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南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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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说，你明白，人的一生，既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好，也不是那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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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潼初次站在南阳高级中学门口的时候，就被墙上几个金灿灿的大字惊掉了下巴。
新镀过钛合金的校名镶嵌在斑驳的墙皮上，锃光瓦亮的呈现在他的面前，衬的被雪水浸透的墙尤为暗沉，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冯潼吐出一口气，在他眼前立刻形成一团白雾。
他走到旁边传达室门口，敲了敲窗口想叫人给开下门。
这时一个脑袋从一尺宽的窗子探了出来，是个老头儿。
“嘿呀，这都几点了，你那个班的？”门卫大爷说。
自古以来人就是视觉动物，打在这学校看门开始他就很少见到过像冯潼这样干净又精神的小伙儿了，态度也相对软和一些。
但迟到这件事毕竟不能姑息，因此照常问了一嘴好让班主任领回去。
“我是刚刚转学过来的，今天第一天来报道。”
冯潼不留痕迹地像老大爷发起了他那老少通杀的笑容攻势，精准地击中老头儿的心脏，让他想起了自己刚满周岁的孙子，顿时皱纹如菊花般绽放在脸上。
“那知道你的班主任叫啥吗？”他问。
冯潼在脑子里仔细翻找，好像姓赵……赵什么婷来着？
这时，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从学校里向大门走过来。
门卫老头儿眼尖地看了过去，招了招手，“哎，蔡校长！有事要出去啊！”
老蔡，大名蔡国伟，南阳高级中学的副校长，指了指冯潼，“来接他的。”
门卫老头儿也是个人精，立马招呼着冯潼说“哎哎，快跟校长进去吧。”说着把头缩了回去。
老蔡领着冯潼向教学楼走，看见他手里拖着行李箱，说：“先带你去宿舍把东西放下吧。”
“好的，谢谢校长。”冯潼点了点头，礼貌而疏离地说。
一句话却把老蔡逗笑了，“别这么见外，你爸和我是老同学了，以后有啥事直接来找我就行，啊！”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恐怕是混迹多年的狐朋狗友了。
冯潼忍不住腹诽，表面却不动声色。
前几天老冯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非要让自己转学，而自己也只是嫌麻烦直接表示了拒绝，换来了老冯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边左一句好儿子右一句乖宝贝，忍无可忍只好答应了下来。
看校长这态度应该是没少塞钱，冯潼看了一眼老蔡的将军肚。
老蔡带着他进了一个两人间的“vip”宿舍，条件还行，干净整洁。
冯潼的东西不多，就一些衣服，随手把箱子扔在一旁，拎起书包就要走。
这时老蔡也进了个电话，说了几句挂了，对冯潼说：“这屋儿就你一人儿，安静。我这有点事得走了，一会得空你去宿管那领一套行李，教室在第三教学楼呢，知道了吧。”
“知道了，谢谢叔叔。”冯潼乖巧地应和，一声叔叔叫的蔡国伟颇为受用，哈哈一笑转头走了。
直到老蔡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冯潼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老蔡和冯仲天，也就是冯潼的老爸，在初中就是同学，当时的冯家就是当地有名的富豪，到了冯潼这一代算得上是富三代了。
上学时候老蔡和老冯经常混在一起，是各种网吧迪厅的常客，和经常在学校周围混的小混混也蹭了个脸熟。
后来老冯一家搬走就没再联系了，直到老冯被家里逼着念大学，又遇到了这个多年不见老朋友。恰巧老冯和家里置气想自己创业，于是瞒着家里偷偷和老爸的朋友张伯借了两百万用作启动资金，开了个家具公司。
当然，借钱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家里，况且还不是个小数目，张伯转头就告诉了冯潼爷爷。
只是老爷子想着知道赚钱是好事，年轻人就应该有些闯劲儿，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暗地里还帮了几把，这与后来老冯的公司顺风顺水越做越大也有关系。
