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秋亦书

36、告别之前

　　虽然凌笙提前走了，但萧默还算是个有良心的，除了嫌弃她走得有些慢之外，还是一路把她带回了医馆。

　　璐儿一到医馆，就把殷大夫单独叫了去，谎称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给伤了，让殷大夫替她保密，就说是砍柴的时候不小心划伤胳膊了。虽然殷大夫本人十分实诚，指出智力一般没大问题的人不会扯这么个慌，因为这理由太过离谱，但耐不住璐儿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得到这个保证后，璐儿心满意足去了楼大娘待的病房，果不其然看到了在那里的凌笙。她边讪讪地笑，边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楼大娘枕下的小牌牌拿了出来，塞进袖子里。之后便乖乖坐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等着楼大娘清醒。

　　其实她如今的病好了大半，息岳给她服下的木灵之药，并不是包治百病的，只能缓解许多，但归根结底，最主要的源头还是他自己。若息岳早些离开，楼大娘的身子还能再多撑几年，他终究是对楼大娘有愧的，不然也不至于耗费自己的性命去给她拖一拖。

　　想起息岳，璐儿总觉得他极有可能不会配合莫听，他来人间躲了这么长时日，完全可以另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期限一过，莫听交不了差，莫虚便会召他们回去，届时息岳大可以再出来与小楼双宿双飞。他虽是厄运根源，但说到底凡人的生老病死终归是离不开一个“命”字的，也不能将恶果这个大锅全然罩在他头上。且若他决意想待在人间，大可以隔个十几日就换一次住所。

　　其实这也是她所期望的。

　　只是他这次影响比以往大了许多的主要原因是遇见了小楼，小楼与旁人不一样，他心悦她，便会希望她过得比谁都好，未曾想这样满怀期待的愿望都落在她一人身上会给她带来如此可怕的后怕。

　　小楼有着病弱的母亲，不可能随他到处颠簸。若是过段时间，楼大娘寿终正寝了，他大可以再出来与小楼团聚，只是，小楼能活多久就纯属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若是带着小楼去天界的话，情况兴许又会不一样。

　　“师兄没跟你来？他去哪儿了？”凌笙突然打断她的猜测。

　　璐儿左右看了看，实诚道：“我也不知道，我来后就急着去办正事儿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着进来。”

　　凌笙点头，之后就站在窗边，一直没有说话。

　　璐儿猜他一定有什么心事，主动搭话道：“凌笙，凌笙！你觉得息岳会答应吗？”

　　他没动静，璐儿以为他没听到，又重新问了一遍，他还是没说话，她想起方才他也是一个人走的，不由得有些愁。先前她总是生气的那个，经常被凌笙一些或有心或无意的话说得头大，谁曾想，他也会有一天生她的气，偏偏，她似乎不是完全能确定原因是什么。

　　不过这种关头，先哄一哄总是没错的。

　　“凌笙？你站在窗子那儿不冷吗？今天比昨天冷多了，你别感冒了。”

　　“不会。”

　　“凌笙？你腿酸不酸，我看你站了挺久了，这边还有个椅子，要不要坐一坐？”

　　“不用。”

　　“凌笙？你……你能不能说一些除了‘不’以外别的字？这房里的风都没你脸冰。”

　　“行。”

　　话音刚落，他就把窗子关上了，人也迅速坐到那个唯一空出来的椅子上，璐儿就在椅子边。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气息似乎就喷在她脸颊上，暖暖的，吓得她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那缺了条腿的凳子明显扛不住她这一动，险些就要翻过去。

　　凌笙及时伸手，捞住她那只受了伤的胳膊，他身子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牵了一下，而这明显对于她的摔倒没任何用，她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在胳膊被他拉住了，没牵扯伤口，不然少不了一顿龇牙咧嘴的。

　　“你！”她刚要说什么，抬头对上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底气也没多少了，“你，你就应该松开我，让我这一摔清醒清醒。”

　　他顺势道：“那我松了。”

　　“别别别！”她指了指胳膊，委屈道：“伤口很疼，刚刚一动更疼了。”

　　他道：“你方才在莫听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不是得强撑吗，莫听跟你们又不同，我被打疼了肯定不能喊出来，不然平白叫他们小瞧了去。”

　　“恐怕让你失望了，我如今就在小瞧你。”

　　“那也没关系啊。”她说得语气都上扬了不少，似是在他面前丢脸并不碍事，“反正你也不会拿爪子抓我，丢面子就丢吧，反正你也不会当我面笑出来，我看不到你的嘲笑，心里还是挺好过的。”

　　下一秒，凌笙就不出意料地给了她一个嘲讽的微笑。

　　璐儿也露出笑容，“还和小时候这么好骗呢，说些什么你就信了，这回可是你先笑的，就别生气了！”

　　凌笙被她摆了一道，想怪她还跟之前一样没脸没皮的，只是不知为何，却迟迟说不下去。他想了想，终还是说道：“给你的物极牌，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今日若将它带在身上，如今胳膊上也不会多一个那么深的伤口。”

　　璐儿把袖子里的物极牌拿了出来，认真看了看上面的花纹，道：“我以后肯定给它系在腰上，寸步不离，绝对不会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了。得亏莫听功力不济，不然我若真中了木灵之毒，只怕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你真觉得是莫听没下死手么？”凌笙问，一双眼紧紧盯着她，似乎想看清她的真实想法，“师兄那么说不过是糊弄他们罢了，莫听前几日袭击人的时候，可没见他们的毒起不了作用。小鹿，你是不是还有许多没告诉我？比如，你是怎么听懂莫听说话的？”

　　璐儿一愣，反问道：“这，这还用告诉你技巧？不是有耳朵就能听的吗？”

