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吃带鱼》linusGi

7、第七章 我们好看着呢

　　一日蹲守半点收获都没有，回家之后关关却特别臭屁，一副等你开口求我的微妙表情，丸子和代余实在觉得太欠扁了，趁关关睡着的时候蒙着被子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肥橘猫一声惨叫梦中惊醒，丸子无缝切换无辜状，拿小爪子一下接一下地给关关梳毛，关切之心溢于言表，“关关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代余却意犹未尽，这么随随便便打一下都不足以平民愤。

　　这夜，代余跟着关关翻起了围墙，翻围墙可是一件技术活，既要保证那个叫珩王的人得醒着，还要保证不被院里巡逻的守卫发现。

　　关关抓准了前半夜守卫巡逻换班的时间，带着代余一气呵成地翻过围墙。

　　当然，一气呵成的只有关关，代余翻过围墙刚落地，就被一帮子人团团围住，而肥橘猫一个腾跃又跳到假山掩体后，见状也没有要来解围的意思，尾巴翘得老高，屁颠屁颠就往宅子里头跑了。

　　“何人胆敢擅闯珩王府？！”

　　短短两天内，已经连着被兵器指第二次，这回阵仗更大，数支银刃长枪把她团团围住，代余索性放弃抵抗，坐在地上没有要站起来的打算，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永乐巷代余，寻猫。”

　　“岂有此理，为了一只猫惊动珩王府上下，”领头的侍卫显然不信，蹙眉瞠目没半点情分好讲，“我这话说给你听，你信吗！”

　　“我信。”代余厚着脸皮点点头，补充道，“就是怕惊扰府上，草民才急急来寻。”

　　“李哥！我看把人轰出去就是了，这大半夜的闹出大动静，若是打扰到殿下休息就不妥了。”

　　“的确。”领头侍卫收起长枪，那底下的人也都纷纷将武器收了起来，代余从地上起来，她原就坐在背光处，那会儿侍卫问话的时候也没仔细看，就以为地上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是个瘦弱男子，此时一声惊疑，“竟是个女子——”

　　原来一左一右抓着代余的两个侍卫都面色难看，如火燎烧地松了手，代余实在搞不清楚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珩王交代不许对女子出手，给姑娘赔罪……”而后一众侍卫拱手赔罪。

　　这珩王倒是个懂怜香惜玉的，只不过那肥橘猫怎么还没把人引出来。

　　代余在原地磨磨蹭蹭半天就是不肯动，还时不时地往屋里头张望。领头侍卫失了耐心，武人终究是武人，虽是主上交代过不能失礼，但眼下代余总归挂着份擅闯者的坏身份，几个侍卫眼神一交流，便将长枪掉了个个儿，用木柄抵着代余的背脊，“姑娘，请自重。”

　　逼得无法，代余只能再起步。

　　虽之前就和关关商量过，一次未必能成，可今日不成功，明日想要再进来就难上加难了，代余心里头犯难。

　　正要走出院子，身后突地一串极轻的脚步声，“等等。”

　　声如钟鼎浑厚低沉，代余又是猛地一激灵，这声音……

　　她听过。

　　长街之上，那让她足足魂不守舍大半天的人，蓦然回首，竟在灯火阑珊处。

　　珩王立于屋檐红灯之下，烛火暖融的光晕映在他如梨皎白的面孔上，倒是平添几分血色，彼时初秋时节，他却早早披上了银氅外衣，玉冠脱下，如瀑的发由一青玉环随意地束在耳后，他眉眼含笑，拱手微倾，分明是王公贵子却又谦谦如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珩王如玉如竹如山间松下湍急的溪流，透亮清澈，是代余那灰头土脸乡下村子里出来所不能想象到的，原这世上真会有这般干净到，连看一眼都让人自惭形秽的人儿。

　　“姑娘的猫进了我的卧房，”他步履不疾不徐，等站到代余身前，代余整个人僵得直挺，活像根死木，“归还给姑娘。”

　　代余接过关关，四下便静得异常，她脑中一片嗡响，“不，不客气……”

　　“哈哈哈——”关关在那头笑得夸张，“呆鱼你看到美男胡乱言语什么呢，真让人笑死了。”

　　代余把关关的脑袋直接夹到咯吱窝，叫他再不能说一句，珩王有些惊异，美目圆睁，却终究没说什么。

　　“我受人所托为珩王传信，”倒是被关关这么一笑，代余有些回过神来了，从怀里掏出信件和画像递了出去，“请珩王务必收下。”

　　那四下原静得出奇的侍卫一下子又提起了警惕，领头侍卫一个箭步，劈掌落下，警觉的代余堪堪避开，听到头顶威声呵斥，“你果真是有所图谋！”

　　摧枯拉朽的掌风擦过代余的袖口，豁地撕开一道大口子，腕节之处阵痛难忍，代余几乎一瞬就憋红了眼，直直地跪了下去。

　　胳膊肘一松，关关掉了下来，扭过头一看，代余埋着头，嘴唇咬得青白一脸痛苦，原本纤细的手腕肿了一大圈。

　　“呜——你没事吧？！”

