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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回北京 ...

  •   陈慕周刚回北京那天正下着雪,天空中白絮翻飞,脚下的雪一步一步的踏上去软软的,兹兹的响,让人觉得心也跟着湿润了,离开北京已经一年了,去年正是差不多这时候的离开的,只是那时没有雪,不仅如此,那天还是少有的好天,如今他死里逃生了,老天却飘飘洒洒的温情了起来,果然怜悯只在不需要的时候,才会毫不吝啬的一股脑儿送给你。伸出插在风衣口袋的右手接着雪花,一层融了另一层又落了下来,待掌心已经积了小洼的雪水时才意识到他已经站了很久了,他扯了扯嘴角,向四周看看,各自来去匆匆,谁也没注意到谁,麻木的可爱。
      他一步步缓缓向前走,静静的看着呼出的空气瞬间凝结,幻成一缕缕白气,散去了又出现,规律的像日升日沉,潮起潮落。他突然有些烦躁,倔强的憋着不呼溪,不一会儿脸都红了,急促的喘气。他哂笑,人有时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以,还偏要折腾个不休,为了心中的那些个有的没的,以为是生命最重,到头来害人害己,好不无聊!
      他摇摇头,再不乱想,向前方的一个酒店走去,开了间房,放下行李箱,从头到脚的彻底的打理一番,围了浴巾出来,随便翻着衣服,想着晚上要去曲默的酒吧,便挑了间真丝的海蓝衬衣和深色低腰牛仔裤穿上,在梳妆台前耙了耙头发,才仔细瞧了一眼镜子里的人,脸是石膏白,眉眼却墨黑,微内双的眼线直扫鬓角,眼瞳里静幽幽的水光,透着有些渗人的阴森鬼气,他面无表情的侧开脸,那个张扬神气的陈慕周没了。
      他拿了钥匙,披了长长的风衣,踏入漫天风雪中。
      刚一到酒吧,曲默便不知从哪看见他,迎了上来,狠狠地锤了他一拳,骂:“你小子终于知道死回来了,啊?”
      陈慕周越过他,坐到吧台前,微挑眼角,冲调酒师邪气的道:“香草混柠檬汁。”说完便听曲默骂:“没事别对着我的员工乱发情!”他回头向曲默调笑:“那我只对你发怎么样?你看,我也就离开一年,你都快枯萎了!”
      “滚你丫的,你他妈眼疾,老子滋润的不得了好不好?”吼完却不吱声了,端着酒杯静静的打量他一会,才愉快的笑了起来:“命还在。”接着就又神色如常的开始耍嘴皮子,说陈慕周离开这一年,他如何如何想他,日子如何如何的无聊,某个女人如何如何美,他老头子如何如何摧残他,流浪时如何如何的狼狈却自在。陈慕周看着他在他耳边挤眉弄眼的抱怨,心情没来由的轻松,笑了起来。
      “你没事贼笑个什么?”曲默嘴上没好气,心里却因他的笑儿轻松了下,不亏了他说的口干舌燥。
      “没,就笑您老越发有男人魅力了呗,我都快要动心了。”他皮皮的笑,走到一旁的沙发,斜躺上去。
      “可别介,您老我可消受不起。”说着边把喝完的酒瓶往沙发前的一放,也倒在沙发上,笑着说:“张念开过年要结婚了,你听说了没?”张念是他俩少数不和卓竟航朋友重合的几个人之一。陈慕周大学时一个宿舍的室友,虽没多久他就搬到卓竟航的公寓去了,但关系一直不错,后来他还把曲默介绍他认识,三人也算意气相投——都多少有些古怪。
      陈慕周挪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顺便把脚搭在桌子上,懒洋洋的笑:“知道,他发邮件给我说了。”
      “想不到曾经发誓死不结婚的人却最先结婚,现在听说正在新娘山东老家给人七大姑八大姨的审查呢,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嘲笑他不可。不过那新娘看着还真不错,让他小子逮到了个大便宜!”
