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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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真感觉自己还在家里。在家里那张有些硬的单人床上。他看见床上有些年幼的自己睡得正香，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身上的棉被，被子生生缩成了一条。单薄的内衣露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着凉了的原因，即使是熟睡，眉头仍是皱着。
与往常一样。意识像要被拉回，像出窍的灵魂即将重返自己的归属地，像游行闯荡的旅人最后终是落叶归根。
陌生感突然涌上来，现实和幻境重重叠叠，所有信号都争先恐后地浮现在脑中……
季真只觉得浑身酸疼，到处是一片漆黑。季真挣扎着，缓缓睁开了眼。
入眼是勉强能照亮周围的灯光，这灯光强度刚刚好，不会让长时间在暗处的人觉得排斥。季真此刻在一个很封闭的房间里，说是房间又好像不对，这里没有任何“房间”的标志物，明明很空，却像是一间小型车库，要是待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季真好久才回过神，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此刻正坐在地面上，背靠在身后的墙，双手被粗绳反绑在了一块儿。
酒这时候已经醒了，季真咬着牙想要站起来，可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凭着蛮劲儿仰头在那儿蹭来蹭去。腿一哆嗦，季真又重重地跌了回去，疼痛感传遍整个神经网络。
他的肩膀好像脱臼了，季真痛得冷汗直流，眼前像是有烟花在闪。他整个身子弓着，侧躺在黑漆漆的地面上，嘴半张着，是不可抑制的呻吟声。
疼痛到最后变得只剩麻木。季真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两只眼睛有些涣散。鼻尖萦绕着铁锈般的味道。
像铁锈一样的味道……季真脑子里掠过一道白光，眼睛逐渐聚了焦。季真看清了，他面前是一滩有些凝固了的液体，只是一小滩，并没有凝固干。
季真有种血液逆流的感觉，全身汗毛都像是要竖起来。季真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可没有什么依靠能支撑他，早就折腾得没了力气。
季真往四处胡乱望着。没什么装饰的地面上，一片黑。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整块地面都不干净，是些看不出颜色的痕迹，还有些特别像是抓痕，零零落落，散布在周围。
季真开始浑身打颤，他不自觉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他穿的是很简单，很普通的白色体恤以及被自己穿得没了什么弹性的牛仔裤，有些发白。但现在，衣服已经不像是衣服，大片是黑污黑污的渍迹，还透着一股子的红，相比并不太鲜明的红。
像爪子一样，动物带着血液的爪子，一点点地爬上季真的全身。脏，真的很脏，即使是那颗经历过绝望的心，也被这密密麻麻的尖锐挠得呼吸不了。
季真不敢再动，一双眼里，写满了不知名的情绪。那眼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不能让人解读。
季真控制不了，吐出小心翼翼的鼻息:“有人吗……”很小声，可季真自己能听见。紧接着是他的回声，好像也有人在这样问他一样。
猛地窜上一股酸涩，泪水挤满了眼眶，是突如其来又理所应当:“有人吗？！”季真忍不住吼道，眼泪鼻涕糊成了一团。
同样的回声，把季真震得有些发懵，耳根子火辣辣地疼。
一直紧闭的门突然发出一阵响声，季真连忙望过去。门被打开了，还走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就转身一把将门关上。
那人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季真走过来。季真瞪大了眼睛，是不敢置信。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来人嘴角噙着一抹他从未见过的笑，眼底所倒映的自己狼狈不堪。
季真盯着这人的脸，心中一片木然:“曲…曲教授？”
曲于染闻言笑出了声，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真。褐色的头发没有被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搭在额前的刘海很顺，显得没有平日里那样精神。
季真微张着口:“曲教授，为……”他还没说完，肚子就被措不及防地用力一踢，季真还能听到自己尖叫得破了音的声音。
“疯子，不准叫我曲教授！”曲于染一张脸扭曲得不像样，说着还继续踢了几脚，直到季真没再发出什么声音。
曲于染收回了脚上的动作，慢慢地蹲了下来，伸手捏住了季真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他的双眼半眯着，眉头缠在一块儿，显然是痛极了的样子。
手上沾了些不明液体，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曲于染翻着白眼松开了手，在季真衣领上揩了个干净。然后就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上半身提了起来，让他重新贴在了身后的那面墙上。
看着季真除了疼痛就没什么其他表情的脸，曲于染咬了咬后槽牙:“睁开你的眼睛，你还没死！”
季真用力地睁开眼，就看见曲于染那张被放大的脸，依旧眉眼温柔。
他薄唇轻启，像是扑闪着翅膀的蝴蝶，又像是刹那间绽放的玫瑰:“把你之前的话，再说一遍。”像是梦见过很多次的情景一样，季真愣愣地，喉咙发不出什么音节来。
“不说了？”曲于染突然笑了，他扫视着季真的脸，笑意更浓:“喜欢男人？”只是疑问，除此之外，没带任何语气。
季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肩膀抖个不停。
是啊，他喜欢男人，喜欢眼前这人，喜欢得有些莫名其妙。眼泪不知怎的，又不自觉流了下来。
季真看见，眼前这人立马换了张脸，温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这人的冷哼:“真他妈的恶心。”
