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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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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喜婆说着吉祥话,用梳子一下一下地打理着头发,新妇的头发有些枯燥,她看着又上了一点头油,再梳成发髻,带上了发冠,是攒金镶着红宝石的样式,喜婆送出去的新妇不少,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除了当年皇后的发冠,也就只有这位,发冠都如此贵重,只可惜是个闲王的侧妃。
想着,手重了些,一下扯到了新妇的头发,姜云竹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任由喜婆继续。
房里进了个丫头,低语道:“老太太过来了。”
姜云竹点点,这时候喜婆也梳好头,退出去,接着房里请进来一位头发尽白的老妇人,挨着姜云竹坐下,屏避房中的闲人之后,老太太苍老地声音传来:“阿竹——”
一声阿竹,姜云竹的脸上划下两道泪痕,转过头,正对着老妇,声音沙哑:“祖母——”
像是呢喃,又是低泣,听得只让人觉得痛到心底。
老太太抚上姜云竹的脸,摩挲着,她说道:“祖母终于……终于看到阿竹出嫁了”,用手拭去姜云竹的泪,安慰着:“阿竹别哭,五年了,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姜云竹拥住老太太,她不是因为嫁人,而且,这样温暖的怀抱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门外的丫头思虑再三还是推开门:“老太太,大小姐,吉时到了!”
姜云竹松开老太太,坐好,盖上红盖头,让人搀扶着往外走。
终于坐上了花轿,姜云竹闭着眼,脑中回想起的是:二叔说,为了让皇帝高兴,牺牲她一个,保全整个姜家有什么不好!
唢呐吹得很响,周围都很热闹,似乎让她同过去划开了一道分界线。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喜得龙子,大赦天下,特令戍边将士姜云竹回京述职。
钦此!”
姜云竹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听过太监们的尖嗓子了,大概是很久了,五年了,一时恍惚,没了动作,传旨太监又一次开嗓:“姜将军,接旨啊?”
姜云竹双手接过圣旨,静默在原地,身边的李将军替她谢了太监,安置人在大帐里歇息。
西北的风一阵又一阵地刮过姜云竹的脸,而那张脸早就适应了风刮过的痛,她痴痴地望着,西北太阳落山的边际,想起了父亲,母亲,祖母,祖父。
李虎见她还在原地,拍过她的肩膀:“妹子,圣旨来了能回去了,咋还不高兴呢?”
“怎么了这是?哥要是回去了,肯定罩着你,你先回去,替哥探探路有什么不好的?妹子,高兴点,这整个西北戍边军队,大家伙的都替你高兴着呢!”
李虎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姜云竹捧着圣旨,朝着李虎说道:“多谢大哥这五年的照顾,此去我定不忘大哥恩情!”
李虎笑着,想拉她去营帐里,圣旨来了,他们就给她准备一桌酒席,算是送她,也是告别,这样好的姑娘别再在这种地方来了,以后他们可以去看她,可不要她回来。
姜云竹笑笑:“多谢大哥好意大家今晚高兴,就是我高兴了,大哥你也去,我就在这,坐会,就坐会!”
李虎深知姜云竹的驴脾气,从营帐拿了饭菜给她,就去同兄弟们一起喝酒,他们高兴,在他们这的人都是被贬过来的,十多年了,也没见有人还能回去的,姜云竹是头一个,让他们也看到了希望,说不定哪天,他们也能骑着马到临安城里去。
第二天,姜云竹启程了,几天以后,到了临安,传旨太监的意思是先去皇宫,暗示她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姜云竹在宫门口卸了兵甲,跟着传旨太监踏进了宫门。
皇帝在等她,姜云竹一进去见到的就只有皇帝一个人,还是那么丰神俊朗,还多了帝王的威严,戴着金冠,居高临下地望着风尘仆仆,还有些狼狈的姜云竹。
“姜云竹,这五年可想明白了?”
姜云竹没说话,跪在紫宸殿里,低着头。
得不到回应的帝王似乎有些恼怒,用更加冰冷的语气说道:“五年了,姜云竹你还没有学乖——”突然一声爆喝:“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姜云竹依言,抬头,望向那双深不可测地眸子里,自嘲地想想: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么让人恶心呢?
皇帝看着抬起来的那张脸,一时恍惚,姜云竹怎么是这个样子?
一张脸,黝黑,粗糙得就像男人一样,看向自己的目光则是他从前没看过的,死气沉沉。
“五年了,朕放你回来不是看你这副死人脸的,你学乖一点”这时候,皇帝走下来了,用手指跳着姜云竹的下巴,轻轻抚摸着,姜云竹动了动,挣脱开,皇帝似乎又被这样一个举动惹怒了,伸手捏过姜云竹的脸,逼迫她再次看向自己。
“姜云竹,好一个姜云竹,朕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来人!”
一直守在外头的太监总管匆匆进来,低眉顺眼的跪在皇帝身边,用尖细地嗓音回应着:“奴才在。”
“传朕旨意,姜云竹赐婚梁王为侧妃,两日之后以正妃礼出嫁。”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太监又一次退出去,姜云竹这时开口说道:“为什么?!”
她的嗓子在西北风沙的洗礼下早就变得沙哑,姜云竹习以为常,皇帝猛地惊讶:“你的嗓子?”
姜云竹没有理他,继续说:“为什么?”
“为什么?姜云竹朕给了你五年时间你都学不会乖巧,现在你回来了,朕也不会轻易把你放回去,嫁给曾经伤害过的仇人做侧妃,是什么感受,朕想等你来告诉朕…”
姜云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知道回来这一遭皇帝不会放过她,姜家不会原谅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还牵扯上了梁王。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发誓永不回临安。”
皇帝带着一种怜悯地眼神嗤笑道:“你以为你还能跟朕讨价还价吗,姜云竹,在西北五年待傻了不成?”
姜云竹没再说话,皇帝说的没错,她傻了,她天真的觉得皇帝回放过她一样。
“皇后娘娘驾到”
不知是哪个太监喊了一声,姜云竹眼见着皇帝的表情变了变,亲自去开了门。
皇后,姜云竹也是识得的,不管是五年前还是如今都是风头最盛郭家长女郭菱。
她仪态翩翩的进来,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脸上是颇为温柔的微笑。
再然后……
。
“抬轿!”
喜婆的声音传来,“姑娘,该下轿了。”
轿帘被掀开,伸出一只手,将她带出来,姜云竹垂着头,只能看见那双红色的喜鞋,上头的绣花,怎么看,都能刺伤姜云竹的眼。
以正妃之礼,迎娶侧妃。
皇恩浩荡,除了皇帝,谁都不高兴。
繁复的礼节之后,姜云竹坐下了,新房里,都是静悄悄地,红烛燃得火热。
姜云竹掀了盖头,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字条,仅是一列落款。
——傅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