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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邯州瘟祸(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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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愁新此时脑子晕乎乎的。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翠衣姑娘……应该就是……叶篇知吧?
所以叶篇知真的没死?
果然……女主光环哪是那么轻易磨灭的。
她还是太天真了。
“啊!”
头顶被人轻轻一拍,力道唤回穆愁新游离天外的神思。
“啊这……阿兄,您又有何事吩咐?”穆愁新捂着头,抬眼望向下巴抵在她脑袋上的宋敏之,云里雾里地开口询问。
“该我们上场了。”
宋敏之并未看她,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一把捞过穆愁新的脖子,未及她反应,带着她一齐往医馆走去。
“等……等会儿……”
穆愁新扒拉着他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脚步趔趄,尽力睁着眼皮向上看着高了她一个头的宋敏之,艰难出声:“咱,咱不能好好走路么?”
这种卡着脖子走路的方式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安静一点。”宋敏之不耐烦地垂下头,耷拉着眼皮,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用力揪起穆愁新脸颊一边的肉。
“嘶——”
穆愁新疼得五官揪成一团,不住嚷嚷:“轻点儿,轻点儿。”
“嗤——”
宋敏之看她一脸呆样,歪着一侧嘴角笑出了声。
被卡脖子的又不是他,他当然不会觉得奇怪。
林亦白被医馆外一阵吵嚷声吸引了注意。
此时他正为手边一受伤的书生把脉问诊,旁边紧紧围着两个姑娘,颇让他觉得周身怪异,又不好明明白白表现出来。
他只好不自然地握拳咳了两声,道:“这位郎君无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我开副方子,待他醒转,在床榻上将养几日便可恢复。”
“那就好那就好。”其中一粉衣姑娘拍拍胸口,呼了口气,扭着头扫了一圈,眼神定格在旁边一个人身上,伸出手,指着那人,没好气道,“你!还不快去按大夫说的去抓药!”
“诶?是,是是是!”被指着的那胖公子回过神来,慌忙冲身后一个小厮示意,偏着头低声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快去!”
“是,是,这就去!”
那无辜小厮还没摸清状况,平白被主子骂了一遭,丧着一张脸,一瘸一拐走出来,接过林亦白手中方子,不敢怠慢,匆匆往药柜那边奔去。
林亦白心间怪异更盛,却不愿多问,冲在场几位拱拱手,起身道:“医馆外似有些异动,在下出去看看,各位请先自便。”
“耽搁郎中了。”为首的翠衣姑娘冲他一点头,颔首示意。
“姑娘言重。”林亦白回之一礼。
交代了几句,他便出了里屋,走到外堂来。
入眼便是一男一女,两人一坐一立,瞧着年岁都不大。
守在外堂的小童见林亦白出来,急急拥上前,神情惭愧道:“先生,您总算是来了!这公子说他家妹生了病,可愚下才疏学浅,怎么都瞧不出病症来,您快来看看吧!”
林亦白略一皱眉,往前走去,到那坐着的姑娘跟前落了座,伸手搭腕,细细把起脉来。
许久,他看着眼前的姑娘,眉间渐渐凝成一个“川”字,面色亦凝重起来。
一息四至,节律均匀,流利有力。
脉象平和周稳,分明瞧不出一丝异样。
“不知姑娘身子何处不适?”林亦白静静瞧着她,不轻不重出了声。
“呃……”穆愁新哽了一下,转转眼睛,立马回道:“头晕发热,身子乏力,还有……食欲不振!”
“呵——”林亦白轻笑一声,收回手,好脾气地对她道,“在下瞧着,姑娘身子并未见异样。想是正值秋冬之交,天气转凉,姑娘有些不大适应罢了。”
“啊?是这样啊……那,那麻烦郎中了。”
穆愁新犯难地回头望一眼宋敏之,眼神示意:我尽力了,现在咋办?
宋敏之低头睨她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穆愁新无辜地眨眨眼。
他冲她甩甩手,一把将其从座位上推开,又撩了衣袍,自己落了原座,伸出一只手,对林亦白懒懒道:“那我呢?”
林亦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并未伸手搭脉,只是看着面前的男子,同其对视了一阵。
“不知二位究竟有何贵干?”
他蓦地出声,开门见山,不欲多加虚与委蛇,直接道:“想必二位来,不是看病的吧?”
“不。”宋敏之面无表情,眼皮半掀,见他眉间一动,勾起唇角一笑,抬了手腕到他面前,道,“就是来看病的。不信?你看看?”
