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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名字 ...

  •   白父回房,白母正好在灯下纳鞋底。见他回来,继续手上的动作。

      “又在为衍儿做鞋?”白父换了睡觉穿的里衣,问了句。

      “哪是衍儿,是澜儿。”她倒是想要为长子做鞋,可惜那孩子从不接受。白母边执针在发鬓边蹭了蹭,边叹气:“唉,今日见了澜儿,我瞧他连鞋子破了都不知道。”趁着在上京,还要与澜儿交代交代。

      白父犹豫: “夫人,我们当年的决定是不是……”

      白母打了结,拿剪刀剪下多余的线头。“当年?当年的决定是怎样,我只知道我儿子活下来了。”

      “夫人……”

      白母不在意:“与男子又如何,这天下结契的男子多了去了。我衍儿高兴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白父坐到她身边,赔笑:“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为夫这不是担心他们……”

      “不劳你费心,当年若不是你‘心地善良’的婉妹,我衍儿何苦遭遇大难。”事到如今,反而太迟了。

      “怎么好好的又提到这些陈年旧事,我与她根本没关系。还不是母亲,我也不能忤逆母亲。”提到年少荒唐,白父有些赫然。

      “呵。”白母吹了烛火、脱下外袍,躺上床。面朝里,说:“我困了,有事明日再说。”

      许久,白父才回了声好。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升起无边苦涩。

      黑暗中,白母睁着眼,想着白父和她同在一处,还是觉得窒息。想起年轻时,婆婆的刻薄挑剔、妾室的嚣张跋扈以及丈夫的偏心冷遇,心海内一片荒芜。庆幸的是,不仅仅是她生不出孩子,后院其他女子也无所出。

      渐渐,她觉得没有丈夫也挺好的。她自己一人,落得自在。

      后来,她三十出头有了白衍。庄内风向一转,她仿佛就成了白家最大的功臣。婆婆变得慈祥和蔼、妾室消了气焰,连丈夫也开始经常出入东屋。

      她怀胎三月,婆婆身边来了个姿容素丽的女子。她知道,这是个信号。果然,那女子开始出现在白父身边。除了必要的问胎,丈夫又开始少来。现下她有喜了,保不住过段时间能再有喜事发生。

      身边的婆子担忧的看她,却不敢开口烦她。她望着铜镜,生冷的扯扯嘴角。年华不再,又是高龄怀子,想必是比不过那些明艳的颜色的。

      她摸了摸小腹,笑的带上真意。她有孩子就够了,其他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一日,她喝了安胎药,又要如往常一样入睡。半梦半醒间,小腹忽然疼的厉害。婆子发现不对,立马唤人去请大夫。结果,人迟迟不到。

      裙上却是见血,白母明白有人这是要夺她孩子的命!

      “安婆婆,快把我放在衣柜里雕绿藤纹样的匣子拿来!快!”

      婆子心慌意乱,几次哆嗦手才把匣子找出来。回身,就见白母面色青灰、身下都是血,眼泪登时狂奔而出。

      “小姐!”

      “呼……呼……”恍惚间,所有人多面容都在面前闪过。她不甘心的睁大眼,拼着最后的力气,将婆子手中的匣子夺过。拇指推了下暗格子,将里面碧绿的丸子吞下。

      失了力气,她瘫在床上。

      “此药乃是噼里啪啦无敌大绿丸,就算你半条腿进了鬼门关也能给你拉回来。”少女骄傲地拍拍胸膛,把东西递给了她。

      她曾往普渡观求子,无意中碰到一华服少女,得到少女的馈赠。

      一旁的观主吹胡子瞪眼的,冲那少女龇牙咧嘴:“你怎么又来了?”

      “和我那特别二的二哥打了一架,被罚闭门思过。”

      “那你不闭门思过,跑我这来干嘛?”

      “老张,我还是个小啾,您对我说话也太粗暴了。”

      “呸,不要脸……”

      她羡慕的看着老观主与少女斗嘴,心里久违感到通透愉悦。那些糟糕的事情,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在她回府时,老道与她拜别。她看了看老道身后,未见到那欢腾的小姑娘还有些失望。

      “不用担心,那丫头被她爹派人带走了。”老道气呼呼地开口。

      她点头。

      “那东西你贴身收好,日后你大难时能助你们脱险。”当时,她还疑惑‘你们’从何说起……

      再次醒来,枕边是一张胡渣满面的脸,手也被紧紧地握住。

      她疑惑,她当初为什么会心悦这个男人,英俊的面容还是翩翩的风度?接着她笑了,也不过如此。

      白父醒来,她微笑的模样让白父一下子呆了。

      男人惊喜道:“夫人,孩子……”握住的手,轻轻抽出。白父愕然,双唇轻颤。

      白母笑,温言和悦:“我知道,孩子没事。”

