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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度纹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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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汗似铄,微靡风如汤”
此刻张习文终于有了切实的体会。
下了车,入耳是尖锐的蝉鸣,似在诉着暮夏的余韵,迎面便是灼人的热风,吹过还有些冰冷脸颊有些泛痛,街边只有两三家门店敞开,几个老人围坐在一家杂货铺前聊着什么,手里的蒲扇也没停止摇动......
张习文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拉起它向前走去。
她记得,今天似乎是39度。
偏南风,紫外线较强。
行李箱笨重的擦着崎岖的水泥地面,轱辘随之响起,一时竟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因为道路维修,往常乘坐的25路不经过学校,张习文只得在城郊就下了车。
老人摇着蒲扇的手应声而停,几双眼镜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轱辘轱辘...轱辘轱辘...
在注视下,终于走到了店铺门口,几人的目光还没从自己身上离开。
忽略手肘的酸痛,她缓了缓气。
“我买瓶水。”
“冰柜里有,喝什么自己拿。”说话的是个穿花纱裙的女人,看起来应该和自己外婆差不多岁数。
双眼被皱纹挤压着,有些虚晃,不说话时有点凶。
“那个...有没有...常温的。”
老人又转过了头,望着她。
“那边箱子里有,你自己找找。”说完又转过了头,蒲扇慢慢摇了起来。
张习文吁了口气,收回拉杆,把箱子推到了一旁。
老人指的地方在店铺稍靠里间的位置,虽是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暗,可能是为了贮藏吧。
走近,一摞摞箱子堆叠在一起,却都是空的,几番寻找,终于在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一箱刚开封的农夫山泉。
店铺本身不大,加之放着写杂七杂八的东西,更显拥挤,她小心翼翼的侧了身,伸手弯腰去抽出一瓶。
店外却有了谈话声,像是来了人,张习文赶忙起身。
“咚。”
“啊。”
“嘁。”
手里的水应声落地,眼前一片漆黑——被抱了个满怀。
“阿娇,这里怎么有个人啊?”
像是清粼池塘突然坠入的碎石,掀起一番波澜,她抬头望去。
男孩穿着简单白T黑色运动裤,右手还紧紧握抓着篮球,脖颈慢慢有些汗珠凝聚流下,他逆 着光,只能看到些轮廓,但她知道,是他,不会有错。
“嘁,刚来买东西的,忘了提醒你注意点了,你别撞到人家了。”
“......”
“你没事儿吧,刚刚是我不好意思,你是要这个吗,我给你再拿一瓶。”男孩回过头。
张习文立马低头撇开,慢慢回答道:“哈,是的,谢谢你了。”
那身影静了静,别过身重新抽出了一瓶水,慢慢递了过来。
她赶忙伸手接住。
“谢谢!”
却突然又被黑影笼罩。
习文能感觉到他正低下头来。
“不——客气,不过——这位妹妹——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嗯?”
像是耳边的呓语,带着有些炙热的水汽,恰好扑向耳郭,瞬间红透耳根。
“是不是啊?习文妹妹。”
她抬起头,四目相对。
“真巧啊,周同学,没想到...这儿都能...遇到你,哈哈哈...”
“是啊,习文——妹妹!真是巧呢!”
一双大手抚上头顶,揉搓,习文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是隔壁家的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白狗.....
“这才一个月吧,叫人都不会了?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哥哥的事儿,不敢叫了?”
“哈哈哈...怎么...会呢,刚刚那不是没看清呢嘛。”
“哈...那个...我去...结账?”她指了指手里的水。
男孩起身,耸了耸肩,让开一条路来。
走近才说话的老人,后面却突然出了声。
“阿娇,那是我妹妹。”
老人意味深长的望了眼习文,蒲扇停止了摇动。
“哈哈哈,不是不是,他开玩笑的,我们是同学,同班同学...周同学还是这么爱开玩笑,钱我给您放这儿了,谢谢您。”
转身便拉上箱子,跑了出去。
跑了一大截终于看到了有辆出租车停靠在边上,她终于松了口气。
张习文试着敲了敲窗,窗户慢慢降了下来,探出了司机的脑袋,一个中年男人。
“一中走不走啊?”
“70,一口价。”
“这么贵?”
“那边正修路哩,现在都得从平江广场那儿绕了,70已经算便宜了,打表可能还的收你70多,走不走?”
想到今天诸事不顺,她只得应了这霸王条约。
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司机时不时转过头搭讪几句,“上高几了,这么早去学校?”
