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凡林间》山古君

1、第 1 章

　　高二那年，林若插班进来。当时莫凡正在睡觉，口水淌了一桌子。
　　老班领着林若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反扣着手指敲了敲睡梦中莫凡的脑袋，叽叽歪歪地骂了几句，然后对他说：“喏，这是你以后的同桌，叫林若。”语气冷得像是年级大会作报告。
　　莫凡用手背揩揩嘴角的口水，连忙站起来，带倒了座椅。一阵哄响过后，老班摇着脑袋无奈的离开了。
　　莫凡伸出那只擦过口水的手向林若探去，傻乎乎的笑，露出一口好牙。
　　林若看了看，嫌弃的瘪嘴，不情愿的坐下。
　　莫凡的手像是折断的翅膀悬在半空中。
　　他看着林若坐下后，难为情的挠挠后脑勺，扶起倒在地上的座椅，坐好。

　　天气越来越凉了，莫凡添了件双层外套。林若还是身着一件夏季短衫，两袖清风。
　　莫凡问她：“你不冷吗？”
　　林若只是冷冷地回答：“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裹成毛毛虫啊！”
　　莫凡看看自己身上的外套，绿色的。果然像条毛毛虫……于是他便不做声了，干巴巴的坐着。
　　夕阳撒了一把金粉在林若脸上，连头发也镶上了一层金边。莫凡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林若的侧脸，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长长的睫毛不停扇动这，美极了，像蝴蝶翅膀。
　　以莫凡的语文水平，这些美好的修辞已经到达了他的极限。
　　林若正注视着数学老师，双手执笔不停地做着笔记，跟着一起推算。
　　“喂——”莫凡忍不住叫她。
　　林若没搭理。
　　“喂——”莫凡这次把声音拉得长些，希望林若能有所反应。
　　还是没效果。
　　“喂——林——”若字还没有吐出，就听见“啪——”的一声，林若把手里的笔拍在课桌上，然后操起面前的数学教辅向莫凡砸去。
　　然后，全班所有的人都亲眼目睹了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数学教辅是如何亲吻了莫凡高高的鼻梁。旋即，片片殷红从莫凡的鼻孔中流出，吓坏了班里些许娇弱的女生。
　　数学老师时常被莫凡上课挑事儿无视他的行为所激怒，这次便歇斯底里的把积攒了几百年对莫凡这种成绩不好还不遵守课堂纪律的厌恶情绪一倾而出，一口气用了“不知好歹”、“玩物丧志”、“屡教不改”、“穷途末路”、“朽木难雕”……二十多个四字词语放鞭炮似的一响响一串来骂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语文老师走错教室改教数学了呢……
　　莫凡的鼻血不断的往外流，数学老师终于平息了怒气，无奈的让林若带他去医务室。

　　林若搂着自己光秃秃的胳臂，切实感受到了金秋的凉意。学校里的梧桐树叶正片片飘落，像极了一场蝴蝶雨。
　　莫凡紧跟其后，不敢说话，用手捂住鼻子，浸红了他的双手。
　　这出血量有够大的！
　　两个人就这样优哉游哉的漫步在校园中。轻风吹过，掠起林若的一丝长发。
　　这哪是像去医务室治疗的？简直就是逃课出来幽会的情侣！
　　林若感觉好极了，难得耳根子这么清静。真好。她闭上眼睛，微笑着。
　　莫凡终于忍不住了，扯着鼻音艰难地对林若说道：“那个……能走快点儿么？我血小板偏少，血快止不住了……”
　　“你他妈血小板少关我什么——”林若本想为莫凡打破她的片刻宁静而爆粗口，可这话还没有说话就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血小板偏少？不是吧，这么不经打啊！OMG，老娘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背上一条人命！于是林若转身，拉起莫凡就往医务室跑：“你他妈的怎么现在才说！”林若嘴上不饶人，跑得倒是挺快。
　　莫凡挺尴尬的，自己挨了打还成了有错？
　　风，尾随着他们一路狂奔，卷起身后的一片片树的落叶。

　　医务室里没人。看着表情扭曲的莫凡，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后，林若决定亲自给他上药。
　　已经严重失血的莫凡，瘫坐在椅子上，无力挣扎。只能放任林若张牙舞爪地给他上着一些不知名的药。
　　渐渐地，渐渐地。莫凡模糊了意识，昏睡过去。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莫凡躺在睡椅上，面色苍白。我赶紧上前查看，不过是缺血过多，身子虚弱罢了，并无大碍。我松了一口气。林若靠墙坐着，也一脸疲惫的睡着了。
　　医务室里瓶瓶罐罐散落了一地。
　　我收拾整理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走向那个女孩儿面前，蹲下来看着她。她的睫毛低垂，视线顺下去是她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露出半截门前的牙齿。耳边的发丝紧紧贴着耳根，应该是流过汗。
　　我又看看那位少年，因为鼻孔被棉花塞住了，正大口大口的用嘴巴出着气儿，双唇都有些干燥了。我把他挪到了床上，挂上了营养液。
　　再次蹲下来看着这位面容姣好的女孩儿，想着该如何处理。刚巧这时候，她搂住自己的肩膀，蜷缩着紧紧贴住了墙角，应该是感觉到冷了。
　　呵，这姑娘还穿着短袖呢！
　　一侧头，她的身体忙不迭时的栽倒在地。头部猛烈地撞击，让面前这位少女迅速清醒过来。一起身，她便迎上了我诧异的眼神。
　　那一刻，我看见了她的翦水瞳仁里的错愕与惊愣。
　　那一刻，我们都相信了：相遇是个魔咒，谁也躲不过。