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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以沙作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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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另一边的风景并不如何,与雅室这边差了十万八千里,林德说:“小蛇他正在云海买宅子,等手续办好了就可以去住了,在客栈里也不方便为你剥离妖气。”
宋明嗯了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宋明支支吾吾:“我还会继续学傀儡术……师傅留的东西够我揣摩了,我不会再用活人做傀儡了,想做点别的,可能之后会做点小生意吧,反正做几个炼气水平的傀儡也有不错的卖头,足够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样也好。”林德点头。
他有些心虚:“信使大人,如果我剥除妖气后离开,您会答应吗?”
“怎么会不答应?”
“可是……”他本就试着一说,没想到林德一口答应了,反倒慌了起来,手足无措:“那我不是对不起您?”
“没那回事,因为我也没想好你会帮我什么忙。”林德说的话莫名伤人,偏偏他的眼神无比真诚,“你是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我不可能老是拴着你不许你离开,放心去做吧。等妖气隐患剥除之后你就可以离开,如果以后我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叫你,当然,如果你以后遇到刀架脖子的危险,记得先尽力自救,实在没法自救再向我祈祷。”
宋明愣了好大一会,心情复杂:“信使大人,我是不是很没用?”
“从实力上说,你确实是所有眷者最弱的一个。不过既然你有缘成为眷者,现在没用,以后或许有用呢?没准你哪天碰上什么奇遇,修为日进千里,睥睨众生……”“别说了别说,哪有那么好的事。”宋明脸色微红。
林德调笑的表情忽然消失了,反而认真起来,上下打量着他:“唔,我刚才随便说的,没准吾神真会实现你的愿望哦。”
宋明压根不信:“怎么可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林德拍拍他的肩膀,“据说剥离妖血很疼,你注意休息。”
宋明垂头:“嗯,多谢信使大人关心。”
次日乔海印请二人去看看几座大宅子,当然,主要还是征求林德意见。
三座宅子,面积最大一套宅子,靠着云湖边上,自带偌大一个园林,要价八百多银交;另一座位置较偏,在于云海新拓展出来的地,名叫梧枝居,刚修起来没多久,打的是环境清幽、远离尘世烦扰的招牌,潜台词就是交通往来不太方便;第三座是一位富翁脱手转卖的旧居,宅子内的家具都不要了,稍稍修一下即可入住,不过要求绑卖一干地契商铺,要价千两。
中人不缺眼力,看林德被二人簇拥着,面貌年轻,认定他是主事的富家少爷,卖力介绍:“这套宅子啊,可是城里不多的风水宝地,附带的园林水榭亦是一绝,原来的主子好风雅,搜罗了不少奇花珍石、百年古木种在园里,而且地下灵脉的质量也不错,适合修炼,邻居皆是富商大贾,想要谈生意合作什么的都方便的很。”
“嗯。”图册上画的风景确实不错,地下灵脉的优势也很诱人,林德百般犹豫之下,还是排除了这个选项,有富商大贾做邻居不一定是好事,想做什么事还要顾忌邻居,束手束脚。
梧枝居某种程度满足他的要求,但是刚修起来没多久,还是粗坯房,想让其衬得上乔海印的富商身份还要装修个把月功夫,做得更精细奢侈些一年两年也是有可能的。
次选就是富翁转卖的旧居:“这位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非要绑着商铺一起卖?”
中人恭恭敬敬地笑:“公子好眼力,这位刘公子近些日子听说生意不太好,急需资金周转,要不然谁会把自己住了多年的老宅卖掉呢。”
“刘公子?”林德摸摸下巴,“很年轻吗?”
“是的,刘公子是城里有名的少爷。”
“我能不能见见他?想和他面谈。”
中人大喜过望:“没问题,我这就去联系刘公子,您稍等。”
趁中人去联系刘公子的功夫,林德与乔海印沟通了下,他的想法是先设法租下刘公子的老宅充起门面,梧枝居先定着,日后有条件再买下,慢慢装修,乔海印自然没有意见。
刘公子很快乘着马车赶过来了,眼眶淡淡的一圈黑眼圈,瞧着精气神不足,再华贵的衣裳也掩盖不住被酒色财气掏空身体的事实。
他看到林德,颇为诧异他的年轻,四平八稳地坐下,弹弹衣角:“公子要与我面谈,可是为了议价?”
“是,也不全是,不知公子可愿租房?”
“租?”刘公子脸色变了,怒气浮现:“要不是缺钱,我卖房子做什么?租能租多少?”
林德饶有兴致地问:“公子缺多大一笔钱呢?”
刘公子瘦黄的脸抽了抽,“一千二百两,一分都不能少!”