车子猛的晃了下,身体瞬间前倾,还好刚刚系了安全带(系安全带是个好习惯)。
“呵呵呵...师傅...您好好开车不用特意转过头来,我听得到...听得到...”
“我开学就高三了,因为家里住的比较远,所以提前去学校住下。”
“高三?看着不像啊?”
一片沉寂.....
张习文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人怀疑年龄了......
长成迷你版是我的错咯?
自小个子就不高,随着年龄的增长,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跟萝卜似的白白嫩嫩的蹦出了头,只有自己还是那只矮土豆,停留在了155.3.....
值得欣慰的是,高中还是长了0.3cm......有个零头也是好的,还有一年,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被人问多了,也就释然了...
“哈哈哈,是,我...比较显小,没办法,出门也挺有压力的。”
终于在和司机有得没得搭讪中到了学校。
一中在平江市算不上顶尖,顶多排个前五,但在外形上,倒可以争个高下,至少大门还是气派的,正门的那一百零一级台阶,每次走来都让人有要登基上位的感觉.....
门卫室依旧是熟悉又温柔可亲的保安叔叔-----万年不变的低头看手机。
“咳...陈主任好!”
“哐当!”闻声便把手机扣了下去,一本正经的抬起头。
“噗嗤....”张习文没忍住笑了出来。
老林这才滚动眼珠四周瞟了瞟,见没人影,又伸出头往外望去,看见正弯腰发笑的张习文,瞬间明白了。
“你你你...没正经”
“林哥,又在研究棋呢,还没被陈主任抓够呢?”女孩一脸坏笑,眼睛水灵水灵地发着光。
林哥全名林俊杰,应该近四十了,人脾气好,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研究象棋,为此没少被陈主任抓包。
一次偶然周理和她认识了林哥,本是打算称呼林叔,奈何他嫌弃把他叫老了,这才有了“林哥”一说。
一开始张习文是拒绝的,后来想到他也还没个女朋友,叫叔叔是有点不合适,便答应了。
“林哥,你信不信我不经过门就能进去?”
“你隔这儿跟我吹牛呢?”
“那您还不给我开门?我亲爱的,林哥?”
........
拖着行李箱上梯子着实不容易,本来林哥要帮忙的,但想到他这算擅离职守,还是决定自己自食其力。
到宿舍时的习文已经可以用累趴来形容了,一百零一阶真不是盖的,现在不仅有登基的感觉,升天的感觉都有了...
躺在阔别已久的小床,心里居然生出了满足感。
“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钉....”
短暂的欢愉被骤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打断。
来自周同学的信息轰炸.....
“应该到了吧?”
“习文妹妹真是太客气,特意来照顾哥哥生意。”
“刚刚看你上了路边那辆出租。”
“是不是说在修路?”
“让我猜猜他收了你多少钱?”
“50?”
“啊,不对不对”
“70?”
“70!”
“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没事儿,他前几个还有收100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您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好嘞!”
“下次你再被骗的时候我一定一次性说完。”
“叮咚!”
“叮咚!”
........
她索□□了屏。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被骗了,但被人点破,还是有些恼。
又缓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记起自己买的水,竟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一口水入腹,顿时舒服了不少,头顶的摇扇“吱吱吱”的响着,习文慢慢开了锁。
周理又发来了几条的信息。
她一扫而过,准备忽略。
有一条红包提醒信息.....
金钱面前,没有赢家。
点开聊天页面,最后是一张图片,有些暗,看不太真切。
她点看大图,光线调到最亮。
一个穿着背心的男人背手坐在椅子上,脖子上那大金链...
这不是白天那个司机吗?周理怎么会有他照片?他俩在一起?
不过图片左下角怎么有个糊块。
手指轻轻敲击,再放大。
一个“耶”的手势...还有黑暗中隐隐漏出的一只眼睛,眼角下的那颗泪痣,真是周理那家伙。
消息继续往上翻。
“嘿嘿嘿”
“嫌疑人伏法了”
“女孩纸出门不要再随便上车哦,来着警察叔叔的温馨提醒”
消息显示57分钟之前。
她点开红包,刚好50。
“你怎么回事?”
“你在警察局?”
等了许久,未回。
她有些愣神,头顶的摇扇还在不停的旋转,耳侧的碎发被胡乱地吹起,挡住了视线。
她抬起头,望向风的源头。
一圈一圈,一圈一圈,张习文恍惚回到了与周理的初遇,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