　　他强调道：“我说的是听懂。我在宗门那些年里，古书上记载，有些妖族学过人言，会借此隐藏在人界，但大部分妖族，都是只会说一种语言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在鹿门山的时候，也是能和老松鼠的族人交流的。”

　　她直言不讳承认道：“我确实能听懂，但若要问我为什么能听懂，怎么听懂的，我也说不出来，就跟听懂你们说话一样。”

　　凌笙微微蹙眉，似是在分辨她这话的真实性。璐儿见他神色有异，只当他不信，皱眉想找些什么东西来证明一下，左看右看，也不好顺手抓只妖物来验证。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抓个妖怪来聊聊天时，就听见床上传来一道轻微的喘息，她赶紧站起来，凑了过去。只见楼大娘的头动了动，她连忙喊了两声，楼大娘似是听到了，嘴里嘟囔了几句，之后又陷入昏睡。

　　璐儿见此又细细摸了摸她的手，见她似乎没什么大碍，便坐了回去。

　　谁知凌笙却突然从锦囊里拿出一颗药丸，说道：“把这个碾碎，和水喂给她，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她接过，拿水过来兑，问道：“为何没有早些拿出来？”

　　“这是补药，如果没有息岳过来缓解病症，哪怕喂个上百颗也没有用，”他答得简便。

　　她点头。楼大娘虽有清醒的趋势，却没有实质性的好转，整个人仍有些浑浑噩噩的，一直在念些什么“楼儿，息岳”之类的话，璐儿听得有些不是滋味。

　　凌笙在旁边坐着，见她忙活半天，问道：“你在这儿住了有多久了？”

　　“也没几个月吧好像，”她算了算，“我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应当是没待够一年的。怎么了？问这些干嘛？”

　　“等解决完这件事，师兄和我就得离开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她一顿，继而笑了笑，“肯定得继续接着往下查啊，累了就找个地方歇一歇，歇够了再接着查。说不定等我查到真相的那一天，咱们还会见面呢。”

　　凌笙若有所思，并没接她的话茬，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的。

　　好在这种状态并没持续多久，殷大夫在下面跟小楼解释璐儿胳膊的时候，凌笙亲眼见到平时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扬的丫头是怎么在一瞬间变成小白兔的。小楼进来的时候，璐儿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梳理得七七八八了。

　　小楼一上来就愁眉苦脸地看着她的胳膊，责怪道：“璐儿，你好好同我说说，这伤是不是你打斗的时候伤的？”

　　“这，”璐儿刚要否定，跟她的目光对上后，败下阵来，“这都给你看出来了。”

　　“我就知道，”小楼逮着她就要一顿说，却在看到门口的那个人后，愣住了，直到璐儿拍拍她，她才缓过神来，迟疑着问道：“息大哥，你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们。”息岳整个人藏在斗篷里，看起来与往常别无二致，只是脸色没往常那么精神了。

　　小楼转身就想让他进来，他看了璐儿跟凌笙一眼，鼓起勇气道：“楼儿，我有些事想单独和你谈一谈，你现下有空吗？”

　　小楼有些犹豫，刚和他眼神对上就低下头，不甚放心地看了眼楼大娘，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璐儿轻轻推了推小楼，低声道：“小楼姐，这儿有我们照看着，你放心吧。息岳哥应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说，你先去吧，若出了什么事儿，我去叫你，可好？”

　　小楼还有些放心不下，息岳咬咬牙，上前一步牵上她的手，轻轻把她往门外带，“楼儿，我真的有话要对你说。”

　　小楼被他牵着离开，走之前，心事重重，朝璐儿看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由着他把自己带下去。

　　他们一离开，璐儿就往窗子那儿望，凌笙在边上站着，面上平静淡然，他问道：“你担心息岳伤害她？”

　　“怎么可能，息岳不会那么做。”璐儿拿起桌上的一个焉了的苹果，自顾自咬起来，“他一向珍视小楼姐，必然不会做那等恩将仇报的事情。”

　　“恩将仇报？”他顺手拿走她手里的苹果，“找些别的东西吃，这都要坏了。”

　　璐儿反手抢过来，又咬了一口，“坏了也不打紧，横竖也尝不出味道来。”

　　他仗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将苹果夺了回来，严厉道：“尝不出味道也不能吃，你属狗的吗，见着东西就啃。”

　　“怎么说话呢！我分明是鹿！”璐儿才跳了一下就扯着伤口了，也不敢多动一下，只得老老实实坐着，用眼神来传达不满。

　　凌笙没说话，只留给她一个高瘦的背影，他走得有些快，明显是没什么心情继续待在屋子里，毕竟有一个无时无刻不在仇视他的璐儿。他也不知道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闷闷的，许是璐儿话总说个一半，问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话里总有些警觉存在，难免让人觉得无奈。

　　璐儿的情绪调节得很快，等凌笙拿着水壶进来时，她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只是撅着的小嘴还是泄露了些许。

　　“渴了就喝水，”凌笙把水壶放到桌上，见她没吭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油纸，放到她面前，“饿了就吃这个。”

　　璐儿绷着脸，等了会儿，还是将那油纸打开，只见里面是几块摆放整齐的红豆酥。她眼一热，捻起一块尝了一口，入口绵软，缠绕唇齿，哪怕她尝不出味道来，也觉得应是不错的，遂多咬了几块。

　　凌笙瞧见了，刚要跟她形容一下这红豆酥的味道，却被她急忙塞了一个堵了嘴。他有些想笑，鼻尖都是红豆的味道，茶的温度恰到好处，他浅浅抿了一口，舌尖都是苦的，这苦同红豆的甜凝在一块儿，一瞬间，他竟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