曲于染看着季真流个不停的眼泪，又咧开了嘴角:“你是我第一个带到这里的男人，说吧，想要什么奖励？锄头还是电锯？你可以自己选择。”
看着季真一脸茫然的模样，曲于染保持着微笑:“还没看到吗？”说着，就猛地掐住季真的下巴，狠狠地往上抬，脑袋被“砰”地一声砸在墙上，被迫着，仰起头。
痛还没来得及感受，季真就被吓出了一身汗。正对他上方的是一把刀，真的就是一把很普通的菜刀，可刀口上却沾着血迹，已经被氧化得没了刚开始的颜色。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虽然这些东西离他所处的位置还有些距离，可他仍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季真正上方挂着一堆利器，其中也包括曲于染说的什么锄头和电锯。曲于染顺着季真的视线望去:“哦…那把刀也还没洗……”曲于染勾起嘴角:“放心吧，不会用那把刀的，我说过，你可以自己选择。”
季真大脑一片空白。他明明没有断片，可他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此刻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人究竟是谁。汹涌的未知感让季真如坠深渊，所有记忆混杂在了一块儿，被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求求你，别这样！”季真哭喊着。这样的一句话脱口而出，身体本能地向前倾，好像这样就能远离一切噩梦。
曲于染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他伸手用力将季真摁了回去:“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恶心的家伙！”
季真被刺激到了。即使双手还被绑着，即使肩膀已经脱臼，即使疼痛没有消去，他还是疯狂地挣扎。曲于染一时间只能用力地摁着他。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主意，季真身子猛地向前，低头一口咬住了曲于染手臂。曲于染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不禁惊呼出声，连忙曲着腿，向他胸前踢去。
季真吃痛，如他所愿松了口。他咬得很卖力，印子很深，要是再多咬一会儿，恐怕就出血了。
季真趁着曲于染晃神，急忙拱着身子向一旁挪动。他站不起来，只能凭着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头，竭力地逃开。
房间本来不大，可此时却是与之相反。门就在眼前，却总给人一种永远也到不了的感觉。
眼泪早就干涸，凝在脸庞的痕迹让人觉得痒。那是一扇铁门，隔绝了这里和外面的世界。说不定这就是一场梦，只是梦里的疼痛太过于真实。说不定等他打开这扇门，梦也就结束了，什么都没变，他的曲教授还是那么让人亲近。虽然他依旧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可这也就足够了不是吗？
是他贪得无厌，妄想自己不该拥有的。
季真抬头望向铁门，一双眼急切地找寻着开门的方法。
……不对…这门……没有把手。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把手！？季真急得满头大汗，他身体扭来扭去，想要站起身来一探究竟。
突然，后腿跟上传来刺骨的痛处，季真控制不住尖叫出声。恶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别挣扎了，除非我允许，你出不去。”说着，踩在他后腿跟上的脚还不停地碾着。
曲于染的脸揶揄着，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般。
季真忙不迭地转过了头，就看见曲于染脸上嘲讽似的笑。他手上，拿着电锯。
这时候曲于染已经松开了脚。季真连忙将整个人转了过来，面对着眼前这人，身体一个劲儿地往后缩。
曲于染看着他这幅模样，说道:“你很不听话，所以，你已经没有选择权了。”“不过我可以让你痛快一点。”他继续道。
话音刚落，季真耳边就响起了专属于电锯的声音。像是能刺破人的耳膜般。一下下地，将季真已剩不多的理智抨击得支离破碎。
眼睛之前就已经哭得红肿不已，现在泪水又是稀里哗啦个不停，泪痕被覆盖了一次又一次。
“曲教授，别这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打扰到你……求你…别这样……”季真呜咽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曲于染手中蠢蠢欲动的电锯，嘴里在不停地求饶，到最后季真自己都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曲于染没理会季真，他好像是不耐烦了，没什么兴趣继续逗季真。
举起手里的电锯，就要朝季真的腰上砍去。他眼里闪着光，来自修罗的光，那样的光里，没什么留恋。他明明是面无表情。
季真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咆哮着，是害怕，是恐慌。
每个人天生都会畏惧死亡，这是人的本性。不光是人，所有鲜活的存在，皆是如此。那是与生俱来的，是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死，本来就是生的反义词。
谁不想做点什么来挽留来之不易的生命呢？这美丽又丑恶的魂魄，宁愿在生的地狱里煎熬，也不愿在死的天堂里沉醉。
是有遗憾吗？是有执着吗？
是都想要活着，为了这或许会很美好的世界，或许会很甜蜜的瞬间。
又或许…是那个你很在意的人。
季真哭着，放声大哭着。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曲于染有一瞬的呆滞，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大男人，会像孩子一样哭得肝肠寸断，哭得难看至极。
电锯运转的刺耳声已经停下，可这个男人的哭声却愈加凶猛，曲于染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仍是不带一丝表情。
但不一会儿，曲于染的脸上多了点什么，就像是完美的雕像上突然凭空出现一道划痕。
他听见季真用已经嘶哑的嗓子倾诉着一切:“曲教授！我喜欢你啊！真的喜欢你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