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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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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的胳膊环住江亦脖颈的那刻,江亦心底莫名荡漾起涟漪,心悸的感觉在心房逐渐扩散。
他嘴角弧度不经意微扬,没有平日里在部队的严肃认真模样。
他不知道心动是怎样,就在他遇见她起,他彻彻底底感受到,没有理由的心情愉悦。
江亦背着许君朝着就近医院走,期间他斜目低眸看了她脚上半干涸的血。
但现在他有点儿心疼了,因为她的脚受伤了,必须去医院治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热空气的余温还未散去,街上空荡荡,江亦背着许君走了大概十来分钟。
许君能感受到江亦背上湿漉漉的汗意,他肯定很累了。
她松了下环住江亦脖颈的胳膊,生怕勒着他。
江亦察觉到,将她往背上抬了抬。
他声线清润低沉:“小孩,抱好,不然掉下去,哥哥就不管你了。”
“哦。”
其实就在刚才江亦第一次叫她“小孩”的时候,许君就感到有被侮辱的感觉,她只是身高看起来像个小孩,她年龄是十七岁,按理来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可她不想反驳。
许君再次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江亦的脖子,试探性询问:“我是不是挺沉的?”
江亦想到她的细腰,说:“挺轻的,以后多吃点。”
许君犹疑了片刻,小脑袋埋在他的背上,带着点鼻音,“嗯,以后我尽量多吃点。”
江亦没深想她话里的含义。
他背着她找医院。
直到站在关了门的医院门口,江亦大意了。
他背着许君,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发现手机此刻已经黑屏,摁不亮了,应该是没电了,也不能联系部队那边。
部队里倒是也医务区。
加之因为这天发生恐袭,老城区的诊所医院都关着门,从这里到部队有大概三公里的路程。
江亦侧过脸,看着许君,征求她的意见:“小孩,哥哥带你去部队里的医院行不行?”
男人的热气突然扑在她脸上,情不自禁地红了耳根子,心里痒酥酥,她糯糯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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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部队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医院是类似于小平层的楼房,还亮着灯。毕竟战地医生时刻都在准备救治伤员,有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医生。
江亦背着许君进了医院急诊科。
急诊科不大,约莫二十来平米,洗手池边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在洗金属器械和瓷盘。
水哗啦啦地流着。
江亦没敲门直接就背着许君走了进去,径自走到了床边,放下许君,让她坐在床上。
然后他环顾了下,发现角落的小木板凳,他走过去拿来放在许君脚下,示意让她把脚搁在上面能够轻松一些。
许君双手撑在两侧的床边,耷拉着脑袋,没了丝巾的遮脸,她突然不敢直视眼前的男人。
她的脸还很烫,肯定红透了。
至少在现在看来,眼前的男人和她的关系不再是“牡丹酒馆的惊鸿一瞥”,而是“救命之恩”的牵扯了。
可现在在许君心底某处,远不止这些,她十七岁,已经知道情爱之事,暗恋也听过,一见钟情也听过了,日久生情也有。
他让她亲身体会到了:一见钟情。
江亦以为她是因为疼才耷拉着脑袋,缓解疼痛,所以他蹲在她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抬起她受伤的右脚。
许君微怔,立刻缩了缩脚,扯了裤腿遮,“脏。”
江亦没停止手上的动作,语气带着些许严厉:“别动,哥哥看看。”
话音刚落,洗手池的哗哗水声忽然停了。
然后又听见了瓷盘放在柜子架上的声音。
陈菡是今晚的值班医生。
她其实早就透过洗手池正对着窗户刚好对着科室门口,恰好把进来人的一幕隐隐戳戳投射在窗户上,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能从男人的温声细语中惊奇地发现,原来不苟言笑的江亦,竟能够如此温润如玉。
陈菡扯了洗手池边的纸巾,擦着手走了过去。
此时,江亦已经站起身,身上还穿着松枝绿的军装,鬓角间冒着细细汗珠,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倦意,眼尾下拉,下颌线收敛干净利落,直直的目光没有移开那女孩半刻。
女人的敏锐直觉告诉陈菡。
江亦对这个小女孩有点意思。
陈菡出声询问:“怎么了?”