      “看你酸的,不会是没抢过张念那小子吧?”陈慕周斜挑着凤眼促狭的笑。
      “哪能啊,哥们我谁啊,我看上的哪有失手的道理,比起某个孙子失个恋都能失踪一年,我他妈就一情圣!”
      陈慕周连忙讨饶:“那是那是,我就一孙子,哪能和您曲大情圣比啊。”陈慕周想他一场恋爱下来差点要去一条命,也的确够孙子,想着都恨不得他妈的以前没活过。他其实挺乐意曲默的直言不讳,他还真怕他跟对个女人似得避讳这避讳那,恶心的慌。他陈慕周皮糙肉厚跌倒,爬不起便爬不起了,爬起来便是爬起来,何必扭扭捏捏!
      他想起以前他妈妈总是微笑着一遍一遍对他说:“你这倔脾气该怎么办,以后总是要吃亏啊。”那是他对他母亲众多言辞中印象最深的一句,他那时候也就屁点大,其他的都忘差不多了,要不是这次生病他妈来看了他两天,他都给他妈忘差不多了,可这一句话却记得清楚。她那么说的时候或许也是在说她自己,只不过当时他并不懂,可如今懂了,他却宁愿不懂,太痛。
      他昏昏沉沉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直到曲默大声的嘲笑传来:“丫,靠,才一年时间你咋变成一文艺小青年了,和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啊。”
      “说你傻了吧,我这叫贞静,你懂什么!”又是一副调笑的嘴脸。
      “靠,你个鸟人。理你!”说完便不招呼他了,自顾自喝酒,估计是装着气陈慕忽视他,陈慕周也不管他,由着他闹腾,自己照样想自己的。
      半响没动静,曲默没奈何的瘪瘪嘴,故作不经意地说:“今后有什么打算啊?你不会是想就搁我这了吧?我可不是腕儿,养不起你。”
      陈慕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敢情你是我肚里的蛔虫,我正准备赖您这让您老照顾我下半生呢,得,看来是不成了,我还没开口你就开始打发我去了。”
      “你他妈脸皮真厚,你配我给你当蛔虫?你他妈自己一臭虫还敢说别人是蛔虫。”曲默越说越上火,他无缘无故消失一年害自己担心不说,他老人家倒好,除了瘦了点整一没事人!想着他就那个郁卒!
      “你丫今儿个吃火药了,一点就炸?”
      曲默拿眼斜一下他,继续喝着酒保刚递过来的酒,想着当老板就是好,够大爷!
      陈慕周看他面有忿忿之色,当然知道他气什么,想着他也是真担心自己,感觉倒挺窝心,便笑道:“好吧,好吧,您老慢慢炸,至于打算嘛,倒真有,准备到‘盛凌’去上班。”
      “呦,那可是牛逼企业啊,不得了不得了。”说着便撇着嘴细细打量起陈慕周来,一副想挖出他哪点够格上那种企业的神态。
      陈慕周给他看得苦笑不得,“你他妈的啥表情啊,我就不能当个白领金领的,怎么着我也一仪表堂堂的人才啊,光给他站门槛都能保证它生意红火。”
      曲默乐得一拍桌子,笑道:“嗨,你他妈还真说我心坎里了,你也知道你就那皮相能卖了吧!敢情真给人家当三陪去?不过我担心就冲你那张贱嘴卖不卖得出去还真是个问题。趁现在赶紧巴结巴结爷,等爷哪天心情好,说不定就招了你。”
      陈慕周心想:靠,这小子火气真不小,一张嘴就臭气熏天,但也只敢心里想想,嘴上讨好道:“爷您说得对,您老是大好人,以后一定要多多照应小的呀。”
      “你他妈当我慈善家啊,也就说说罢了,还当真了你,我就真一活菩萨都没空照应你这种黑心黑肺的王八。”
      “是是,我就一黑心黑肺的王八。只要祖宗您高兴,别说是王八,鳖都成!”说完便定定的看着曲默,一副情深姿态。
      酒吧里灯光暧昧的忽明忽暗,舞厅中央更是群魔乱舞,妖孽横生。陈慕周那凝脂般的脸庞上一双黑暗深幽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看不出丝毫情绪,却让人觉得仿佛所有的混乱噪杂都不存在,只有那夏夜般的眼睛闪着点点星光。曲默郁闷的想,这才他妈的是情圣!他只要这样不动声色的一眼便能让你心慌意乱,一举手一抬足都有让人疯狂的本钱。天生就是作弄世人的妖孽!幸好他爱的是女人,否则便是因了这一眼也得万劫不复。
      “什么幸好你只爱女人?”
