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深藏鹿》夜深梦凉

2、山神会（二）

　　天帝与西王母位居首席，西王母见北麓到了便笑道：“今日实属难得，各山山神都来齐了。”
　　北麓作揖行礼道：“微臣见过天帝与王母娘娘。”齐了？这下好了，竹锡本就名存实亡的山神，现在连挂名资格都没了。
　　“不必多礼，北麓上神入席就坐吧。”天帝大袖一挥，面露悦色。
　　北麓直起身，侧身准备入席。
　　山神的席位是没有等次之分的，找个空位应付完整场宴会就是。
　　不料，他抬起目光，便撞见了一个他认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个总爱偷闲的上神正意兴阑珊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点朱流霞花盏。就在他望过去的刹那，竹锡恰好抬起他细软的眼帘。金灿的眼眸如细碎的阳，殿内的金碧辉煌，灿若星河，此刻却都成了那人的陪衬品。让北麓心下一颤。
　　“武神大人，入席吧，别望了，就剩这一个空位了。”竹锡略带倦意的嗓音传来。
　　北麓怔了半晌，才挪着步子迈向竹锡身旁的席位，终是入了席。
　　“诸位，开席吧，尔等吃完再议也不迟啊！”天帝拍了拍手，便见一群身着胡旋舞衣的舞女鱼贯而入，容貌自不必说都是一等一的。
　　北麓没什么兴趣，轻薄的眼皮抬都没抬。
　　天帝喜辣，宴席的菜绝大多数几乎辣的在坐上神都巴不得带着个水神在旁，吃一口就灌个十杯八杯的水。以至于北麓在以往的武神会上几乎是从未动筷，除非宴席中有甜点，不然每样菜几乎都是原样不动的摆在桌上，直接成摆件。这次八成也同以往一般，就指望下能上几道甜品就成了。
　　伴着笙歌阵阵，第一道菜被宫女端了上来，北麓顺着瓷器碰撞楠木桌的声响望了过去。桂花糖蒸栗粉酥映入眼帘时他愣了愣。
　　接着接二连三的菜品被端上桌后，不止北麓在座的山神全傻了眼。
　　上的都是什么珍珠仙桃汤圆、天莲羹、瑶花香饼之类的甜品。
　　天帝笑道：“忘了说了，今日宴席之菜品全出自北凝阁之手。”
　　众神一片哗然，北凝阁谁不知晓啊，天地间甜品一绝，据说嗜甜者尝过一次便会人生圆满，哪怕飞仙成神都比不上的快活滋味。虽说各路口径都夸张到没边，但唯一一点统一口径的便是，北凝阁甜食天下一绝。
　　没人知其阁主是谁并且其阁主卖糕点完全看心情。有时十天开一次，有时甚至是十年。这次区区一个山神会居然能请动那来去无踪的阁主，真真稀奇。
　　“真不得了啊，居然是北凝阁准备宴席，你说是不是，北麓上神。”北麓正准备下筷，竹锡便凑前来轻声笑道。
　　一股清冽的竹香也随着他的动作被带了过来，竟压过了那几乎香到发腻的熏香，向他的鼻尖席卷而来。不得不说，竹锡身上的味道犹如月下清泉，干净好闻得紧。
　　他鬼使神差地也往竹锡的方向靠近了些。
　　竹锡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抿了抿唇，笑道：“怎么？”
　　北麓身子猛地一僵，可能是殿内烛火太暖，他感到一股热意涌上了耳尖。“没听清。”
　　也不管竹锡是否会回复，只是偏头坐正将目光定在了菜上。
　　四周的山神都压低声响的在对北凝阁的糕点赞不绝口，心思都全然不在舞女身上了。
　　北麓将离的最近的瑶花香饼夹起，送入了口中。当瑶花香夹带着几丝恰到好处的糖香侵入口中时，另一股熟悉的气味也随之而来。是什么？为何熟悉的像是尝过数次？
　　模糊又朦胧的感觉席卷而来，像是从四面八方漫过来的水，轻柔却强势。
　　北麓恍惚着将各样糕点都尝了一圈，迷茫的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天帝发话了：“正好这次竹锡上神难得的来参与山神会，此次会议便由其先上疏吧，众爱卿意下如何？”
　　恰好将北麓从魂不守舍的状态拉了回来。竹锡那玩意有什么可上疏的，三天两头去人间勾栏听次曲，山神庙没有，信徒也没有。妥妥的山神废物。
　　只见竹锡漫不经心淡笑着站起，绕过楠木桌，行至殿前行礼上疏道：“近日魔界势力蠢蠢欲动，人界受到一定程度侵扰。部分魔族从边境之界趁虚而入，是臣疏忽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众山神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
　　“不知我们堂堂竹锡上神是疏忽大意，还是从未上心啊？”

