家姑娘,虽然还没有契约文书,但此事八九不离十,苏桂作为儿媳妇不能忤逆公爹——这是真事,若董东林不信,自可以自己去查证。

      其二、董东林若想把生意拓展到人生地不熟的两京,苏桂认为他最好要找两类盟友。第一类,是已经在两京有经营且与灰色地带的商人有往来的生意人,这一类人,苏桂认识好几个,她非常愿意向董东林引见。第二类,是也有此意向的同行,这一类人不多,但恰好苏桂跟董东林有共同认识的一个——宣城苏氏的族长苏质的亲弟、苏桂的堂弟、董东林的同行友人,大齐东部隐形大富豪苏贡。苏贡是个行动派和速度派,如今他已经在毓京和进康各开一家赌坊,只是规模不大,正处于缓步拓展中。这两类人,在苏桂看来,最适合成为董东林向两京拓展生意的盟友。至于董婉儿的亲事,苏贡的嫡长子苏成御如今只有12岁,与董婉儿差了3岁,年龄上似乎不合适,但苏桂给董东林引见的盟友里头,有其他适龄未婚青年,董婉儿的选择不胜枚数。再有,董家不止董婉儿一个嫡女,日后若想借联姻和苏贡巩固关系,也未尝不可。

      其三、大概是老天爷也不想董婉儿嫁给正春,苏桂找人给他两合过八字,发现,彼此竟然八字不合。

      综上所述,白正春与董婉儿实是不合适,不管是为了天理伦常,还是为了日后生意更顺遂,苏桂都苦口婆心地劝董东林,打消这种念头。

      最后,苏桂带着笑意轻轻松松从董府离开。而董东林的嫡妻刘氏哭湿了两条帕子,不住地埋怨夫婿为了个八字不合的白正春埋汰了女儿——这下好了,女儿嫁不得白正春又没有其他备胎,婚事暂时堪忧中。心烦意乱的董东林,与刘氏对骂几句后便拂袖而去。

      (三)
      一口气把事情从头到尾说完,苏桂觉得畅快极了。苏迢安被女儿生动有趣的描述跟跌宕起伏的情节逗得很欢乐。讲到最后,连苏桂自己也没忍住,捂着帕子笑倒在白瓷秀墩上。苏迢安则一边摇着头笑骂女儿是个人精,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苏桂的精明强干。

      拒绝别人门当户对的求亲是门技术活儿。在别人有恩于你的情况下还能冠冕堂皇地拒绝并全身而退,这种能力,恐怕他的几个儿子都不一定有。可惜苏桂是个女子,若生作男儿身,何愁他苏迢安这一脉不能成为宣城苏氏的主脉?

      (四)
      从温暖的卧房里出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漫上来。

      苏桂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拢了拢手上的灰兔毛缎面锦里袖笼。

      外头正下着小雪,院子里一地浅白,已看不出原来红墙青砖的样子。回廊里的宫灯散着可心的橘光,照亮了苏桂回屋的路。

      苏桂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想起了酷爱在雪地里撒欢的如蔚。此刻,她特别特别想念那小丫头,想她蠕蠕诺诺的声音,想她那堆古灵精怪的想法,想她骑在儿子肩头笑得很开心的模样。奈良到青城不过三两时辰,她完全可以抽两天时间过去探望。但她不敢。她怕自己一见了就舍不得。

      那袋“雾花草”种子,得十年才会长叶。到那时候,她就遵守诺言去看她。

      十年后,她的蔚儿已经长大成人,也懂事了,应该能明白她的苦心。到那时,她再好好为她的好姑娘谋划婚事,必定让那丫头此生顺遂无忧。

      苏桂对如蔚的用心良苦天地可鉴。

      只可惜,世事总是多变,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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