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
人看金鱼，和金鱼看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竹内夏江弯下腰，正对着眼前玻璃鱼缸里面的金鱼，金鱼在鱼缸里面甩了甩尾巴，没有给在外面盯着它的人类一眼，说起来金鱼的眼睛在左右两侧，其实也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在看人，真好啊，完全不管不顾外面的家伙，说不定人类在它的视角里面看来也很奇怪吧。竹内夏江保持着现在的姿势稍微往上看去，透过鱼缸看到的其他人就像是游乐园里面的哈哈镜一样变成了朦胧又扭曲的样子。
“久等了吗？”
那个人走过来，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脸，甚至在鱼缸的滤镜下面，让竹内夏江恍惚得像是什么既定的符号一样的东西，是梦里看不清楚又能够确认是谁的身影。等到她站起身来以后，那种怪异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眼前的一切恢复到了正常的世界的样子。
她朝对方笑了笑。
但是，其实正常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竹内夏江不知道，夏油杰也不知道。
咒灵祓除的任务日复一日，死去的人一个又一个，完全是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马拉松。
——一年级的学弟出事了，在夏油杰接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刚刚结束完任务急匆匆跑到医务室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苍白着脸的灰原，以及在一侧坐着表情也及其难看的七海。
“夏油学长！”发现了夏油杰的身影灰原还用往日的语气和他打招呼，可惜夏油杰和七海一样，视线落到灰原的下半身，没办法扯出什么欢快的笑意。分明不久之前，还是完整健康的灰原在和自己打招呼，还谈论着要带什么特产的轻松话题，可是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没事的，我这不是活下来了嘛。”看这儿一言不发的七海，灰原尝试着想要说些什么打乱空气中沉闷的气氛，但是说出来的话更加让七海变了脸色。
“……可是你这样…！”触及到灰原的脸色本来想大声说些什么的七海收住了嘴，双手捂住了脸，他的眼睛受了伤，本来就还好需要修养，“原本就应该是轻松就能处理掉的二级咒灵任务……到头来却变成了土地神，还发生了那种事，你差点就死了，现在也……”
被抢救过来只能躺在病床上，双腿也因此失去了的灰原看着七海，又看看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的夏油杰，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开始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真是没想到啊，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就下雨了，后面越下越大，在差点被咒灵吃掉的时候山上的石头突然全部都落下来了，虽然飞出去了被压得动弹不得，但还是从咒灵嘴里逃出来了，那可是一级咒灵哦，七海最后还拼死祓除掉了，真厉害啊。”
“是这样吗？”夏油杰只是听到了出事的消息，并不清楚整个任务过程。
“……差不多吧……最后太混乱了，我昏了过去，记不太清楚，我们都是被后来的辅助监督救出来的。”对于那场噩梦一样的祓除经历，七海建人的记忆出现了混乱，他扶着脑袋，尽力地回想那些片段，战斗，逃跑，受伤，汹涌的天灾，手上的咒具挥舞出去的触感都失真了，如果不是醒过来之后被人告知了后续的话，“……那个村子的村民也大部分都丧生了，据说是为了建造供养土地神的祠堂砍伐了周边山上的大量树木加上大雨才刚好引发了泥石流。”说道最后七海建人的语气慢慢平静了一些，整个事件像是某种冥冥中存在的因果报应，如果说要怨恨的话，那么应该怨恨的对象到底是谁才好？他放弃了继续想下去。
“……已经很努力……能活下来就……不要再……”说出的安慰话语苍白无力，又能什么用呢，能怎么做呢？永无尽头的拼命，理所当然的结局，即使是自认为强大的自己和悟，到头来也不可能救下任何一个人，只能祓除掉眼前的东西。灵魂困顿在身体里面，嘴巴张开合上，喉咙震动发声，但是大脑完全像是跳脱开来，像是闪着雪花的电视屏幕，夏油杰几乎忘记他是怎样尬尴地离开医务室。
据说金鱼有无止尽地贪婪到撑死为止的传言，真有趣啊，这样圆鼓鼓的身子，能拼命地吞下多少呢？传言到底是真假也无所谓，被养在鱼缸里面的金鱼，是逃不出去的，被养育习惯了，吃着精细的饲料，喝着干净的水，一旦放生到野外，反而会活不下去，只能活在鱼缸里面，漂漂亮亮地甩着尾巴。