      曲默哑然,原来他不知不觉的说出口了,笑:“当然要庆幸了,否则爱上你这样个妖孽还能有命?”
      “嫉妒我就直说,看你酸得那副德行!不过也对,你真该庆幸我不会跟你抢女人,否则你就准备打一辈子的光杆吧。”说完便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曲默本还有点不确定慕周是否真的放下卓竟航了,可是看见他现在的笑容便真的不担心了,那是个能瞬间融化春雪的笑容,几分邪气,几分飞扬。想到他和卓竟航那几年的纠葛,不由的让人感叹世事无常,缘深缘浅。想想便问:“你现在住哪?”
      “下飞机就往市区赶,瞧着路边景色不错,就停车看了会。后来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了。”
      “老是住酒店也不是办法,你要不介意就住我那吧。”曲默皱皱眉道,他知道这妖孽避讳多的很,对很多东西有病态的坚持,其中有一条便是不爱住酒店。其实他知道他也不爱住别人家,但想来总比酒店强些。
      “不用,过两天公司有安排住处。”陈慕周说着从往口袋里翻,想看看是否还有巧克力,这一年多来身体差,医生强制的戒烟戒酒,酒还好,就是烟难戒的很,以前他并没有烟瘾,甚至还有些讨厌那味道,只和大伙一块闹的时候才抽两根,和卓竟航分了后就死活离不了,直到住院,医生给他俩选择,要烟还是要命。他无奈,便用巧克力代替了。
      “你找什么?”曲默看他网口袋里翻半天也没翻出啥东西,好奇地问。
      “巧克力。”
      “扑哧“一声,曲默口里的啤酒正好喷到沙发中的桌子上,自己衬衫领子也湿了一片。看鬼似的看着陈慕周,眼睛里活生生的控诉!
      陈慕周优雅地移开桌子上的腿,左腿让喷湿了一块,眼睛似笑非笑的瞅着曲默,那双微微上挑地凤眼流光四溢,婉转有情。
      曲默看了看他湿掉的裤腿,死皮赖脸的笑,“不能怪我,谁让你没事说什么冷笑话,你他妈不是女人不是小孩的吃什么巧克力啊?”
      “我一直就爱吃,你他妈不知道罢了,连朋友这点爱好都不知道,你这几年朋友白当的?”他以前是挺爱吃,不过也就在家里偶尔吃上几颗罢了,哪能人人都知道啊?他也不过调侃一下曲默而已。那时卓竟航经常给他弄来世界各地的名牌巧克力,味道都是顶美的,他尤其偏爱费列罗,瑞士莲,香浓河几个牌子,一磅都要好几千块。幸好他不穷,要不给卓竟航养的那么叼,这分了可真没法活。说不定为了那些巧克力就得哭着求着的死赖着他,陈慕周想着便笑开了。
      “我又不你情儿,我管你喜欢吃什么。你他妈不会自恋到以为世界都围着你转吧。真这样我得赶紧滚,我可不想和神经病儿呆一块。”
      陈慕周想今天是别想在曲默这听一点人话了,看这毒舌滴。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向曲默道:“对了,你吃饭了没?”
