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番外 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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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苍白的门铃声如何地骚扰着邻里的耳膜，寺唯家依然没有人应门，小衍夜厉声命令司机带他去市区里最好的医院，周折了好几家医院，他终于探到了标着寺唯门牌的病房。
他没有敲门。小心地拧开门把手，钻进了病房……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病态到让人不忍心打扰的憔悴女人，小衍夜甚至觉得自己走错了病房，但眼前的，确实是自己的母亲无疑。短短3个月的时间，意气风发的女强人早已不复存在，年仅29岁的她看上去竟比39岁的人还苍老。依然沉睡的她并没有发现这个不该来的小客人。
小衍夜心中涌起了一阵愧疚的负罪感，他为了自己逍遥快乐躲避苦练小提琴的差事，竟如此残忍地抛弃了自己的母亲，即使是无知犯下的错，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看来当初若叶家把他接回去是妈妈的意思了，妈妈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吧?既然妈妈不想看到他，那他就悄悄地来，静静地走吧……
每次小衍夜都挑妈妈睡着的时候来看她，然后赶在她醒来之前黯然离开。
如此往复了一个月，衍夜上了小学，他比别人加倍地努力学习，一年级的他在短期内竟然学会了三年的词汇量。
每天晚上放学回家他就会开电脑查关于血癌的资料，然后次日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去医院看妈妈，叮嘱着护士姐姐对妈妈各方面饮食的调整，接着才去上学……
一天晚上，他照常开着电脑翻阅世界上血癌痊愈的病历，听到开门声他便下了楼，结果看到一个脂粉味浓重的女人挽扶着醉醺醺的父亲上楼，两人亲密的动作令小衍夜替自己的母亲感到不公，父母只是分居，但并没有离婚啊！父亲怎么可以背着妈妈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呢？
小衍夜气得一跺脚，呵斥自己的父亲：“父亲！她是谁？！快让她滚！”他怒指着那个“狐狸精”，勃然大怒。
若叶习面红耳赤、摇摇晃晃地走到小衍夜面前，当先就是甩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打得小衍夜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小衍夜噙着泪水跑回了书房，依稀听见若叶习对那个狐狸精抱怨道：“这个臭小子！成天想着玩电脑还敢对我的事指手画脚，真是欠教训！”
小衍夜趴在电脑台上，连日来的委屈一起发泄出来。从那天起他就发誓自己永远也不可以原谅父亲对妈妈的不忠。
次日清早，他照常去医院，没想到妈妈竟然醒了，他不及闪躲，只好低头站在寺唯汐的面前，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别紧张，你已经不是第一天来偷偷看我了，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毫无所觉呢？”寺唯汐的声音很低，小衍夜竖起两只耳朵，依稀听见了妈妈的话。
见小衍夜不答话，寺唯汐又说道：“衍夜以后不要偷偷摸摸地来了，要好好听你爸爸的话哦，你在你爸爸那里过的好不好？”
小衍夜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随机报以了灿烂的一笑，他故作开心地说道：“我过的很好呀，爸爸对我可好了，天天陪我吃晚饭。还送我去最好的学校读书，久保伯伯和可奈子姐姐都很照顾我的。”脸颊上虽然没有指印，但依然还是隐隐作痛，只要妈妈能高兴，即使说再多的违心话他也愿意。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妈妈对他说的话特别多，令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自那天起，他就把妈妈的小提琴拿了回来，夜夜刻苦地练琴，希望可以早日学会《卡农》，
日子过得很快，若叶习经常带那个女人回家过夜，小衍夜对此视若无睹，只是专心拉着《卡农》，渐渐为自己带上了一张冷漠的面具。
第一学期结束了，小衍夜兴奋地抓着一张成绩单跑进了病房。
“妈妈，我考了第一名哦！你快看看啊.”只有在自己妈妈面前他才会卸下那张淡漠的面具，现在他唯一在乎的人就是自己的妈妈。
寺唯汐虚弱地笑了笑，轻喘着说道：“衍夜，妈妈想喝西瓜汁，你能不能给妈妈刮个西瓜？“小衍夜二话不说就从床旁桌上搬下来一只西瓜，洗净切开后，用力地刮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攒了半杯西瓜汁，然后他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着妈妈，妈妈现在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连流质食物都咽不下了，他心里不由得一疼，为什么妈妈那么年轻就要离开自己呢？
喂完西瓜汁小衍夜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在这么温馨平和的时刻，却来了以为不速之客，竟然就是那么被自己当成“狐狸精”的女人。
“你来干什么？”小衍夜不客气地问道。
“狐狸精”无视小衍夜眼中的不客气，和蔼地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笑道：“衍夜，你又长高了呢。菁阿姨要和你妈妈谈一些事情，你乖哦，出去玩一会儿吧。”