“喜欢金鱼吗？”
“嗯？还好吧，而且我不行的啦，我不会养，不知道怎么养，养死了就不好了。况且，我已经有想要养的东西了。”
“已经打算要养了吗？是什么？”
“有在好好做准备哦，猜一猜？”
“猫？或者狗？”
“不对不对，嘻嘻，是很可爱，我很喜欢的类型。”
“来给你补课吧，说到底咒灵到底是什么？”
咒灵，咒术师，普通人，所有的一切。
“现在开始你才要做出选择，选择哪一边成为你的真意。”
他其实从一开始，最想要的到底是？
“▇ ▇ ▇ ▇（那是怪物）。”
踏进偏僻的村子，看到笼子里面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两个幼小的孩子，夏油杰心生恍惚。
怪物……？什么？孩子？咒术师？那些人？或者，我？
“▇ ▇（住手！）”“▇ ▇（救命！）”
真正下定决心选择杀死普通人的那一刻，反而没有什么落实感，说起来咒术师本身就是那种让人不成为正常人类的东西，从看着咒灵杀死人类，到杀死咒灵，到杀死诅咒师，再到杀死普通人，就这样而已。
“杰。”
……就是这样而已。
【杰。】
夏油杰看着讯息，记忆瞬间回想起来对方笑着喊他名字的画面，很快又模糊掉了。
【……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哦，怎么啦，要过来见我吗？好难得呀，最近杰一副好忙的样子，都没有怎么联系我。】
【在那里等我。】
“……夏油…大人？”被从村子里面带出来，好好安置了一番发色各异的双胞胎仍旧紧紧地依靠在一起，用仍然带着不安又有着一丝依赖的声音呼唤他。
“没事的，”夏油杰目光从手机界面上离开，面上换上了带着安抚的笑容，“只不过我们接下来可能要跑好几个地方。”
“没关系，夏油大人去哪里，”
“我们就去哪里。”
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也不存在心软的时候，但是，所有的一切从踏进那扇门开始就已经脱轨了，夏油杰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究竟，或者说为什么？大脑嗡嗡作响，血液从额头上滑落下来，模糊了左边的眼睛，身体完全发不上力，咒力也完全被压制下来了。
“夏油大人！”
“你做了什么？！”
尖叫着冲上前来的双胞胎女孩身体瘦弱，也不能熟练地使用咒力，抵不过成年女性的力量，很快就被击倒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别担心，不会死的。”拿着凶器的女性转过头来笑着安抚他，丢下手里的棍棒，走到他的身侧蹲下来，取出一把匕首，“抱歉啦稍微会有点痛，但是我也没办法，我想和杰好好说话。”
匕首精准割伤了手腕的肌腱，又掏出了一卷绘满了咒文的绷带将伤口包裹起来，双手双脚都做完同样的措施以后，那个人才轻轻地握着夏油杰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翻过来，拔出了那把从一开始就捅进了他的身体里面截断了他咒力的古怪咒具。
“好像有点严重，不过也没关系吧？谢谢你啦，甚尔。”
盯着流血的伤口，对方将咒具丢给站在一侧除了一开始飞快地将夏油杰袭击成重伤以后就抱臂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她小声哼着莫名的调子，一边做着伤情处理。
“啧。”被称作甚尔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咂舌，“真可怕啊，接下来还要帮忙吗老板？”
“暂时没有，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嗯……你先去看电视吧，声音放小一点。”
“好嘞。”得到命令的男人也没有反驳，视而不见眼前的惨状，转头就去了客厅打开了电视。
“…这算……什么……？夏江……”
夏油杰费力地从喉咙里面挤出声音，看向眼前的女人。
竹内夏江，夏油杰的女朋友，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说起来，他们的感情也没有深厚到哪种地步，也许曾经的某一瞬间是有的，但是随着混乱的咒术师生涯延长，日复一日的咒灵祓除任务，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在不断变淡，不再赴约的约会，不再回复的信息，如果是按照正常的步骤走下去，在高专毕业之前，或许就会分手也说不定，只是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两人之间还存在着若有若无的纠葛，在彻底断开之前，夏油杰先一脚踏进了深渊里。咒术师，普通人，划下一条漫长的沟壑，现在看来，这沟壑之中不仅有着去往另一边的夏油杰，还有落在阴影里面的竹内夏江。
