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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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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皇帝沈长洲坐在红木案几前,提笔批着奏折,一袭墨绿色圆领锦衫,头发只用一支云纹木簪束着,光是在那儿坐着,就足够霁月风光。
宋婉清挽着圆髻,只簪了支白玉步摇,衬得的水青色长褙子越发素净,立在一旁,替他研墨。
沈长洲望去的眼神缱绻绵长,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案头香炉里的乌沉香燃着,特有的清纯木质香气丝丝缕缕的传来。
沈长洲即位八年,后宫中除了皇后再没纳别的妃子。
世人都说当朝陛下专一情深,同皇后和如琴瑟,说那新年春庙会上少女的回眸一眼,在陛下心里徘徊了多年。
只有宋婉清知道,哪有什么庙会上的一见钟情,不过是因为自己长了张和他心上人相像的脸罢了。
心中徘徊多年倒是真的,只是那人,不是她宋婉清。
大昭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圣眷优隆的皇后,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沈长洲那深情款款的目光,实实的落在身上,却带着隐隐的疏离,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本是安神的乌沉香,现在闻着分外的刺鼻,惹的人生烦。
宋婉清心里泛起苦涩,看到沈长洲寝宫里画像那刻起,自己就该从鹣鲽情深的梦里醒来了。
画像上的人男子装束,穿着墨绿色的长衫,同自己长的极其相像,连眉尾的痣也生的不偏不倚。
不,是自己同他长的极其相像才对。
宋婉清的目光从画像上移开,看向沈长洲,虽然心里自己了然,可还是迫切的想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
他只不做声的收起了画像,许久才开口:“一切的尊荣我都可以给你,唯独......”
沈长洲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撕裂般的疼痛从宋婉清心底传来,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却始终没让它落下来。
冗长的安静后。
宋婉清施施然行礼,脸上展着大方且得体的笑:“谢陛下隆恩!”
随后转身离去,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落在紫色罗裙上,晕开深深浅浅的一片。
此后,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此事。
可宋婉清深知,那时起,自己同他,便只剩下君臣之谊。
所有不合时宜的期许,也在深宫日复一日的岁月中消磨殆尽。
烛火摇曳着,宋婉清从铺天盖地的回忆里抽离。
望向窗外,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暗了下来,层层的乌云翻滚着,压的人透不过来气。
风呼啸着刮进来,将案上的书吹的哗啦作响。
宋婉清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要变天了。
殿外传来一阵乱,不一会儿便恢复安静。
宋婉清想着是忙着收晾晒衣服的宫人,没有在意,替沈长洲换了杯热茶。
外头纷杂的脚步四起,有人高呼:“护驾!护驾!”
兵刃相交的声音伴随着呼喊从殿外传来。
宋婉清发觉事态不对,看向沈长洲,光影明灭,他半边脸掩在阴影里,神色晦涩难猜。
沈长洲不慌不忙的放下了笔,扫了眼折子,思索着又拿起笔添了几字。
宋婉清正想伸手拉沈长洲,打算带他从暗门出去。
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御书房的门被人破开,外头的禁军和宫人的尸体横着一大片。
昱王带着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得意:“好久不见啊,四弟!”
六年前,先帝重病,太子奉旨监国。
昱王同太子斗了一辈子,眼见局势即定,自己大势将去,心有不甘,便带着亲兵围了东宫。
那日,太子战死,昱王见事败,自刎未遂,重伤被擒。
三子折二子,先帝痛极驾崩,传位于名不见经传的四皇子沈长洲,昱王终生困于府中不得出。
没想到啊,这逼宫的手段,昱王居然还能用上两次。
御书房里放眼望去只有自己和沈长洲,不知道暗处还有多少人。
宋婉清没细想,绕过案台,挡在了沈长洲前面。
君臣礼法,就算是死,自己也得死在他前头。
“是好久不见啊。”沈长洲带着笑的声音传来,顿了顿,颇有意味的喊了声,“三哥!”
宋婉清转头望去,看到沈长洲笑意盈盈的眼,只是那笑丝毫没有沁入眼底,眸子深处是翩飞的寒意,看的人心里一震。
沈长洲察觉到她的眼神,回望过来。
两人的眼神堪堪对上,宋婉清莫名感觉他眼底的寒意开始消融。
沈长洲理了理衣袍,不急不徐的站起来,走了过来,腰间的宫绦随意的系着,坠着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走到了宋婉清身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宋婉清愣了楞。
随后听见他小声说:“有我在。”
宋婉清彻底愣住了,心头慢慢浮起一丝心安。
昱王看着他们,须臾冷笑连连。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苦心经营了半辈子,争了半生的皇位,平白落到了这个声名不显的四弟头上!