然后从胸前掏出小手电筒,摁亮,蹲下来查看许君沾着血迹的右脚。
脚心没有一处没沾上血迹,还有脏灰尘泥土混在里面,手电筒冷白的光和屋内的暖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照在伤口上面,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
江亦皱了下眉,脸上冷峻几分:“小孩不懂事,踩到玻璃了。”
许君心下怔了下,咬着下嘴唇不敢看他,低着头,犯错的小孩被家长训时的模样。
陈菡稍抬眼瞥见许君低着头,头发散在两边的脸颊,完完全全遮住了她。
她便出声调侃江亦:“女孩子都脸皮薄,少说点。”
江亦默了默,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去了洗手池。
陈菡检查完伤口后,起身,朝着洗手池边正在放热水的江亦,说道:“挺深的,里面还有块碎玻璃,必须得弄出来。”
背对着她们的江亦嗯了声,手上动作没停。
这个时候,许君已经不在耷拉着脑袋,鼻尖没有了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荔枝味。
许君看清楚了穿白大褂的女人,胸牌写着“陈菡”二字以及她的免冠照。
照片里陈菡笑得很灿烂,很漂亮的女人,大方得体。
陈菡也是看清楚了许君的模样。
小孩子模样,那双琉璃色的眼眸,足以让人充满保护的欲望,许君眨着眼睛盯着陈菡。
许君忽然粲然一笑,声音不似萝莉不似御姐,如同春雨绵绵般,“姐姐,麻烦你了。”
突如其来的话,让陈菡愣了下,随即嗯了声,然后她弯唇笑了笑:“忍着点啊,有点疼。”
许君:“嗯。”
然后陈菡转身去架柜拿医疗消毒用品。
江亦正好走了过来再次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手上拿着冒着热气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许君脚上沾上的泥土。
江亦:“小孩,哥哥帮你擦脚,如果弄疼了,你就说。”
许君:“好。”
渐渐的,热帕子散发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许君垂眼眼眶却模糊了。
她看着留着寸头的江亦,头发比她前几天在酒馆见到的要稍微长了些。
今天他救了她,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是名军人,铮铮铁骨的军人。
像她爸爸一样。
而现在这双拿枪杀敌的手,正在为自己擦拭脏脚,她心里软了。
许君双眸里都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忽然哽咽了下,盯着江亦的头顶,冷不丁地冒出句:“头发长了,你能留着吗?”
许君能感受到他擦拭自己的脚的动作微微顿了下。
随即就是男人磁性嗓音,“小孩,哥哥又不是女孩子。”
留头发?关乎性别?
许君自然而然想问个究竟,“男孩......”
刚想说“男孩子”时,转念想到了见他时,男人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气质,肯定年龄比她大,十八岁之前叫男孩子还算说得过去。
她敢肯定,他比她大。
所以不能叫“男孩子”。
许君改口道:“男人怎么不能留头发?”
江亦个子高,就算是单膝半跪在地上,稍微抬抬眼,就能同她对视。
他挑了挑眉,桃花眼都带着笑:“小孩,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嗯?”
“长发及腰,小孩娶我可好。”
“......”
“难不成,你是想娶哥哥了?”
“......”
这原话应该是: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怎么还跟人家改了。
许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没有一时间反应拒绝,愣了几秒,脑海中浮现都是他笑得缱绻的样子,好似雅痞玩世不恭的模样,还很俊朗。
许君脸就跟发烧似的,烫的很。
这会儿陈菡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江亦也将许君的脚稍微擦干净了。
江亦起身,对着陈菡淡淡笑了下:“这么晚了,麻烦你了。”
陈菡嘁了声,“你麻烦我还少了?”
江亦挠挠脖颈,失笑:“陈医生还挺记事。”
他见陈菡帮许君清理伤口消毒,便说:“我出去一趟。”
陈菡嗯了声。
急诊科就剩下她们两人,安静地能听到水池滴水的声音。
陈菡拿着蘸着碘伏的棉球在伤口周围消毒,手法娴熟。
她见许君心不在焉。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聊开话题:“小姑娘,你是怎么认识江队的?”
许君从江亦走后,眼神就直直地望着门口,思绪有些飘忽:“他救了我。”
然后陈菡拿着医用镊子夹出了碎片。
许君没有哼过一声。
她将碎片扔进了医疗废品回收桶里,认真道:“嗯,这家伙倒是救过不少人。”
“但很少有见他带回部队来的,你是第一个。”
许君听了这句话,才收回目光看着陈菡,解释道:“大概是因为我脚受伤了。”
许君又想到刚才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纠结了下,压在心口的问题脱口而出:“姐姐,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陈菡倒也没想到许君会这么问。
她一边上药一边说:“我喜欢他。”
短短的四个字,足以对刚情窦初开的许君,下定决心想要喜欢他的许君,开始有些动摇了。
眼前这个美女医生,人美心善,换谁都会资金。
而她,孤儿一个,没爹没妈,谁会喜欢。
正在许君深想时,陈菡又说了句:“单方面喜欢。”
陷入沉思的许君,压根儿就没有听到陈菡才说的话。
陈菡检查许君脚上其他地方有没有摔伤的时候,发现她右脚踝突出的骨头上有浅浅的伤痕。
她问:“你右脚踝骨曾经受过伤?”
