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堪对寒烛》半桥绿苔

1、初至

　　衣冠赫奕的少年提缰勒马，最后一次转身回望，入目却是大漠穷秋，衰草茫茫，任谁见此萧瑟荒芜之色都不禁内心升起几分苍凉。却独独这少年傲然立于马背，依旧不改一幅面沉如水的模样。
　　“王子……”
　　贴身的侍从乌恩其担忧的眼神立刻便投了过来，可唤了这一声后却支吾着再不知要说什么。
　　“走罢。”
　　伴着空中的一声鹰唳，少年终于收回了目光，再回至那远去和亲的长队中，狭长生势的凤目中已是一片冰寒。
　　“总还是要回来的。”

　　日前得了驿站的消息，说是和亲的队伍已到了京畿，这一日大齐国的二皇子宣和泽奉命来迎。此时正值冬日，寒风瑟瑟，宣和泽从晨起等到了晌午，早已十分不耐，好不容易听得人马车声由远及近，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然而下一刻，便是宣和泽此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刻。
　　朗日当空，夭矫不群的少年纵马而来，缰绳一提，马声嘶鸣中笑得爽朗，连带着冬日寒阳都平添了几分明媚之意。
　　“你便是大齐的迎亲礼官么？”
　　少年是刻意按照齐人的服制着衣的，但其上总免不了有些错处，瞧来虽有些不伦不类，多日奔波赶路之下更有些风尘仆仆之感，可这一切都无法遮蔽他身上的耀目光华。
　　“是…”
　　宣和泽愣了一愣，见此不由得生出半刻恍惚，虽说是和亲王子，可到底是北漠小国，若论相貌精致必不如大齐的皇族，但少年身上的光华无关相貌乎美丑，那是由他内心而发的奕奕神采，傲然自得，是沉闷的深宫中见不到的夺目之姿。
　　待宣和泽再回神，少年已下得马来到了近前，宣和泽忙接言引见，种种辞令程式不在话下。

　　大齐的皇帝虽然允了和亲，却一直未曾明言结亲的人选，只是遣了宣和泽相迎，给一众人安排了住处便罢。只是诸事皆毕之后宣和泽还不愿走，他生身之人出身微贱，虽后来养在皇后名下，但前几年皇后已有亲子，他所处之境便越发尴尬。此刻见少年受此冷落，两人又年纪相仿，一时不由得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心，便上前道：
　　“你莫急，父皇定是要挑个好日子来商议这件事。”宣和泽说着微微有些脸热，正欲拉了他的手再安慰几句，只是忽地见那少年凤目中闪过一瞬寒光，宣和泽气息一窒，手便停在了半空落不下去。随即伴着一声鹰唳，尖喙的猛禽向着两人俯冲而下，铁翅掠过宣和泽臂膀，骇得他连连退了几步，那鹰却只在少年的右肩皮革上落了一落，便又飞走了。

　　“抱歉，这畜生几日没见血，有些不大听话了。”少年微微一笑，敛去了眼中锋芒，全然不见方才的逼人气势。“只是殿下若真想宽慰于我，”少年眼中光华流转，极是摄人心魄：“那不如…便给我讲讲朝中诸事罢。”
　　这一日两人长谈至夜，最后宣和泽为避嫌才不得不离了去。他久居宫中，不论是容颜标致之人还是气势慑人之人都见过许多，可这两者合在一起，又兼之如此凌霄意气……
　　只这一面之缘，一夜相谈，宣和泽就已经明白，这个人，无论站在何处，无论现在谁的旁边，他都是唯一的令人瞩目之人。少年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原本对此并不上心的二皇子此刻心绪甫动，不由得也怀了几分心思，暗暗揣摩着皇帝的念头，思忖起是否要一争这结亲的人选了。

　　“王子…今日可还用药？”
　　少年眼见是乌恩其进来，略微想了想便放下书摇了摇头。
　　“今天就不必了……”
　　乌恩其应了一声便转而服侍少年就寝，忍不住说了一句：“王子…那二皇子很是殷勤……”
　　“明明是诸皇子中最年长者，竟到此刻还未结亲，必也不如何受宠，而且还来做这迎亲官，手中定无实权，”少年摇头：“他帮不了我们…”
　　主仆二人未用大齐的语言相谈，一时也不怕旁人听见，少年又续道：
　　“但若我现下所知皆是事实，最好能在冬狩之前见这位大齐的皇帝一面……”
　　见乌恩其还想说话，少年已先翻过身合上了眼睛。
　　“莫急。”
　　乌恩其闻言便也不再言语，将一切收拾停当，末了留了一支点燃的蜡烛放在了少年的床头便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小透明求关注求回复……极度依赖读者码文的咸鱼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