　　“诶，长青，可不能这么说，要为竹锡上神能力不足考虑一下啊。”
　　“据说竹锡上神连自个的山神庙都没有呢？你们说稀不稀奇，堂堂山神连一个信徒都没有。我等真真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啊。”
　　在一片喧嚣中，竹锡只是勾唇笑了笑。而后竹锡骨节分明的手指便向上勾了勾，桌上不知是何种糕点猛地升起至半空中，待他一挥便准确无误的飞入了那几位“大义凛然”的山神口中。
　　“在下方才觉其味道不错，如今请各位同袍一同品尝。急切了些，望见谅。”竹锡浅笑着，声音如同滇云山山头的薄雾，朦朦胧胧的听不出情绪。
　　北麓往旁一瞥，心下了然，果真是那糯米团子，方才入口便觉黏牙得紧。
　　要说那边境之界本就混乱不堪，什么牛鬼蛇神都混在那一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通道封印什么的在那简直没用，行过连接各界的混沌桥，还需开启通道一说？各方武神都对其头疼不已，何况竹锡那区区闲散山神。
　　北麓掀起眼皮，冷冽的视线从凤目中扫出。望向了那群不顾黏牙仍想开口的山神。一股寒意瞬间涌上了各山神的心头，以至于无人再敢道一句话。
　　“竹锡上神，怎仍未有山神庙啊？”就在这时，天帝发话了。
　　竹锡只是淡然笑着应道：“无一信奉之人罢了。”
　　“如此下去可不得行啊，命司木阁修筑一座吧。”
　　寂静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竹锡才幽幽道。“微臣知晓。”
　　“行，退下吧。”
　　紧接着上疏的便是那叫长青的山神，北麓将目光收回，落在了面前的糕点上。
　　那长青上神牙还黏着，半天说不出几句麻溜的话。急的是面红耳赤，反正翻来覆去都是些声讨竹锡的话语，还有就是其山神庙管辖范围内出了哪些乱子。
　　要说那司木阁，各路神仙都是敬其三分的。笑话，人家司木阁可是专掌祭司庙宇的，各方神明的神力大多来源于信奉以及庙宇祈福，除了一些神力极其充沛的上神，那些小神明谁敢直接撕破脸皮同其直接叫板的？

　　天界主要考虑到像竹锡这类没有庙宇又不会去主动下界为自身宣传乐于偷闲的神明，所以特地将部分司木阁的上神安插在人间各地。那些上神要么是富甲一方的通商之人，要么就是手艺精湛的木匠师傅，反正突然修筑一座庙宇百姓不觉稀奇之类的身份，需要之时便可为神明修筑神庙。
　　说白了为的就是减少这些吃白饭的，等其香火繁茂了，司木阁便会登门拜访，收取提成了。
　　别人费尽心思只为神庙香火，某位上神倒是只为能带士兵归家。据凡界百姓说啊，士兵打仗无论输赢，无论是亡魄还是生灵，迷失方向之时，总会出现一头通体雪白的灵鹿。
　　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为他们指寻归家的路。久而久之，士兵们都知晓了这么件事，都唤其为灵鹿武神。
　　每每当家中有人要上战场之时，家中亲人便绣一只灵鹿平安福，挂其身上，保佑其能寻得回家路，无论死生。
　　不多时只要是有战事纷扰的国都，百姓都会自觉修筑灵鹿武神庙，望守卫边疆的将士能平安归家。
　　鹿鸣不休，踏血而来，灵鹿现，将士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