“咒术师的话，很多事情方便很多唉，杀掉一百一十二个人真轻松啊，真好啊。”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方慢悠悠地感叹道，说着轻飘飘的话，那不是作假的语气，而是真诚的羡慕。
“怎么说呢，因为我在看着你，一直，一直都在看在你啊，杰。”
竹内夏江干脆跪坐在地上，转动了她黑色的眼珠子看过来，对着夏油杰露出了和曾经毫无区别的笑容。
所以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像是什么垃圾小说里面突兀的转折，他稍微动弹了一下，锁链响起晃动的声音。
“来谈一谈吧，我想和杰谈一谈，杰应该也有很多疑问吧？伤势应该还好吧？没关系吗？因为挺有趣的我忘了，给杰擦擦头上的血吧，放心吧，就算杰睡过去也会叫醒你的，来——深呼吸~你们咒术师应该有那个说法吧，情报公开增加威力什么的，好吧，一对一，情报公开~”
“嗯哼？那是什么意思？啊啊就是字面意思，咒术师有时候也是真的跟不上潮流啦，现在科技很厉害的，窃听啊摄像头啊总体来说就是这样的东西，还挺麻烦的，我也做了很多准备，有些东西一开始搞不到手，要经过各种麻烦的途径，很辛苦呀。”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是完全清楚杰是怎么想的，杰愿意告诉我吗？”
“嗯嗯，毕竟我也不是咒术师，不太能理解杰眼中的世界吧，这算是傲慢吧，杰本质上将咒术师和普通人完全分成了两个物种啊，这样很麻烦唉，杰没有考虑过详细的实施计划吗？”
“听我说，这样太无聊了，如果要讨论意义的话，咒术师那种稀少的生物剩下来也没什么意义，没有普通人的话耕作啊劳动要怎么办？最后反而会毁灭啦，而且说起来，没有普通人的话咒术师又有什么意义呢？不不不我不是说什么否定杰，从结果来推导的话，干脆毁灭人类不是更好吗？”
“哈？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毁灭人类不是更容易吗？没有人类，没有咒灵，万岁！”
“利用普通人看不见咒灵这一点的话，混进去政府那里利用机密引起战争也是轻轻松松，或者说干脆圈养咒灵进行大肆破坏，太慢的话天灾人祸怎么样，千奇百怪的咒灵也有吧，计算好地点的话引起板块震动这样就快很多吧，因为我懂得也不多回头可以学一下总之可以有很多办法吧？”
疯子，愚昧，狂妄，可笑，彻头彻尾的怪物。
“早知道杰是这样想的，很多事情就可以完成了嘛。”
“人和人之间不能相互理解是正常的，就像杰现在也不能理解我。”
“杰，是想杀掉我吧？”说着疑问句的人没有一点点惊恐，反而溢出了怪异的欣喜，“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好好谈一谈吧，也许……】
【难得的机会，满足自己吧。】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已经结束了，人和人之间不能相互理解太正常了。
→【好好谈一谈吧，也许……】
【难得的机会，满足自己吧。】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已经结束了，人和人之间不能相互理解太正常了。
→【好好谈一谈吧，也许……】
【难得的机会，满足自己吧。】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已经结束了，人和人之间不能相互理解太正常了。
【好好谈一谈吧，也许……】
→【难得的机会，满足自己吧。】
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地下室，做足了完全的准备，绘满了咒文的符纸到处都是，就连笼子上也刻满了，竹内夏江扶着他走过去，“说起来算是巧合吧，刚好了准备了笼子，这样也不错。抱歉啦，杰，还有美美子和菜菜子，稍微睡一觉吧。”从上方垂下来的锁链咔擦一声扣上了咽喉，夏油杰的意识被拖进了黑暗里面。
那是应该被填埋起来，彻底腐烂掉的东西。
起初是沉默的黑暗，后来黑暗变成了温柔的，缓和的东西。
【“我想要做什么吗？也没什么啦，我只是意识到，我想要让自己快乐起来。”
硬要说的话，起初是感觉到可笑和无聊。
“人类的身体感官反倒很诚实呢。”
“你就只想做这种事吗？”
像是小孩子一样，用着某种新奇的眼光看过来，望着她的玩具。那个时候的夏油杰自然而然生出了愤怒，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冒犯，之后回想起来，当决定杀死她的那一刻，夏油杰不将竹内夏江当作同类看待，那么对她而言，自己也不是“人”罢了。
“你有感受到快乐吗？杰。”
柔软的女性躯体，依靠过来的温暖肌肤，她坐在他的身上，手指沿着手臂抚上他被锁住的脖子，呼出的气体伴随尖利的针头刺进了身体里，兴奋的电流往上涌去，冰凉的液体顺着血液滚烫地冲向大脑，他用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被制住的双手无法动弹，最后世界变成了一片空白，只留下对方在耳边呢喃的气音。