而老蔡也没少出力，他生来为人圆滑，本就比老冯适合跟人打交道，大学四年里几乎都在帮老冯跑腿拉人脉，酒桌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也在这些人的圈子里跑出些名堂来。
毕业后老蔡回家相亲成家，老冯也没忘了他这曾经的左膀右臂，托人在老家的一所初中给他找了个主任的职位。
老蔡也特争气，混了几年就升到了勉强称得上是市重点的高中，也就是现在所在的学校副校长的位置。
这么多年他俩也一直没断了联系，这回冯潼转学的事老冯也是第一时间就找了老蔡帮忙。
冯潼拿着刚从书包里翻出来的个人信息表在三教的三楼和四楼转了好几圈，怎么也找不着高二（七）班在哪里。
直到一个女老师拿着语文课本从四楼的办公室里出来，冯潼赶紧上去问了一问，只见女老师仰起脖子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说：“你就是冯潼啊，我是你的班主任，赵忻婷。”
“原来是赵老师，您好，我今天是来报道的。”冯潼稍躬了下身子说。
赵忻婷老早就被老蔡嘱咐过说有个转学生插在她的班里，本来以为是个只会泼皮耍赖、打架闹事的二世祖，没想到竟然这么有礼貌。
“手续什么的应该办差不多了，走吧，先跟我去班里。”说着赵忻婷转过了身。
走着走着赵忻婷忍不住打量冯潼的脸，心想着自己班里又多了个新鲜热乎的小帅哥，班里那些小姑娘不知道又要使出什么招数搞事了，于是一阵头疼。
冯潼察觉到赵忻婷的视线回以一笑，她立刻收回视线心虚地咳了两声。
“前面就到了。”赵忻婷领着冯潼在四楼最里边的班级后门站定，听见里面传来了嗡嗡的说话声。
她踮脚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瞅，看见这些熊孩子说话的说话，睡觉的睡觉，看闲书的看闲书，登时脸就拉了下来。
走到前门唰的一下推开门，教室里立刻安静如鸡，一个个低头学习的样子有一股清华北大怎么也得上一个的气势。
“说啊！接着说，从办公室都能听见你们的说话声！”赵忻婷铁着一张脸，怒其不争地说。
新同学刚来就看到这样一个颓废懒惰的学风，不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会不会跟校长说这个班学风不正云云。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她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
她朝冯潼招了招手，“进来吧，冯潼，跟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冯潼拉开大长腿，一步迈进了教室。
冯潼站在教室前面，笔挺的身子比旁边的赵忻婷足足高了将近两个头。
“大家好，我叫冯潼。”冯潼朝面前的同学们微微一笑，收获了四十多张震惊脸。
“我艹我艹！”坐在最后一排的林如意好像突然见到了她那小鲜肉爱豆周某某似的从睡梦中惊醒，反手一把拍向同桌肩膀，终于将身边这位连老师的河东狮吼都不能将其叫醒的某人的魂魄召回来。
“怎么了？”季韩头还埋在胳膊里，睡眼惺忪地问林如意。
“帅哥！咱班新来了个帅哥！”
林如意虽然对季韩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却并不加以利用的行为深恶痛绝，但还是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向他分享这一刻自己的兴奋、激动还有某些难以名状的感动。
“噢。”季韩内心毫无波澜，觉得林如意一个月换一个老公的花痴毛病又犯了。
这会儿刚睡醒懒得开尊口讽刺身边这位拥有一颗海枯石烂都不能泯灭其少女心的140斤女士，不，是女孩。
他目光向前面扫去，恰巧冯潼朝着老师手指指空位的方向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教室中央相遇。
季韩挑了下眉毛，桃花眼对冯同学展开了“友好”的上下扫视，不得不说如意妹妹的眼光果然诚不我欺。
冯潼对于帅哥美女当然司空见惯，只是在这么个小破学校……咳咳，南阳市的重点学校看见一个24K纯天然帅哥多少有些惊讶。
当然人都是视觉动物，拥有一张好看的脸的季韩在冯潼心中好感度平白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些。
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隔着一个林如意向季韩发送了示好的微笑，然而电波还未抵达就被中间那好大一坨如意给截了去。
如意双手托腮，豆大的眼睛作星星状，激动的眼泪就要从嘴巴里流了出来。冯潼尴尬的用手耸了耸鼻子，对上了季韩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时有人用手肘怼了怼他，转过头去看见同桌伸出了右手，“我叫孙吉祥，你是叫冯……冯童是吧？”
“是的。”冯潼回握了一下。
