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说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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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晓没敲门就进了罗弋的房间，衣帽间里正在换衣服的罗弋被看了个透彻，叶晓嘿嘿一笑也没觉得尴尬：“诶，小罗儿，聊聊？”
“聊什么？” 罗弋换了一身家居服，顶着一脑袋的黑线，走出衣帽间。
叶晓伸手拍拍罗弋的肩膀：“魏延让我来的，让我给你讲讲小离从前的事儿。”
“从前的事儿？” 罗弋不解。
“咳！对。你就当听个故事！” 叶晓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伸手冲对面的罗弋比划了一下：“来来来，讲讲她小时候。”
他模像样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睛直视着坐在床脚有些拘谨的罗弋，开口却是聊天的语气：“你看哈，就是穆雨黎吧，她是个孤儿，我们都是。”
穆雨黎是个孤儿，打从她入学开始念书，全学校都知道。跟在叶澜身后的那个女生是个孤儿，是叶澜家的养女。虽然是这样，但全校的女生得有百分之八十都羡慕她，因为叶澜帅气又有钱，学校里都在传叶澜他爸这是给自己儿子选好了儿媳妇，穆雨黎小时候没什么自由，除了训练上学就是跟着叶澜或者叶琼，叶澜倒也不烦她，两个人从小关系一直不错，对旁的什么人叶少爷是不爱上心的，但对这个领养来的妹妹，他却总是多两分关心。
小时候他总缠着叶琼，问能不能给穆雨黎改成姓叶，这样他就多了个妹妹。叶琼有次问他：“雨黎以后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小叶澜却一口拒绝，并说出了“做妹妹才行！”这样的话。
雨黎自小安静，叶澜什么事情都愿意同她讲。今天有那个女孩子给他送了情书，明天隔壁班哪个男生说了不中听的话，哪天得了有趣的小玩意儿，也要拿给穆雨黎看一看。穆雨黎从小性格好，整天见了叶澜就笑呵呵的，对大家也都不错。穆雨黎长大一点，因为得力，叶琼也非常喜欢她。
穆雨黎一直是叶家大小姐的待遇。
说是大小姐，毕竟是个领养的，穆雨黎从小没什么架子，很懂分寸。
“我从小呢，” 叶晓说：“就没见雨黎发过脾气。”
“从来没有？”
“嗯，从来没有。” 叶晓的神色带着凝重：“现在想来，一个小丫头，长到近20岁，没哭过闹过，应该很...”
“很辛苦吧。” 罗弋接下他的话。
“嗯，后来我发现她也不是完全不哭，随着她帮叶琼，也就是我们养父啊，随着她帮叶琼打理“生意”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哭过几次....” 罗弋安静的等他往下说，叶晓皱了皱眉头：“第一次哭，大概是，大概是....”
说到这里叶晓顿了一下，罗弋眼神中带着询问。叶晓斜眼看了看罗弋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随后他清了清嗓子，稍微定了定神：“咱们还是，说说第二次。”
没等罗弋开口，叶晓快速整理了一个思路说了下去：“她之前养过一只狗，一只腊肠犬。”
罗弋失笑：“她还真是对短腿儿动物情有独钟...”
叶晓习惯性地掏出一支烟，在烟盒上磕了两下又塞回去，继续说：“当时我们那后爹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的，小离特喜欢，当心肝儿似的一直带在身边儿上。” 罗弋点点头，他心里想要了解安然多一些，像是爱听故事的小朋友，。叶晓见他的紧张情绪舒缓了些，就说了下去。
“那时候她已经开始帮叶琼管家里的生意了，叶琼那几年身体总不好,家好多事情都是小离代替叶琼张罗，安排好了给叶琼报备一声儿再听听叶琼的建议。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一年多。”
“自从有了那只狗，她就经常带在身边儿，那小王八蛋命里犯冲似的，有天半夜突然跑到叶琼房间里去，把正睡觉的老叶给吓醒了。”
“她继父能让一条狗吓着？” 罗弋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
“亏心事儿做多了，那屋里有人冷不丁放个屁他都能吓抽过去，那狗其实什么都没干，就是安然当天晚上和财务对账，小狗儿自己跑着玩她没看到。叶琼当时正睡觉呐，听魏延说给吓得直接就晕厥了。”
“那老家伙那么脆弱,说实话我是不信的。当然信不信的反正是厥过去了，叫不醒你有什么办法，于是送医院一顿折腾。”
叶晓翻了个白眼继续讲：“后来从医院回到家，小离主动道了歉，叶琼还安慰她说小动物什么都不懂，别往心里去。开头说的都挺好，临了了嘱咐了一句，别玩物丧志，毕竟不是个小孩儿了。”
“呵。” 罗弋冷笑。
“是啊，明明不高兴，不明着说，如果他明着说不许小离养狗，她还可以把狗送到我们住的那个大院儿里养着，叶琼那几年干什么都阴阳怪气的，小离知道这是点呐，没过两天狗就死了。”
叶晓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压低声音问他：“知道怎么死的吗？”
罗弋：“...”