“你有感受到快乐吗？杰。”】
【“你有在和她们说话吧？真温柔啊，还会努力地安慰小孩子。那么——现在你会叫出声吗？”
“大声一点，让她们听听看，对吧，菜菜子？美美子？别让小孩子不安。”
骤然拔高的呼唤声惊到了另一侧，在曾经待过的笼子里面在黑暗里面惶惶不安的小孩子，不明所以地叫着他的名字。
别…这样…别这样……别……他用力地咬着下唇控制自己，头昏脑胀的热度让他快要没办法控制自己了，他想出声制止，又害怕自己的声音无法控制。
“真努力啊……”
那双手温和地贴到了颈部，轻轻地隔开了一点被体温完全同化的锁链，温度的差异让他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然后那双手慢慢收紧了力度。疼痛反而是迟钝的，呼吸被遏制，血液被截堵，面部带上了更高的热意，他想要用力地蹬动双腿挣扎，实际上却几乎没有挪动肌肉的力气。
脆弱的，只需要更大一点力气，或者几分钟人就会死去，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耳朵嗡嗡作响，甚至在眼前产生了什么温柔的幻觉，他仿佛用力抓住了什么，又似乎跌进了什么里面，最终只有极端的苦痛和快乐清晰地展现，达到极点的瞬间他的灵魂挣脱出了躯体，直到那双手终于松开才茫然地摔落下来，他已经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过度的缺氧让他张开嘴吐出舌头大口地呼吸，意识却慢慢地沉落下去。
“……好乖…奖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意识多久了，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吐出一口气，等到回过神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是已经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了，身体酸软无力，手指按在地上颤抖得脱力，他奋力地往前爬去，就那一点点距离都花光了他剩下的体力，夏油杰靠在墙边，喘了几口气，轻轻敲了敲墙，就类似于某种信号，在另一个的双胞胎也轻轻地敲了两下墙。】
【“漂亮的眼神，咒术师的身体也很好呢，真棒。”
“你现在还憎恨普通人吗？或者说，憎恨我，想杀掉我吗？杰？”
“再坚强一点，加油啊，你是咒术师吧？杰，你会好·好·控·制自己的，对吧？”
“你有感觉到痛苦吗？你有感觉到快乐吗？杰？把这些东西都吞下吧，全都是我给予你的东西。”
“绝对，不要忘记啊。”
“我也没有很用力吧？内脏应该会好好的吧？杰，你要哭吗？”
“稍微看了一点有趣的东西，你会像狗一样，朝着我吠出来吗？”】
那些剩下来的时光都变成了不可言状噩梦里面的故事，很久以后的夜里，夏油杰从梦中惊醒过来，跌跌撞撞地冲到厕所里，抱着马桶疯狂地将胃袋里面的东西吐到一点都不剩，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几乎失去了力气，因为过度用力呕吐，手指发麻压在墙上微微颤抖，而在另一侧，深夜也睡不过去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像过去一样，轻轻地敲了敲墙。
那是留给三个人关于那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里面的痕迹。
“什么嘛，这算是不小心玩过头了嘛？”竹内夏江起身，将手上的东西丢进了厕所旁边的垃圾桶。
“这会给我下一个惊喜吗？”
已经…多久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并没有过去很久，他丧失思考能力的时间逐渐在拉长，或者放任自己完全沉进黑暗里面，没有时钟，也没有提示，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没有过正确的进食，他的时间感完全混乱，直到他睡着又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似乎好久并没有看见那个人了。
不来了吗？是新的游戏还是说是……某种机会？
不会来了吗？
不会再来了……吗？
隔壁努力说这话的菜菜子和美美子，怎么样的话语都没有引来其他的动静。
没有恢复的咒力，长久的困境造成的身体虚弱，被束缚住的身体，如果被丢弃的话，会悄无声息地腐烂在这里吗？
不行啊，不能这样，你还有……动起来，动起来啊……好累…好困……
等到醒来，体力恢复的话，要……
“醒醒，杰！”
……什么？
“……夏油大人！”