“可是我对你家的土地商号并无兴趣,买宅子还强制接手商号,刘公子的卖法未免太霸道了些。”林德摇头。
刘公子哼哼:“瞧不起我家的商号?我自继承家业以来,从未胡乱插手过,生意都还做得好好的,要不是因为我缺钱……”他气急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以袖掩口咳嗽,身边的僮仆连忙打开一只赤金镂空重瓣莲盒凑到他鼻下,不知吸的是什么东西,散逸出苦香的气味,深吸一口,刘公子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他继续道:“看你们面生,想来是外地来打算做生意的吧。我绑售的商号和土地,外人拿到手做梦都会笑出声,你买了这一套,有地方住,还方便在云海打下生意基础,有什么不好的?”
林德与乔海印对视一眼,先前商量好的,听他一说确实有些动摇。
“你说商号土地如何好,空口无凭,眼见为实比较好。”
“你想看我带你去看便是,只是希望阁下不要让我白跑一趟!”说着捂着口鼻再次咳嗽了几下。
林德微笑:“如果商号土地真有公子说的那么好,必然不会让您白跑的。”
刘公子抚了抚胸,一摊手:“请吧!”
几人登上马车,刘公子对自家商号的地点极是熟稔,先去这,再去哪,途中拐一下弯去看河边几片地,一点多余的弯子不绕。
新雪覆盖下的河边沃土漆黑似墨,远处就是河坝,年年加固,有水车渠道引水,无需担心旱汛损坏收成。各处商号酒楼瞧着生意不错,人来人往,还有一些米面作坊,便是绑售的全部了。
终点便是刘宅,此时已是傍晚,刘公子道:“来都来了,阁下顺便在寒舍歇息一晚吧,正好逛逛这栋老宅,墙梁几年前翻修过,住人是绝对够的。”
林德点头应邀,迈进这栋老宅。大宅庭院深深,点的灯却不多,静悄悄的,入冬了没多少虫鸣,人影更没几个,天色昏黄,莫名地生出几分诡异的气氛来。
林德一路走来,灯没就罢了,仆从也没见着几个,这可不像一位富家子的作风:“怎么点的灯这么少?”
刘公子脸色僵了一下,声音低不可闻:“点灯耗灯油。”
林德没继续问,走到正厅,明亮的灯光迎过来,几个大龄侍女正上菜斟酒,最后一点排面还是保住了。
四人推杯换盏,谈笑了些闲情逸事,酒至半酣,林德隐约抓到了刘公子急于卖房的真相:刘公子有个庶出的弟弟,入赘了某家大户,在妻子的帮助下,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且有意排挤他,数次刁难。
刘公子本就是纨绔,虽然不给手下经营生意的人捣乱,可也没多余的本事。总被庶出弟弟阴阳怪气地嘲讽,手下人心思浮动,好几个被挖墙脚,他近期又欠了一屁股赌债,生意又被弟弟步步紧逼,饶是他再软弱退后,也咽不下一口气了。
贩房绑田,一是为了弥补赌债亏空,二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宁可卖与外人,也决不让家产落入庶出弟弟之手。
肴尽杯空,刘公子安排三人落榻休息,各有庭院,相隔不远。屋内陈设略显陈旧,原本该放古董花瓶的多宝架如今空空荡荡。林德逛了逛,出门一墙芭蕉与竹,空地蕉竹叶影交错摇曳,很适合铺上沙子写写画画。
乔海印走了过来:“你觉得这宅子怎么样?”
“还行,如果您喜欢梧枝居的话,我也可以买下来。”
“没必要让你如此破费,你觉得这个合适的话就买,不合适另选就是。”
乔海印看他掐了一片竹叶,竹叶尖扫过下巴,似乎有些无聊,他想起了什么,默默拿出一只彩色大海螺,打开封口,倒出瀑布般雪亮的晶莹海沙。
“咦?”林德惊喜,“你还记得我这个小爱好?”
“您以前给我讲故事时,喜欢在沙上画简笔画,我一直记得。海边有很多种沙子,这种是贝壳沙,颜色偏白,掺了一些珊瑚沙,经历过千淘万洗,特别细滑,很适合作画。”他随手劈断一根细竹,枝叶削去,一节多长:“给。”
“我们还不是房屋主人呢,就这么劈了人家的竹子……”林德忍俊不禁。
“明天就买。”
“话虽如此,你接手商铺还是要多留个心眼,表面匆匆一瞥看不出来什么,底下有坏账烂账的,能推就推,少点麻烦比较好。”
“我明白。”
林德对生意半懂不懂,说了这些也就没啥可说了,低头兴致盎然地用竹节扫平“沙纸”,厚薄均匀地铺开,月光下点点晶莹闪烁,仔细捉住一点光捻着看,又什么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