自己和那个早就进了轮回路的倒霉大哥斗了个头破血流,到头来竟是为他人铺路。
昱王抬手鼓掌:“啧啧啧,好一段伉俪情深的戏码啊!你我兄弟一场,今日若你写下禅让诏书,我还能留你们夫妇全尸。”
眉目拧在一起狠色毕露,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两种不该同时出现的神情在他面上冲撞在一起,透着令人心生寒意的诡异。
沈长洲闻言,微微扬了扬眉,轻笑一声:“三哥啊三哥,你这如意算盘未免打的太好了些!朕还能和大哥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不成?”
话音刚落,十来个黑衣暗卫出现,朝昱王的人杀去。
这些暗卫训练有素,手段果断狠唳,招招致命,昱王的死士渐渐不敌,占了下风。
外面,接到兵变消息的陈将军带着人马赶到,同反军厮杀在一起。
昱王躲在死士后面,眼见今日事败自己必死无疑,摸了摸袖里的暗弩,心里发了狠,大不了一起死。
黄泉路上兄弟俩一起走,倒也不算寂寞。
宋婉清瞥见昱王袖里的弩箭直直射了过来,下意识的挡在了沈长洲身前。
箭刺入了身体,剧痛从左肩肩头传来,站的不稳,一个踉跄。
沈长洲扶住她,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太医!去请太医!”
宋婉清眉头因为疼痛蹙着:“皮外伤,无妨。”
剧痛逐渐被麻感代替,话音刚落,喉咙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黑褐色的血。
箭上淬着毒!
沈长洲看着地上的血迹,脸上出现了少有了慌乱。
熟悉的檀香充斥在鼻尖,宋婉清贪婪的呼吸着,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吐出口黑血来。
眼前的景象扭曲在一起,连沈长洲的脸都开始模糊。
沈长洲抬手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太医马上就来了,没事的婉清。”
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宋婉清的背,自我安慰似的呢喃着:“没事的婉清。
昱王被暗卫押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箭上我抹了封喉的剧毒,这毒根本就没有解药。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
他大笑着,发冠在挣扎中掉了,披散着头发,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长洲轻拍着的手顿了顿,眼神扫过昱王,眼底戾气一闪而过,第一次动了杀心。
没能杀了沈长洲有些可惜,可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昱王觉得松快极了,忍不住仰头狂笑着。
一炳短刀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刺进昱王大笑的嘴里,刀尖从后脖颈穿了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
血顺着刀柄流下来,滴在了地板上。
“嘀嗒嘀嗒。”
昱王眼中满是恐惧,嘶喊着,喊出的声音透过刀子,和在血里,只化做了细微的咕噜咕噜声。
然后直直倒在了地上,绝望的瞪着眼睛,停了呼吸。
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沈长洲飞刀子的手收了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才继续轻拍着怀里人后背。
宋婉清五感渐失,周遭的纷杂消失不见,耳边一片寂静。
两眼开始朦胧,失去意识前,宋婉清只看到了沈长洲泛红的眼。
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放着。
原来人之将死,是这种感觉。
可惜了,话本子里那烟雨朦胧的江南,还没有机会去亲眼看看......
若有来世,我不要做沈长洲的妻子,不要做大昭的皇后,我要做自己,做宋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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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清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下沉,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黑暗里照进了一道光,她被莫名的力量驱使着,朝着光走去,周围越来越亮。
宋婉清睁开了眼,透过映入床帘的光,看到了床头挂着的平安符。
自己没死?
这平安符是及笄那年娘亲去万福寺求来的,出阁前一直挂在床头。
绣着海棠花的床帐被人掀开,粉衣的少女见宋婉清醒了,脸上的担忧被喜悦取代:“姑娘,你醒啦!”
另一个蓝色衣裙的少女闻声走了过来,将手里端着的药放在一边:“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心怡和妙秋?
进宫第三个年头,自己为他们各自寻了门亲事,以皇后义妹的身份将她们送出宫去了。
宋婉清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
记忆中,十六岁那年和哥哥出去放风筝,贪玩学别人上树掏鸟蛋,结果从树上跌了下来,摔到了脑袋,硬生生昏迷了两天两夜。
额角的疼痛清晰的传来。
莫非,自己重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