头好痛，好困，幻觉？努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白色色块混了一点蓝色出现在了眼前。是……？好困，昏沉的地狱伸出黑色的泥浆将他拖了进去。
记录：2007年九月▇ ▇县▇ ▇市（旧▇ ▇村）特级咒术师（高专三年级）夏油杰前往进行咒灵祓除任务，被派遣五天后，确认旧▇ ▇村居民112名死亡，负责人夏油杰失踪，经由现场残秽初步推测双方或皆被目标咒灵所害。
补充：现场无残存咒灵，有未知咒力残秽留存。结果存疑。
“别开玩笑了，杰怎么可能被这种区区杂鱼咒灵就解决了。我要去看看，杰一定还活着。”五条悟当着夜蛾正道的面丢下任务报告，转身就走。
夏油杰曾经执行任务的村子被清理过，即使如此，在“六眼”看来，咒力的流动一清二楚，曾经遗留在这里的惨案痕迹也完全可以推测。
咒灵，目标咒灵？夏油杰的咒力残秽，未知的咒术师残秽，另外的咒灵残秽，特级的咒力清晰到仿佛是黑夜里面的明灯。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条悟摘下墨镜，仔细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要平安无事啊，杰。
“如果夏油杰还活着，迟迟不回来高专汇报，这种情况就视同叛逃！”
“闭嘴，杰才不会叛逃。”
“五条悟！”
“再吵就杀了你，别·妨·碍·我。”
像是老鼠逗猫，恶劣的行径，沿着咒力所能寻找到的线索多如牛毛，仿佛是猫把毛线球弯弯绕绕地在整个地图上都缠了一圈，令人恶心的宛如腐烂橘子一样的高层只会不停地说着风凉话，没有了夏油杰分配给五条悟的任务繁重到令他脚不沾地，就似乎是全世界都在阻碍他一样。
可恶，可恶，可恶，烂透了的一切，五条悟甚至想要将那些阻碍他寻找到夏油杰的东西全都彻底轰烂。只有夜蛾和硝子会在中间的空隙对他投去担忧的眼神，五条悟才不会认输，会做出这种小动作，反而说明了夏油杰可能还活着，也正是怀抱着这一点的信心，五条悟才忍耐了下来。
但是直到最后，达成目的的时间比五条悟想的还要迟到了许多，平平无奇的房子，残存着生活的痕迹仿佛主人会在下一刻回来一样，但是已经不会有人了，进去以后才发现整个房间散发着压抑的感觉，虽说是秘密的地下室。钥匙明晃晃的挂在门上，进去以后被压抑的感觉更重了，咒力的流动就像是被冻住的冰块，然后在里面，笼子里面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他的两个小女孩在他的提问下，指向了小孩子后面的房间，而房间里面，在笼子里面被层层叠叠的符咒掩盖，被锁链束缚，蜷缩成一团，宛如被折去翅膀的可怜小鸟一样的，他还活着的挚友，夏油杰。
“什么啊，简直逊毙了，杰。”
等到夏油杰从困顿的睡意中勉强睁开眼睛，面对的是他确实在睡过去之前见到的五条悟，还要菜菜子和美美子，还有哨子，还有夜蛾老师，还有灰原和七海，还有……等一下人也太多了吧？眼前明亮的阳光过于刺眼，他还没回过神来菜菜子和美美子一齐扑上来哭了起来，而哨子转过头和夜蛾老师一副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而悟大声地鼓起掌并用生日歌的调子开始唱起了“祝杰醒来快乐”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夏油杰还没理清楚怎么回事整个人彻底地僵住了。
“……别唱了。”他勉强地爬起身张开口，喉咙干涩得要命，菜菜子连忙端起了一杯水抵在他的唇边，被杯壁冰凉的触感一激，夏油杰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头磕上了床沿，“咚”的一下，不疼，但是成功止住了五条悟的歌声，没有力气的手指费力地握住杯子，他愣了一下，慢慢地喝下了半杯水。
“好了，杰你……”
五条悟刚想说些什么，夏油杰想将手上的水杯搁到一旁，脱力的手指握不住杯子，啪地一下摔落下来，玻璃的碎片飞溅起来瞬间划伤了他的手。
“什么啊，你也……”
看见这一幕的哨子露出无奈的表情想去触碰他的伤口，但是那一瞬间夏油杰不知道似乎出声喊了什么，也似乎没有出声，他的喉咙堵得厉害，他几乎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气，挥开了靠近他的哨子。
“杰……？”
别碰他！别靠过来！他泛起巨大的恶心感，胃部抽搐着让他用力呕了出来，他的胃空空如也，除了刚才喝下的那半杯水什么都没有。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
“……别靠近杰。”
五条悟阻止了菜菜子和美美子，还有家入哨子，但是夏油杰根本无心去注意这些，他抓着床单，剩下的力气全都用来大口地喘气。悟让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哨子看了看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菜菜子和美美子退了两步站在门口不肯出去，不过悟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移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等着他恢复。