小衍夜极不情愿地离开了房间，但他聪明地给自己留了条门缝。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也不想浪费你那所剩不多的时间。我叫刘菁，不过很快就要变成若叶菁了，我想你也该明白了吧？我希望你们离婚。”平缓的话语暗藏刀锋，字字插在心上，疼的寺唯汐的指尖颤了颤。
刘菁从手袋里抽出了几张离婚协议书，放在了寺唯汐的身上，转身欲离开之际补了一句：“签不签你好好想想吧，反正你也活不了了，就别把习拉下水了吧？”
刘菁离开后，小衍夜立即冲进了病房，一把撕掉了那些离婚协议书。
“衍夜，好好听……我说，好……不好？”寺唯汐颤巍巍地将手伸向小衍夜。
小衍夜乖巧地将头挨到了床沿边，生怕漏听了一个字般的凝神贯注，其实他虽然小，也明白妈妈的病已是回天乏术，刚才经刘菁那么一刺激，只怕是快不行了。
“答应妈妈…几件事，好……不好？”寺唯汐勉强吐出了一句。似是耗费了不少力气，她现在多说一句话就多失了一丝生气，大有油尽灯枯之势。
“嗯。”小衍夜噙着泪水，坚定地点头，尽量不让妈妈以前最讨厌的眼泪落下来。
“第一……即使妈……妈离开……了，也不要……颓废……好好……做人。”
“嗯，妈妈，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我也要成为侦探，要像妈妈一样出名。”
寺唯汐苍白地笑道：“乖……如果你不喜欢当侦……探，不用……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只要妈妈高兴就好。”小衍夜擦掉眼角的泪珠，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半分不情愿。
“那么，第二，不可以打……女孩子。”
“嗯。”
“第三，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就……要对她负……责，不……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
“…嗯！”小衍夜似懂非懂地点头。
“第四……朋友之间要讲……义气，决不……可以背叛自……己的朋……友。”
“好！”寺唯汐欣慰地抚了抚儿子的头发。
“第…五…，无论……如何，请……善待你……的父……亲…”艰难地吐完最后一个字，她骨瘦如柴的手，不甘地、无力地，垂了下去。
心电图的波形立即被拉成了一跳永无止尽的直线……
医护人员火速将寺唯汐推进了抢救室，空荡荡的回廊里，只有一个小人影，孤独却倔强地立在那里，手里还揣着一张离婚协议书的碎片，碎片在无力地松手之际，逃离了禁锢，渐渐飞向地面，突兀地出现在光洁的大理石上，显得格外孤独。
时间分分秒秒地在流失，小衍夜如一尊尘封的雕像般，一动不动。良久他似想起了什么，跑回病房，从书包里拿出了妈妈最钟爱的那把白色小提琴……
跑回抢救室的回廊，小衍夜熟练地架起了小提琴，拉出了一串半年来唯一萦绕在他心头的音符……
第一，即使妈妈离开了，也不要颓废，好好做人……
《卡农》的旋律回房在病区，给宁静的医院蒙上了一层忧伤的的色彩。
第二，不可以打女孩子……
音符依旧飘扬，柔和中带了些母亲身上的清冷感，旋律微微加速，透露着演奏者的恐惧。
第三，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就要对她负责，不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
附近的护士看到小小年纪的他，不禁心生怜爱，在抢救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第四，朋友之间要讲义气，决不可以背叛自己的朋友……
焦躁的病人听到这首曲子后，心情渐渐宁和了起来。
第五，无论如何，请善待自己的父亲……
妈妈，我会拉《卡农》了，你听到了没有？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的《卡农》拉得沒你好，你快点康复，然后教我，我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样，一定好好跟你学。
虽然我恨父亲，但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会好好待他，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曲子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医院中，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我要成为最优秀的侦探，只是妈妈，你能看到那一天吗？
明明知道了不可能，小衍夜依旧相信奇迹会眷恋他，只要一次，只要这一次，就好。
“手术中”的灯静静地熄灭了，琴声嘎然而止。
等待他的，是什么？
作为当代最杰出的女侦探，寺唯汐的葬礼办得很轰动，络绎不绝的虚伪安慰在小衍夜身边此起彼伏地出现，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静默不语。若叶习直到收到葬礼的请柬才获悉妻子的死讯，这对谁来说，显得更悲哀？
殡仪馆里，他对着寺唯汐的遗体跪了良久良久，觉得自己愧对她更对不起他们的儿子，妻子挣扎于病痛的折磨，儿子贴心地照顾母亲，而他这个丈夫，竟和其他女人花前月下。
自那之后，若叶习看着衍夜的眼神多了意思愧疚，衍夜对他视若无睹，这已经是“善待”他的极限了。
刘菁依然靠耍了些手段嫁进了若叶家，衍夜对此的态度依然淡漠。
清冷疏远的性格，是7岁就深埋在心底的殇，后天造就的。
但无论性格如何，与妈妈的约定，他依然会遵守。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番外 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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