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呀！野草少女》老蚂蟥

1、第一章

　　有时候，一苇想到人生只有一次，便充满了委屈与愤恨。
　　只有一次，那么那些寄人篱下的童年，乌烟瘴气的青春和无人问津的20多岁美好岁月，终究是无法再弥补回来。
　　谁又还能记起她呢，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

　　一苇出生的地方，最多的便是大山，延绵不绝，怎么也望不到头，人们或幸福或麻木或无奈囚禁在这山里，终日奔波，不知所终。
　　四岁的时候，一苇被父母送到了外婆家，开始上一年级，山里没有幼儿园，多度一年算是预备生。母亲要离开的那一天，一苇慌了神，留在这全然陌生的地方，是多么可怕，任由一苇哭喊，母亲还是没有回头。家中事务繁重，父母不能抽身再来带她，唯有送到外婆家中读书。
　　外婆外公50多岁，对一苇视如己出，在童年播下的种子，让一苇一度认为这对老夫妇才是自己的父母。
　　外公家的电视柜是木工定制的套组，两旁是柜子，中间的方盒里镶嵌着黑白长虹电视，不看的时候拉下门板，掩盖起来，外面贴着少林寺小武僧的塑料海报，两旁的柜子里，右面是外公的药箱，外公是本地的土医生，左边装的就是一苇最心心念念的“甜薄脆”，一种饼干，四四方方的用塑料纸紧紧封好，每次外婆会打开柜子拿出一片或者两片给到一苇，她便幸福的咔嚓咔嚓，那时候的一苇没有喝过牛奶，不知道这遍是奶香和浓甜交织出来的美味。
　　一苇上的小学校，只有两个年级，就是一年级和二年级，一年级学生18个，二年级学生4个。老师也是本地的土老师。“a，bo，cie，te”这样的口音是这所小学校的标准方言，四岁的一苇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唯独对课堂纪律严加遵守，每日里惶惶恐恐，生怕老师抽自己回答问题，像念经一样恳求坐在自己旁边的老师的女儿告诉自己答案。
　　作为老师女儿的同桌，一苇顺理成章与她建立了弱小的友谊，有幸到她的家里玩耍，一苇只敢挑着老师不在家的时候去，在她家的厕所里，一苇看见了学校刚发下来就收回去的思想品德课本和自然书课本，这些写着名字的洁白的书，被他们一家人一张张撕下来，摩擦肮脏的屁股，一苇还是没有勇气拿回写了自己名字的那一本。
　　小学校里开始流行起办家家，二年级的个子最高的男生扮演皇帝，他一年级的妹妹扮演皇后，一苇想挣个一官半职，皇帝大手一挥，只能当逃犯，因为年龄小，腿不够长，放出监狱跑不了几步就会被大官抓住，逃犯队友们纷纷唾弃，
　　“你又被抓住了，笨死算了！”
　　“别跟她玩了，谁愿意和她一队啊！”
　　“皇上皇后，我们要求开除赵一苇！”
　　一苇灰溜溜的站在墙角，看这些灰头土脸的小人儿跑作一团。
　　“咻～”一声响亮的口哨吹起来，一苇回过头，看见路边笑意盈盈的走来几个“棒老二”，这群人二十啷当岁，正是烦人的年级，有力气没处使尽是搞破坏，这是外婆说的，其中还有几个是家里的亲戚哩。
　　“赵一苇，你个外地人，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吃我们的饭喝我们的水！”这群人正闲着找乐子打发无聊，便用些有的没的逗一逗小孩。
　　“关你什么事！”一苇已经听过太多次这样烦人的话，苦思冥想出这样一个答复，“我喝我外婆家的水，吃我外婆家的饭！”
　　“哈哈”大家开始起哄，“嘴巴真犟，小白过来！”
　　小白是其中一个棒老二养的狗子，明明是黄色，非要起个小白的名字，“去追她！”
　　这狗是出了名的通人性，接到指令就奔向了一苇。
　　一苇怕狗如命，转身就开始跑，一人一狗，不对是一小人一奶狗，围着小学校不大的操场开始绕圈，一时间大家都开始围观这场乐事，小孩哭天抹泪，小奶狗汪汪汪直叫，哄堂的笑声一波接一波。
　　不知是跑了多久，一苇终于爬上了教室的小矮窗户，手扶着窗户的防护钢筋，回头大声喊着外婆外婆，小奶狗蹦跶着龇牙咧嘴，众人见不再有新意便四散走开。
　　多年后一苇再想起那个被狗追的午后，四周的哄笑和口哨，自己像是被角逐的小丑，再大声的呼救都无济于事，铺天盖地的害怕和无力感让人窒息。

作者有话说

　　总有一些事情，忘不了。
一苇四岁开始记事，甚至更早。
正是这些记忆，让成年后的一苇更加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