叶晓顿了顿，艰难地说出答案：“她亲手扎死的。”
罗弋：“...”
“那是我第二回见她哭，她跑到我们住的大院儿里哭了一下午。搁我我都得哭，她那么喜欢的小东西，被她亲手用削尖了的铅笔扎死了，就当着叶琼的面儿。她在院儿里，叶琼在客厅看着，我当时在叶琼身后站着，她背对着我们抱着那只死狗站了一会儿，然后把尸体随手一扔，转头就走了，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当时叶琼坐在窗边儿问我施工工地上的事情，他见到雨黎这手儿，惊讶的表情堪比尔康，尔康知道吗？特别浮夸那种演技，其实小离就是为了让他看见才选在那下手。我跟叶琼说完工作回去，就看到她跟院儿里正哭，卧槽那形容，我这辈子不想看到第二次了。” 叶晓脸上带着苦笑：“她那些年活的很不易啊，小心翼翼地生怕叶琼不高兴，可是她的做事风格和叶琼太像了，以至于叶琼总怕她什么时候取而代之。”
叶晓抽出一支烟点燃了继续说：“她长这么大，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大多时间都是在唯命是从，又因为她是那种性格，时常照顾我们，几样儿心里惦记的，都放心尖儿上，亲手弄死一个，虽然后来没再提过，总归挺难过个事儿。”
叶晓的声音像把锥子，扎在罗弋心里。见他不说话，叶晓轻声咳了一下：“啊，不好意思啊，没控制住说多了，这么着，罗弋，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我嘱咐你两句。她平时不让我说，这次我说完你也别告诉她。”
“嗯，你说。”
“穆雨黎呢，啊呸，还是叫安然。安然和我们都没童年，童年没有，青春期没有，青年也丢了一半。都到这个岁数了，但她比你就相当于少活了二十年，就这样才找回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和穆远是她心尖儿上的人，还有那个胖狗，你们仨都要好好的，不用特别爱她，也不用多照顾她，但千万要照顾好自己！都麻烦你们了。”叶晓说罢，壮士一般，双手抱拳，站起来深鞠一躬,活脱脱像是个给长辈拜年的傻小子。
叶晓没发觉自己有点中二，并且率先感动了自己，他眼圈儿里泛着泪光：“哎cao，我可算说出来了，我可算是说出来了!真不容易，真tm不容易啊!”
叶晓从来吊了郎当，明明从小惨兮兮的没人疼，却偏偏活出一副超脱样儿，看见叶晓的时候，罗弋总觉得自己看到一个浪荡公子哥儿，喜欢撒钱改车，随处拈花惹草，什么都不在乎，嘴损还没有把门儿的，就像那种无所事事的纨绔。他从没想过叶晓能和自己说这些，也没想到几句嘱咐就能把他自己给弄哭了出来。
他还是习惯叫她小离，在他心里小离这个人和这个名字都有不一样的意义，并不像魏延和穆远两个人刻意地改了称呼，叶晓更愿意遵循本心，一切随缘。
说完这些，俩人对坐着，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罗弋心里原本还对安然的行为有些不解，听叶晓讲了讲就都明白了。两个人安静了许久，等到叶晓平复了心情，罗弋开口问他：“那个哥啊，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叶晓正经危坐：“你说。”
罗弋把起司受伤的经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给了叶晓。只听叶晓嗤地一声儿笑了出来：“她真这么说？”
罗弋点头：“千真万确，但我心里觉着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真对人家孩子动手吧？”
叶晓捋了捋自己的鼻梁，犹豫再三道：“应该不会。”
罗弋：“应该是，什么意思？？？？”
叶晓：“就和今天一样，大概会很过分，但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你这段时间还是看好她。”
罗弋的脑子里,仿佛是有一口大钟被谁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终于意识到了叶晓此行来说古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劝他不生气，大概是魏延和叶晓想通过这事儿提醒他，他们曾形容安然面慈心狠，所言一定不虚。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说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