      “夫,夫人……”

      “我没事。你该去处理事务了,有事明日再说。”

      白父的脸都白了,一直以来的潇洒倜傥统统不见。胸腔疼的厉害,正欲开口。

      “安婆婆,我累了。”

      “姑爷?”婆子战战兢兢,为难却又坚定地挡在白母身前。对这姑爷,她是有不满的。

      “……那好,我明日再来看你。”

      之后,她收起了所有的清高傲骨。对于白老夫人,再不反驳其意见。暗害她的是之前跟在老夫人身后的姑娘,她大度的直接把人填作新房,并未对她做什么。老夫人对此,反而有些愧疚羞耻。

      “小姐,那女的被撵回老家了。白老夫人以她手脚不干净为由……”

      庄内,对老夫人,她客气有理。对下人,她禀以宽怀。对待外人,奉为座上贵宾。

      一下子,她成了人人口中的好妻子、好主母。庄内庄外,似乎人人都对她称赞不已。

      再一次,以‘有事明日再谈’婉拒了白父后。

      “小姐,不好了!少爷他……”

      有偏方说,用同胞兄弟的胎血作为药引,或许能补前一孩子的先天不足。她想了个法子,和白父又得了一孩子。

      后来,白澜出生。可是,新生儿的胎血并没有用。她望着新生的孩子,不知他还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白父,越发沉默寡言。上前,抱着白澜离开。

      “小姐,姑爷把小少爷……”

      “嗯。”白母摇了摇扇子,哼着歌谣,哄着今晨才入睡的儿子睡觉。

      婆子欲言又止,还是劝她:“小少爷他也是您的亲骨肉,再说了衍少爷这身体……”

      “安婆婆,你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

      “……是。”她不愿意听,婆子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用。

      又一日,她再遇当年的少女,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长大了、模样长开了。

      “许久不见,姑娘还如从前一样。”难得的,她笑了。低头,还瞧见她手里牵着一男童。扎着两团发髻、粉面红唇,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小袍。仿佛从年画册上走出来的胖娃娃,惹人疼。

      姑娘反应过来,回她:“你看上去,比之前好了。”

      白母笑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应该是越来越好。

      “羲儿,怎么不问好?”仲孙玉低头,儿子这傲娇的小模样也不知随了谁。

      “哼,我要吃饭饭。”小童抗议。

      “你刚刚才吃了两块大饼,这小小的肚子怎么比船装的还多。”她愁啊,小孩子胖点没什么,可也不能胖成这样。

      白母看了会,出声:“要不去白家庄好了,转过山弯就是了。再看这天色已晚,姑娘不怕什么,只是这深夜的飞禽鸟兽会惊着小公子。”

      小仲孙摸摸头,眼睛眨巴眨巴,看看天又看看自己不靠谱的妈。

      “要去。”

      仲孙玉想了想,说:“也好,那就叨扰了。”

      白母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这对母子走时,带走了白衍。

      “你这孩子,我就带走了。放心吧,来年必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说着,那女子利落的上了马车。

      白父:“她是仲孙玉,上京最受宠的长公主。”

      白母:“我知道。”想起那病弱的大儿子,她还是松口了。“你还是把那孩子接回来,衍儿走了,白家不能再没有另一个孩子。”

      这般过着过着,就是今日了。连当初的小姑娘都不在了,老天爷为什么会还留着她这样的人在世间。

      白父的意思她懂,无非是想要白衍走回所谓的正途。可是,这正途又有什么好的。难道要那孩子日后像他们一样,互相折磨吗?

      “我知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我始终觉得他们愿意在一起,这便够了。不瞒你说,我和羲儿的父亲,并非因情在一起。只是我需要这个孩子,我也必须生下羲儿。”

      “人活一生,总该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么多年,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闺名吗?”

      名字?她嫁到白家之后,有人称她少夫人、夫人,老夫人,却是再无人唤她一声明珠。曾几何时,她在家中也是父母宠爱的掌上宝、手心肉。也曾是在上元佳节,丢帕踏歌、肆意欢笑的小姑娘。

      是什么时候忘记的?是不顾父母反对,与一见倾心的公子来往?还是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嫁了那位公子?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明日,明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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