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白月光》兔饮川泽

1、初恋

　　第一章烟花

　　六月的z市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关佑从离家最近的奶茶店买了喝的走回家时，后背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
　　可当关佑拎着奶茶走到商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从一辆黑色保时捷SUV上下来，猝不及防的，视野里闯入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是唐天祁。

　　他没有看到自己，关佑低下头，加快脚步，从商场门口的另一边迅速走开了。走到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唐天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商场人山人海之中了。

　　关佑想，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真的有点自作多情，也许唐天祁就是看到自己，也会视而不见。
　　毕竟他们的分手是闹得那么不愉快。

　　红灯变成了绿灯，马路上的人群开始往前攒动，关佑心不在焉地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这段感情的开始，真的要去算账的话，也是自己先去招惹唐天祁的。高中的时候，班里人都知道她暗恋唐天祁。

　　而那时的关佑，是个身高178，体重178的女生，站在班里一众身材娇小的女生面前，好像一堵墙。
　　班里的人可以在这堵墙上随意涂鸦，写上可以解释为年少无知的嘲弄话语。
　　幸好她心宽体胖，总是笑呵呵的面对班里人对自己身材的调侃。后来因为她画画很好，渐渐班里嘲笑她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只是没过多久，关于关佑喜欢唐天祁的流言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这个八卦一经传出，便沸沸扬扬，迅速成为四中学生枯燥学习生活中，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以至于关佑那时候无论去哪里，都感觉得到有人在对着她满是看笑话一般的目光，和交头接耳时似乎不小心流露出的嘲笑：
　　——“看到吗？就那个胖子，她在追唐天祁。”
　　“天啊，这女生怎么敢去追他的啊？”

　　16岁的少女如此丑陋，让她的喜欢沦为他人笑柄。

　　可是这些嘲笑戛然而止于高二上学期
　　——唐天祁真的和关佑在一起了。

　　如同一个炸弹扔进人群，所有人的内心都惨遭轰炸。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样貌和学习样样优秀的天之骄子唐天祁为什么要和这么一个又胖又笨的女生在一起。
　　同样不明白的，包括这场风暴中心的女主角，关佑。
　　可那时候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她以为是自己的真心终于感动了唐天祁，所以像所有她看得言情小说一样，才貌双全，傲雪凌霜的男主，会被女主的朴实纯真所打动。

　　可是就算现实真的可以如同一本言情小说，她也不过是给牛郎织女搭桥垫脚的喜鹊，是故事里用来推动男女主相爱的炮灰女配。
　　她非要后来痛彻心扉才大彻大悟这个事实。

　　如今已经26岁的关佑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其实原本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刚拿到稿费，想着又可以混吃混喝一个月不画画了，关佑决定犒劳一下自己，去逛逛街。谁知道刚逛完商场买了被奶茶，就碰到自己的倒霉初恋。
　　如果自己的发小杨佳佳在，一定丝毫没有大明星气质地大骂“晦气”。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远处的云重重叠叠在高耸的楼群之上，如血的残阳把关佑本就消瘦高挑的人影拉的更加嶙峋。

　　关佑回到家，妈妈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剧。这部收视率火爆的现代偶像剧《越人歌》，里面的女二号就是现在一线小花兼关佑发小，杨佳佳饰演的。而更巧的是，这部由电视剧改编自关佑另一个发小谢珺的网文作品，甚至连剧本都是她参与的。
　　因此，关佑会每周跟着老妈一起追剧。

　　《越人歌》的故事又老套又简单——男主从高中时期就开始暗恋女主，因为自卑一直没有告白，那时对男主也有情愫的女主在等待中心灰意冷，恰好男二号上线抚慰女主受伤的心，于是男主眼睁睁看着女主投入他人怀抱而无能为力。最后男主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功成名就，女主也因为种种原因单身，一番曲折后，二人终成眷属。

　　这类“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故事可以说是屡见不鲜，奈何原著作者文采斐然，妙笔生花，把这段爱情故事讲得酣畅淋漓，催人泪下，里面好几段对面更是被奉为经典。
　　而电视剧里，因为原著是个大IP，于是演员连配角都是一线，再加上优秀的编剧班子，整部剧一经上线就收获一众好评，火爆全国，上至关佑50岁的老妈，下至关佑13岁的表妹，都追的如痴如醉。

　　关佑刚回家，感觉背后汗黏糊糊的，就站在空调前吹汗，妈妈看到了忍不住熟络她：“你这么吹空调，一会儿肯定感冒。”

　　关佑最近心脏越来越不舒服，时长心悸上不来气，她觉得也许是前一段儿时间赶稿子熬夜的缘故，再加上她本来就有先心病，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但是妈妈看在眼里，却很着急她的健康情况，高三的时候关佑半年瘦了四五十斤，然后等到大一从美国回来过暑假的时候，关佑妈妈在机场看到自己瘦骨嶙峋的女儿，简直不敢相认。
　　她似乎以一种自毁的方式，在自我惩罚着什么。

　　关佑很听话地抱着奶茶坐到沙发上，电视上刚好演到女主发现男主高中原本想给女主的情书被女主发现的关键时刻，bgm如泣如诉，老妈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