不可否认的是，在其他人离开以后，作为他的挚友，将他带离那里的悟，给了他一些安全感，让他刚才的恐慌渐渐退了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杰，你愿意告诉我吗？”五条悟用那双苍蓝色的六眼，直直地望向夏油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悟？”
他努力缓和了一下情绪，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问题。然后他从五条悟口中，知道了那次任务莫名的结果，以及五条悟复杂的追寻路线。不对，那次他明明就使用咒术杀死了全村人根本就没有……【怎么说呢，因为我在看着你，一直，一直都在看在你啊，杰】那个人的话语以及面容再度出现在了脑海里面，恶心，恶心死了，夏油杰捂住嘴，抑制不住再度干呕起来。
……也就是说，全都是算计，即使是痛苦的生理反应，也没有截断夏油杰的思考，倒不如说他在这一刻比起刚刚混沌的思绪反而清醒起来。从进去村子？这次任务或者更早？为了什么？不对还是说……只是看着？那个人做下这种布置有什么用？让悟起疑心吗？为什么？让他直接变成叛逃的诅咒师不是更好地藏起来吗？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有什么用？让他……从叛逃变成被迫？
哈？哈哈？好笑过头了？这算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悟，没有其他人，那村子里面112个人……全都是我杀的。”
没有必要否认，夏油杰抬起头，朝着五条悟承认这个事实。
“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根本不需要对你说谎，没有意义。”
“为什么？杰，告诉我吧，所有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想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那种不可能的事情才叫做没意义吧？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而且你都这样想了你怎么会被人抓起来的。”
“……”
“杰？你怎么不说话？”
“……”
“……那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年后——
【“逃走了，居然还能这么做吗……？”
“这里又是哪里？跑去哪里了呢？坏孩子~”
“你看得见吗？”
“那、那是什么？”
“那是咒灵……小朋友，你的父母呢？”
“我…我已经没有……妈妈发现我能看见奇怪的东西以后就想要我死掉……我们是一样的吗？你能带我走吗？求求你，求求你带我走吧！”
“……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会有更糟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
“诚……竹内诚。”
特级诅咒师·盤星教教祖·夏油杰，很少机会的，在街道上行走，归根究底，因为他厌恶着充斥着普通人，丑恶的猴子所在的地方，但是如果是为了家人的话，稍微妥协一点也没什么。当然了，这里的家入并不是指他的血亲，他唯二的双亲早已被自己杀害，而是指同样拥有者咒力的咒术师们，只要是咒术师，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家人，从最初的两人到遇见越来越多的人逐渐扩展，就如同最近刚刚加入的这个小男孩，是意外遇见的，具备了咒术师天赋的孩子，似乎是因为咒力反而被父母抛弃了，哼，恶心的猴子。也许是因为被接纳的关系，意外地依赖着他，不愿意离开离自己太远的地方，夏油杰对于这个孩子也具备了某种微妙的好感，他将其归咎为对于幼小的咒术师的关照，不过菜菜子和美美子反而比预计的更快地接受了对方。
“嗯……怎么说，好像第一眼看上去就不讨厌。”
“感觉看起来有一点点……像夏油大人？”
双胞胎给出了这样的说法。
因为想要尝试新式甜品，菜菜子和美美子缠着夏油杰想要出去一趟，双胞胎最近一段时间热衷于这类事务，包容着家人的夏油杰同意了请求，而诚这个孩子也似乎不太情愿地跟了上来。
“觉得不安吗？”
“不……”