“你这名儿听着像女孩名呢。”吉祥同学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
“噢，是三水童。”冯潼解释道。
“听着还是像女孩子……在高二还能转过来，得费不少功夫吧……”孙吉祥摸着下巴对着这个新同桌喋喋不休，冯潼只能回以微笑。
“三水潼……”季韩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字。
潼滃蔚荟,林木来会,津液下降,流潦霈。
看起来为他取这名字的人有着颇深的文化底蕴。
此时冯潼要是知道季韩的想法一定会将老冯举全家之力查字典翻古籍才最终敲定了这么一个名字的事情抖搂出来。
整个班的这节语文课都在昏昏欲睡中度过。没办法，尽管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教师在前面讲课，也依旧不能阻挡语文的“魅力”。
冯潼在赵老师一声“下课”声中惊醒，还没回过神来，左右两位亲亲同学神同步地往后拱了下椅子站了起来。
这时冯潼才发现原来右边的女生竟然看着比左边的吉祥还要高些。
林如意一直强调虽然自己有68.5公斤的体重但也有一米七二的身高，而事实上孙吉祥比林如意还要高上三厘米，奈何身上没几两肉，站在如意身边竟还有些小鸟依人的意思。
如意同学左右美男环绕，觉得自己达到了的人生巅峰。
上课时破天荒地没有跟着同桌相约在梦中，精力全部用来脑补接下来自己与新同学的爱恨纠葛，再不下课恐怕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她早就耐不住寂寞，一下课就凑到冯潼跟前，双手捏着衣角扭捏而又做作，“那个，冯同学……我叫林如意，很高兴认识你。”
“林……如意？”冯潼错愕地看着她，“你跟孙吉祥是什么关系？”
“……”林如意咬牙切齿，看着坐在冯潼旁边桌子上的正哈哈大笑的孙吉祥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他姑姑的舅妈的表叔七舅姥爷的曾孙的外甥女。”说着转过头朝孙吉祥咧嘴一笑，“乖孙，叫爷爷。”
孙吉祥适时笑声一收，做乖巧状，堪堪躲过一场还没发作的暴风雨。
不知什么时候拿回来的前几天的月考成绩单在教室里传开，顿时哀嚎声此起彼伏。
都是正值青春年少的高中生，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们当初也都是拼着一口气考到这所学校里来的。
七班虽然不是重点班，但平时在二十一个理科班的排名也比较靠前，大多数人还是把成绩当一回事的。
比如坐在靠窗第二排的那位男同学，看到自己的成绩后趴在桌子上黯然神伤。
宁可原看着他每次考完试都要闹这么一出的同桌叹了口气，“看开点，陈卓，你这不是没退步嘛。”
隔了大半个教室的孙吉祥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喊，“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嘛老宁，陈卓都倒数第一了还怎么退步。”
周围一片哄笑，陈卓也不伤心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势必要撕烂孙吉祥这张嘴。
这边林如意捂着嘴好似诧异地对孙吉祥说，“亲亲，这边建议您不会说话就把嘴巴割掉呢。”几人推推搡搡闹作一团。
冯潼似乎有些猎奇，他从不知道原来同学之间还能有这样的气氛。
他以前在一所所谓的贵族学校上学，那里的同学互相客客气气，以家里的生意维持私交，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即使和他们玩不到一起，也没有刻意去结交，那段时间倒也并未出现什么事端，只是活得憋闷，过得不舒心。
听从老冯的话来到这里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有种预感，自己将这里有一段有趣的经历。
冯潼指着榜单第一名问伸着懒腰的季韩，“哎，同学，这个季韩是哪个？”
季韩看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指了指自己。
哇哦，学霸。
还是活的。
从小冯潼就对学霸有一种由衷的敬意，大概是老冯觉得平时自己也吊儿郎当的，也就对儿子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因此每次他的成绩都和考试当天的心情成正比，最高可达班级第五，最低可至倒数第三。
经常听老冯吹嘘说自己老妈是个博士，但因为身体不好，在冯潼两岁时就过世了。因此他对于身为博士的老妈也没什么概念。
因此乍一见到季韩这样有颜有才的学霸，冯潼顿时有种此人只应天上有的感触。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南阳（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