林亦白微眯着眼,双唇微抿,对上宋敏之好似无神的视线,心间升起几分不耐。
此人分明来意不善。
沉呼一口气,他略理心绪,松了抿起的双唇,伸出手,搭在宋敏之脉间。
手搭上去的一瞬,林亦白顷刻变了脸色。
这脉象……
凌乱无序,几股气息逆流而上,错综乱象,相互碰撞,躁动不止,还伴有隐隐的跳突欲出……
根本不似常人之脉!
他猛地抬眼,看着宋敏之,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
“怎么?”宋敏之好整以暇地一挑眉,唇边讥笑陡生,“郎中可看出什么名堂了么?”
林亦白沉默不答,半晌,道:“公子这病症,持续多久了?”
“啊……这个啊……”宋敏之托着腮,一指敲着太阳穴,像是细细沉思,过一会儿,才道,“应是……自出生之始吧?”
话一出,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穆愁新身子略略有了反应。
自出生之始?
这小皇帝……
简直能写一出悲惨话本了吧……
林亦白听着,面上不见变化。
良久,他收回手,敛着眼,道:“抱歉,是在下才疏学浅。”
“嗤——”宋敏之嗤笑一声,站起身来,随手挥挥,慢悠悠道,“无妨,无妨。”
“郎中!”
里间忽传来一声高呼,林亦白被声音带去注意,往那边一瞧,只见粉衣姑娘急冲冲从里面走出来,面带焦急之色,对他道:“那书生现下醒了,但非不肯安分待着休息,吵着闹着要见你。”
“去看看。”林亦白闻言蹙眉,直冲里间而去。
陶绿声点点头,随着林亦白脚步前去,余光不经意瞟见一处,却是顿住了步子。
她往那处仔细看一眼,一个姑娘直愣愣站着,眼带疑惑地凑着头,往里间探去。
这姑娘……
虽然面上蒙了帕子,但瞧着,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在宫里见过?
陶绿声偏首沉思,片刻便心下摇头,暗道多想。
宫里的人怎么会跑到外头来呢?
怕是同谁有些相似之处吧。
想着,她踏着步子,急急赶往里间。
身后,宋敏之不耐烦地啧着舌,伸手往后一捞,捞过穆愁新的脖子,习惯性地拍着她的脸,道:“还真是麻烦呢。”
穆愁新一脸懵地望着他,心间简直要成了一片风起凌乱的草地。
不要老是搞得这么亲密吧?
她真的保不准会动小心思的啊。
宋敏之却是浑然不觉,就这样拖着穆愁新,明目张胆带她一齐走到门帘旁。
……偷听。
里间,受伤的书生见林亦白赶来,慌忙就要起身来。
林亦白赶忙走上前制住,对他道:“郎君受了伤,该好生将养着,如何这般匆忙行事?”
“我知道,我知道。”那书生面色郁郁,拉着林亦白的手,语气渐渐降了几分,“可……可娘子病重,我好不容易才又寻得灵药,若不赶紧送去,只怕是……只怕是……”
话未说完,却见他神情落寞。
灵药?
穆愁新在后头听着,忍不住在心中打起小九九。
古代的灵药……
怎么感觉一听上去就像假药……
“倒挺聪明。”宋敏之蓦地出声,下巴抵在她脑袋上,眼睛瞧着那边,对她淡淡道,“这灵药的确有问题。”
穆愁新惊恐地张着嘴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宋敏之哼笑一声,拍拍她的脸:“以后打算盘的时候,最好收敛一下面上神色。”
穆愁新双手按住上下颚,闭紧了嘴巴。
心中暗下决定:以后要学学小皇帝面无表情时的表演精髓,做个高冷面瘫。
靠……这小皇帝成精了吧!
她撇撇嘴,转过眼,继续观察前方动静。
却见林亦白神色遽变。
他像是被什么恍了神般,面色身子俱是一僵。
这失态只一瞬,片刻后就恢复如常,但依旧被穆愁新瞧了个分明。
“灵药?是说什么灵药?”林亦白脸上一冷,眼中陡然失了温度。
那书生见他神情转变,微微错愕,吞了吞口水,依旧道:“是……是前些时日,逢春堂卖的灵药。”
林亦白眉头狠狠一皱。
“逢春堂的灵药?”他浑身生出一股浓浓怒气,“那灵药官府不是早就禁了么?早就被列为违禁之物的东西,你又是从何得来的!”
像是一簇被突然灌了烈油的星火,他手握成拳,紧紧攥着,连吐字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穆愁新一愣,抬眼望向宋敏之。
只见他微微摇首,笑道:“啊,果然。”
“这人身上,藏了不少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