      “吃了,别和我说你从坐飞机到现在都没吃饭?”曲默不可置信的问。
      “你还真猜对了,我就说我刚才怎么想吃巧克力呢,原来是给饿得。”他今天睡到下午起来,从广州坐几个小时飞机到北京,收拾一通便往曲默酒吧赶了,一直都没吃饭,他前一阵子由于长期不吃饭,差点得了厌食症,天天打营养针,吊水,就差没往散架里折腾。后来虽说好了,这胃总是不大灵活,时常感觉不到饿,食量也不大,有时一天就吃些巧克力就饱了。今天竟然感觉饿倒是奇事,太久没体会他都忘了饿是啥感觉了。
      曲默骂骂咧咧说他两句,连叹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陈慕周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说他活该。
      曲默气的直瞪,也只能乖乖拿出电话给最近的饭店订餐,说了几个陈慕周喜欢的菜色又威胁人家十分钟之内送到。
      陈慕周吃完饭又和他胡扯一会,看手表十一点多了,想着明天还得去公司报道,便要回家休息。曲默几天前在西藏收到陈慕周的信息说回来,就连忙告别那一群流浪的朋友,从西藏赶回来,昨天刚到家,给一大家子训了一通,还没休息好,就一早呆在酒吧等他,也累得够呛。便和陈慕周一起离开回家休息,谁知刚出酒吧就遇上了胡岩圈着一美女进来,胡岩看见陈慕周先是一愣,便笑道:“慕周,曲默,好久不见啊,回来也不通知一声,太不够朋友了。”
      曲默笑道:“我昨天刚回来,一回去就被老头子训了个没完,慕周也是今天晚上刚到,睡觉都没来得及。正想着养好精神再找你们出来喝一杯呢。”
      这北京还真小,刚回来就碰见熟人,不过曲默这“昔日情怀”在北京也算数一数二的,不碰见他们这些二世祖才奇怪,陈慕周漫不经心胡想。他今天有点累,谁也不想应付,虽然这人倒不怎么惹他讨厌。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航哥他们等会就到,进去喝一杯吧。”
      他还没说完,身边的女人便扭着腰身,朝他嗲着问:“岩哥,也介绍一下?”
      陈慕周闻言看向她一眼,长得倒挺美,就声音腻了点,他能感觉自己身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不知所谓的一句话说得男人身子都酥了是不是就是这情形。若真如此,不定多少人消受的了,他倒真有些佩服胡岩了。
      怕她再出声,他连忙向她伸出手,“陈慕周,旁边这个是曲默。”他声音低沉悦耳,清冷中带丝谴卷缠绵,最是动人心魄。便是他没这般皮相,光这把声音就能让人久久不忘,何况配上他那双有情的眼睛,这会和一个靠姿色被人包养的女人礼貌地介绍自己,神色间有点疲惫,却没一丝的鄙薄、色情。女人一时间愣在当场。
      胡岩微皱着眉,想来自己的女人对别人发呆谁也不会高兴,何况他还有点真喜欢她,“美华,慕周和你打招呼,发啥愣啊?”
      叫美华的女人也是俗世里炼成精的,否则也不会光凭姿色就套住胡岩大半年,至今还对她恋恋不舍。连忙反应过来,伸出手轻轻一握,笑道:“李美华,叫我美华就好,您太礼貌了,我一时没习惯,还望您不要见谅才好。”她神色如常,不着痕迹的带过自己的失礼。说完便专注的看着胡岩,再不看向陈慕周。
      胡岩脸色稍霁,“怎么样,就今天吧?”
      曲默皱着脸,连忙道:“胡哥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俩都快累脱形了,下回,好吧,下回小弟再向您赔罪。”
      胡岩也不勉强,“好,这次放过你们,下次可不会让你们赖掉了。”
      “行,行,下次我自罚三杯。”说着便朝胡岩摆摆手,朝车库走去。陈慕周让他给送回酒店,他便一溜烟开走了。陈慕周想他也不怕给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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