　　“凛风。”珩王蹙眉，声音不大，却莫名威严。

　　那侍从直跪了下去，“这人形容鄙陋，满口胡言，王爷不可大意。”

　　好在那画和信件落到地上，却安然无恙。

　　代余稍稍缓了缓，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拾起信件画像，踉跄地直立起来，漆目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草民代余，家住永乐巷19号初秋事务所，以承接雇主委托谋生，两件信物是一女子托草民亲手交予王爷，草民既然开店谋生，收人钱财就得为人尽事，王爷若怀疑其中有诈，不打开也不妨事。”

　　那侍从又质问，“你怎可如此无礼！”

　　“凛风，住口。”

　　她冷眼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从，将两样东西往珩王手里一塞，也不顾他意愿想不想收，折下前院的一枝月桂就错身离开。

　　——

　　手腕拿凉水敷了半天，总归有些褪红，烛油将要燃尽，她还没睡着。

　　关关在那头义愤填膺，“打人不赔礼道歉也就算了，还说呆鱼形容粗鄙，我看那侍从好到哪里去？我们呆鱼除了瘦了点个子小了点，人稍微邋遢一点，衣服稍微破了点……”

　　“好了，你别说了。”丸子看了看呆鱼顶着如棚顶枯草似杂乱的头发，灰扑扑的粗布衣裳，“人家大晚上的也看不清人面，胡乱说的，你们都别往心里头去。”

　　说完，又补充道，“我觉得阿余挺好看的。”

　　“当然好看啊！不好看我能跟着她来这儿过穷苦日子吗？！”关关小手插腰，却因为没摸到腰在哪儿又悻悻垂下，“我，猫中龙凤，在世孔明，认准的人能有错吗！”

　　“又来了……”丸子想跑，被关关一把按住。

　　“呆鱼，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是不是又聪明又好看！”

　　是是是……你猫界潘安，代余第一次对这位猫大哥极其配合，而后就收获了一系列狗腿的彩虹屁。

　　什么代余的小脸还没巴掌大呀，眼睛像一对水灵灵的黑葡萄，小嘴像刚采下来的红樱桃啊……

　　两只猫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对于代余的耳朵到底是像秋菱还是像弯月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越说越离谱，直把原本打算闷头装睡的代余逗得止不住发笑。

　　“说真的，明天去买身漂亮衣裳吧，小姑娘家家哪有成天穿成这样的。”

　　“鞋子也买双新的，我看这双也不合脚。”

　　“最好再编个发去，反正这单子做成了有闲钱了。”

　　关关砸吧了一下嘴，“对，再给我买个球玩玩。”

　　“你玩个球。”

　　“……”

　　夜已深，关关和丸子眼睛都阖上了，嘴上还在嗫嚅不清地你一句我一句对话。

　　到最后说到哪儿了也没人晓得，代余偷偷从被子里探出头，月亮的清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小脸上，两只小猫睡得祥和恬静，那常年积郁在心头无法纾解的怨气和怯懦，好像便随着这两只猫，你一言我一语地散了出去，散到哪里她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一直困顿着她的东西，藏在心里头这般沉重，消散而去又轻松异常，无人知晓她自言自语地答应了一句，“好。”

　　——

　　丸子的两只眼睛都看直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确定没搞错吗？这是我们呆鱼吗？呆鱼你是不是在里面换头了，我去找找……”关关跳下板凳就往成衣铺里走，自然被掌柜一手拦下。

　　掌柜的扭着款款的柳腰，娇笑道，“哎哟小姑娘，我就和你说，相信赵姐的眼光，你看怎么样啊？”

　　铜镜映照出一个小巧娇弱的姑娘，粉腮杏眼，常年不梳的蓬发挽成柔情温婉的同心髻，交领盘扣显得原本纤细的脖子越发修长，剪裁得当的衣袖掩住她常年干粗活，生出薄茧的手。

　　上身青玉缎袄彩蝶恋花，下身宛如绽于初夏塘中的藕荷粉瓣，唯独裙摆下露出两只伤痕累累的小脚丫，无所适从地掩着。

　　代余也不敢相信铜镜中的人是自己，下巴都惊得收不住，“这……”

　　“你再试试这双鞋。”赵姐又从里头拿出一双绣紫苜蓿花的白鞋，“真是绝了，你那事务所干脆也别开了，来我们门口站着就是张活招牌啊……”

　　代余忍不住红了红脸。

　　“果真是人靠衣装，阿余真好看。”丸子由衷赞道。

　　“是仙女！仙女下凡……”关关竖起尾巴，近乎狂热殷切地在地上打着滚求抚摸，“全买了！全买下！”

　　这头嬉笑颜开一派热闹，正对街自家的事务所却不知怎么突然被一大堆人堵住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