　　关佑也忍不住盯着电视。

　　当看完男主在女主的质问下，隐忍又深情地倾诉他十年来对女主的爱慕之情的时候，妈妈的眼泪已经比女主流的还汹涌了。

　　反观关佑，却还是毫无波动。

　　“这剧情也太假了。”她忍不住吐槽，“现实生活咋可能有人会毫无回应的爱一个人十年啊。”

　　妈妈听见，红着眼睛扭过头瞪了关佑：“那什么有可能？你可不可能给我找个男朋友？”

　　关佑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问自己老妈：“我男朋友找的还少啊？”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妈妈怒道：“关佑，你说说你找这些男朋友，你有几个正经好好谈恋爱的？”

　　关佑知道妈妈生气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上周她又和谈了一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可是摸着良心讲，分手的原因真的不在她身上，但是她并不太想和妈妈解释太多。

　　似乎从高中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之后，她就失去了对很多事情的倾诉欲。

　　关佑没有吸着奶茶不想再接妈妈的话。
　　而妈妈似乎也有什么心事，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家里空调已经在岗位上坚持许多年了，现在工作总会有很大的嗡嗡声，关佑听着心生烦躁，默默盘算着这个月要让家里这位“老员工”下岗。

　　电视剧还在播放，男女主的孽缘还在不停纠缠。
　　谢珺这家伙，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做派，到底是怎么写出这么缠绵悱恻的桥段的？
　　关佑忍不住好奇。

　　“佑佑。”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纠结地开口问，“妈妈下周想带着你弟弟去看房子。”
　　电视里女主的哭喊声大的有些刺耳，把妈妈的声音衬得有些微弱。
　　关佑“哦”了一声，点点头。

　　妈妈表现得有几分局促：“你弟弟想在龙子湖买房子，我其实也帮忙看了，觉得挺好的。”
　　龙子湖的房子，首付都要60万左右吧。
　　可是妈妈在关佑初中的时候就和爸爸离婚了，她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小职工，为了养活关佑留学，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好在这两年关佑每个月会给妈妈一万块钱，因为妈妈说她管不住钱，所以帮她管理，加上妈妈原本自己的积蓄，所以大概她手里也要有三四十万。
　　加上爸爸的帮忙，刚好可以给弟弟付房子的首付。
　　关佑大概明白妈妈为什么要不安地看着自己了。

　　“关阳买房子钱够吗？”关佑懂事地问。
　　妈妈一愣，她看着面前神态平静的女儿，似乎被什么揪着心口一样，艰涩道：“你弟弟看中的那套，首付要70万，他大学刚毕业，刚从加拿大回来…你知道的没房子不行的。”

　　关佑喝了一口奶茶，珍珠堵在吸管里，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往外吸，脸都有点红了。关佑忽然想到差不多十岁的时候，妈妈带她和弟弟去逛商场，她看到奶茶店，就拽着妈妈的手说自己想喝，可是妈妈抽回自己的手抱着弟弟，说奶茶里面都是香精色素，拒绝给她买，她没哭也没闹，保持着一贯的懂事乖巧。
　　到了快要离开商场的时候，七岁的弟弟说自己也要喝奶茶，妈妈一开始也不松口，但是弟弟开始在妈妈怀里哭闹撒娇，妈妈最后费力按住了弟弟，抹了一把汗，不耐烦地甩了自己的钱包给女儿，让她去给弟弟买杯奶茶。
　　“你不是也想喝吗？你和阳阳喝一杯吧，小孩子就让他尝尝味道就好。”

　　很小的时候关佑就知道，世界上最难平均分配的东西，是父母对自己不同孩子的爱。

　　如今的关佑已经可以自己买奶茶给自己了，她想喝多少都可以，再也不需要沾了弟弟的光去和他分享。

　　“呼噜”。
　　珍珠终于被吸上来了。
　　“我不是放在你那里还有一二十万吗？拿去给关阳用吧。”

　　妈妈如负释重地笑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妈妈已经开始跟关佑兴高采烈描绘关阳在龙子湖的房子有多么高级，地理位置有多么优越。
　　忽然电视剧的女主因为男二的背叛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电视屏幕的光在关佑脸上闪烁，似乎终于看出来关佑的心不在焉，妈妈停止了关于弟弟房子的话题。

　　老旧的空调嗡嗡作响。
　　妈妈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需要给予女儿一些关心才显得公平，于是她问关佑：“佑佑呀，你是为什么和庄一然分手的啊？”

　　庄一然就是关佑上周分手的男孩。
　　分手的原因很简单，他和别的女生暧昧不清的聊天被关佑发现了。关佑虽然倒霉，一直在感情上识人不善，遇人不淑，但是她依旧不能接受男友的三心二意。于是她平静地提出了分手。

　　尽管庄一然哭着要挽回，但是关佑深谙一个道理——浪子不会回头，所以离开浪子时也不要回头。
　　于是关佑还是当着庄一然的面删除了他的微信。

　　庄一然那时似乎先是一愣，然后终于忍无可忍关佑的决绝狠心一样，他盯着关佑狠狠地问：“关佑，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高中和那个男生的事情？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发现，你心里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