许君立刻缩了缩脚,“嗯,不小心摔地上磨破了。”
陈菡见她很紧张,想要遮住不被人察觉,应该是发生了某些不能触碰的事情。
那块疤痕对她来说,有些意义。
不一会儿,江亦回来了,他进门后,发现陈菡开始缝针。
江亦径自走了过去,站在了许君面前,手自然而然地覆上了她的双眼,遮住,不让她看,他能感受到女孩长睫毛眨两下,手心酥麻的感觉。
江亦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陈医生,你悠着点啊,人家细皮嫩肉的,经不住你的蛮力。”
陈菡停下,扫了眼江亦另一只手上拎着的袋子,眼神深意,问:“要不换你来弄?”
江亦痞笑:“我就是溜溜嘴皮子,这事儿啊,我还真干不来。”
最后就缝了四针。
然后许君这才发现脚边多了双粉红色的毛绒拖鞋。
许君眼神复杂地盯着那双拖鞋看:“给我买的吗?”
江亦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就剩下粉色了。”
意思很明显,就是给她买的。
许君纠结了下,在他的帮助下,套上了拖鞋。
最后,陈菡嘱咐许君这几天不能碰水。
江亦想到刚才缝了四针,问:“不会留疤吧?”
陈菡:“她是疤痕体质,以后可以祛疤。”
陈菡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这个疤肯定是会留的。
而许君则是想着她晚上怎么回老城区那边,突然就莫名伤心,叹了口气。
江亦心里突然有些愧疚,以为许君是因为伤疤而感到叹息。
他冷淡的脸上多了几分宠溺,声音压的很低,揉了揉许君的脑袋:“别担心,哥哥花钱帮你去掉那难看的疤痕。”
许君“啊”了声,仰头看他。
男人剪寸头很帅,他的皮肤没有因为长期执行任务而晒黑,反而是冷白。
那双桃花眼像是会说话,仿佛要将她给吸进去,真挚而诚恳。
许君:“没关系,我不在意。”
这伤口在脚心,留了伤疤也不会露在外面,毕竟也看不见。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并没有义务和责任帮她做这些。
下一秒,江亦的话,如五雷轰顶,彻底让许君陷了进去。
他说:“我在意。”
关键是陈医生还在场。
许君脸刷得一下子就又开始红了。
她已经记不清是见到他的第几次脸红心跳了,这大抵是暗恋的样子吧。
她只想赶紧逃离他,这个带着撩人心弦的英俊帅气男人。
而后,江亦转头就跟陈菡大概说了一下许君的情况。
陈菡透过窗户,看了窗外,黑蒙蒙一片,说:“天色也晚了,不然让她在我这儿留宿一晚。”
江亦想了想:“行。”
与此同时,许君下一秒就拒绝,“不用麻烦了。”
说着,许君立刻从病床上下来,左脚平衡,右脚后脚跟着地,她其实也没有感觉到脚伤有多疼。
接着又道:“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家,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人走后,陈菡感到很意外,她以为江亦会追出去。
陈菡:“不追出去?”
“嗯。”
江亦忽然觉得今天有些失常了,好像只要她出现,他就失控了,想要对她千般万般好,他晃神,突然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追出去。
自己好像有点儿吓着她了。
陈菡又说:“她伤口不能碰水。”
男人心海底针。
陈菡叹了口气,她能看得出许君有点喜欢江亦,随后,她转身去拿了一袋药递给江亦,“她消炎药忘拿了。”
江亦接过,忽然笑了,就好像身处绝望的黑暗世界里,突然有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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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出了部队医院门,然后往无尽的黑暗里走去,她走的很慢,一瘸一拐,忍着脚心的疼痛。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又想起自己刚才没给医药费,也忘记跟陈菡说谢谢。
她摸了摸自己的裤袋。
有个手机,上次在酒馆捡到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要不进去打个欠条吧。
许君这样想着,然后又一瘸一拐地往大门走。
刚走到门口不远处时,接着门口的暖色灯光,发现有人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细看,松枝绿的军装,她目光幽深,不自觉地唇角小幅度弯起来。
然后下一刻,许君心跳漏了半拍,垂在腰侧的双手揪着衣服,有些莫名紧张,她乎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原本不远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脚受伤了,走得慢的,突然觉得那半截路好长好长。
直到她站在他跟前。
男人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就只是看着她。
江亦的白皮肤在暖光下变得柔和,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凉气,但是仿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两眼的神情就变得有些雀跃。
“你......”
许君先温吞着开口:“我忘了给医药费。”
她不敢问他为什么坐在这儿。
江亦眯了眯眼,慵懒缱绻的语调:“为人民服务。”
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医药费不用给。
“哦。”
许君抿了抿嘴,然后转身就欲离开。
刚转身,她没想到身后的男人开口了,在安静的夜里十分的清晰。
江亦眉眼上挑,拖腔带调的语气:“小骗子。”
许君回头疑惑地望向他。
小!骗!子!
然后见他起身拿起消炎药的袋子,走到她跟前,微微倾身弯腰,视线同她平视,眉眼带笑,宠溺般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标准的普通话,咬字清晰,一字一顿。
“哪里有什么家人在等你。”
“除了我,谁还在等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