说着否认的小孩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眼睛看着四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忽然出现了骚乱，人们尖叫着向四处逃散伴随着混乱的“着火了”的呼喊，夏油杰皱着眉避开朝他这边冲撞过来的人群，看向另一侧的甜品店，在混乱的人群中一时间找不到双胞胎的身影。由于夏油杰讨厌和猴子接触，他们所站的位置是离店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大树下，匆忙行进的人群和排队的队伍都不怎么靠近的地方，因此夏油杰也一时间分辨不清那边的状况。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好吗？诚？”
不安的孩子松开了手，夏油杰以防万一留下了看顾的咒灵，尽力避开人群过去甜品店，出现了意外状况的话菜菜子和美美子应该立马会出来才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抱歉，夏油大人！”
“让你久等了。”
在夏油杰到达店门口的时候，菜菜子和美美子才跑了出来。
“刚刚有个讨厌的家伙，突然插队还和我们吵架，外面吵起来的时候还摔倒了，撞了好几个人。”
“讨厌死了，如果不是想到在外面的话……”
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夏油杰还没说什么，却感觉了刚才自己放置在诚身边的咒灵被祓除了。他一惊转回头去，听到了一声尖叫。
“杀人了！！”
人们急急忙忙地往另一边分开，夏油杰大步跑过去，不过是不到两分钟的距离，幼小的孩子被按到地上，陌生的女人举起刀当着他的面，咕噜一下，砍下了孩子的头，血液四溅。
出离的愤怒和飞溅的血一同冲上了夏油杰的头，他召唤出咒灵向着对方袭去，女人拎着头颅往后一跃，手上的刀划过咒灵将其逼退。
“……你是谁？”
……咒具？古怪的样式，夏油杰站定，身后跟着他的双胞胎也停了下来，他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咒·力……一星半点也没有，就宛如，当年在薨星宫前，袭击他和悟的那个男人一样。
“我吗？别在意，反正回头也不重要。你还是一如既往啊，不过看见你还是要说一句，杰，你的血脉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女人看向他，嘴里说出了完全意味不明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
“妈妈。”
在女人手里的，男孩子的头颅，睁着眼睛，开口说了话。诚在……说什么啊？夏油杰震惊地看向双方，确实能看出来二者的面容有几分相像，但是，为什么，会说话？
“闭嘴，让你活下来已经有够恶心了，▇ ▇。”
因为男孩开头的打断，女人下一刻用手里的刀，刺进了男孩的左眼，然后往上一顶，像是搅乱什么东西一样，搅出了红白色的东西。残忍的，恶心过头的场面让周围的人群尖叫出声，但是夏油杰已经听不下去了，女人将男孩的头颅狠狠摔下，幼小头脑瞬间碎开，对方抛下了什么东西以后就消失了，躺在地上的躯体瞬间燃起了火，不到两秒就烧得干干净净。
“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
双胞胎上前抓住了他，夏油杰沉了脸色，但是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夏日短暂的恐怖故事，一丁点痕迹都不再能找到。
包括奇怪的女人，以及那个自称为诚的男孩。】
“哇呜，好多啊。”竹内夏江将手上的箱子，一股脑地丢在了垃圾堆放处。
“都丢掉吗？好可惜啊……是要搬家吗？”
路过的，偶尔会打招呼的老奶奶看了一眼箱子，感叹了一句，箱子里面隐约还能看到似乎是一些孩子的玩具和衣物。
“嗯，对啊，都没用了嘛，要开始新生活啦。”
竹内夏江摆摆手，一身轻松地往回走去。
“就去这里好了……”
湛蓝的天空，悠闲的白云，还有清爽的空气，这种半乡下的小地方反而更舒服一点，竹内夏江拉了拉背包的肩带，感觉肩膀好像也轻松一点的样子。
“等等我啦，美里！”
“哇呜，小心点啊！”
“啊啊抱歉，没有打翻吧。”
“还好啦，我就原谅你了，大姐姐。”
“哈哈，要是真的飞出去了你就也不用放生了。”
“本来就不能乱放生啊，我问过哥哥随便丢到河里的话是不行的。”
“那你要去哪里啊？”
“没办法，寺庙那里有个池塘吧，放那里吧，那里也有金鱼吧。”
“到时候一起去喂吧，也不会被你妈妈说了。”
“已经不小了，下回注意点啊，理子。”
“呜……好嘛。”
说这话的两个女性和两个小男孩交错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竹内夏江在对面的马路上慢悠悠地走着，路上一辆汽车也没有，四个人的说话声传得很远。
“我现在还是会期待一下有趣的事情发生啊……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线索：咒力/▇ ▇】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